一九一六年二月二十二日上午,护国军总司令一路风尘,从叙永经江门峡,直抵纳溪护国讨袁的棉花坡战场。
“总司令,你一路鞍马劳顿,刚刚到来,还没喝上一口茶,就这样忙着上前沿阵地去视察,真使我们有些过意不去呀。”罗佩金走在蔡锷的后面,他们正从陶家大院出来,径直向棉花坡战场走去。
蔡锷的枣红马还刨着蹄子,喘着粗气。
蔡锷一身戒装,走得很矫健稳重,他一边走一边说:“此去还有多远?”
“总司令,从陶家大院出来,基本上都是上坡路,到七块田棉花坡主战场有两里路。”梯团长赵又新回答总司令的问题。
“哦,真是站得高,才看得远啊。”蔡锷回过头来,放眼望去,纳溪县城和万里长江尽收眼底,春风微微吹过来,蔡锷和罗佩金、赵又新都感到很兴奋。
“总参谋长,赵梯团长,长江奔流不息,我在云南和在北京都没见过中国第一大江——长江,真是很壮丽啊!”蔡锷指着远处滚滚奔流的长江说。
“是啊,我和梯团长都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长江的雄伟,真的是有一种特别的心情。”罗佩金前进一步又转过身来,把蔡锷簇拥在正中间。
“大家看看吧,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可是袁大脑壳却总是要复古,要变更民国的国体,想当已经被世界历史进步所唾弃的封建皇帝,他妄想阻挡中国的历史车轮向前。”
“他是注定要失败的,袁军所到之处,都会遭遇到纳溪人民锄头和砍柴刀的袭击,头些天三个北洋兵在牛背石的菜地边追妇女,就被十多个农民用锄头活活地把他们打死了。”梯团长赵又新说。
“足见人心之向背啊,古往今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是亘古不变的一句真理。”蔡锷说。
“是的,失民心者失天下。”罗佩金说。
蔡锷回过头来,继续向棉花坡埂子走去。
“朱支队长现在如何?”蔡锷问。
“哎呀,朱支队长的队伍从本月17日奉命驰援棉花坡战场,当时战事异常吃紧,朱支队长奉命到达后,来不及吃饭,立即投入战斗,朱支队长身先士卒,带头挥舞大刀,率先冲向敌阵,砍得袁军人仰马翻,闻风丧胆。已经到今天为止,激战六天,没下过火线,弟兄们一直没换洗过衣服,衣服上都生满虱子了。”罗佩金说。
“总参谋长,莫揭弟兄们生虱子的短了,我们身上也有几个排了吧。”赵又新这句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战争异常地惨烈,张敬尧是个对手,这个家伙有点份量。”罗佩金说。
“目前,袁世凯主要精力是对准我们,因为广东广西原来说好的,我们一动,他们随即打响,现在,他们总是说这样准备不充分,那样条件不具备,还在迟迟按兵不动。”蔡锷说。
“是不是有点坐观虎斗!”赵又新说话有点气愤。
“话不能这样说,或许他们的确还未准备成熟。”蔡锷说。
“等到都成熟了,袁世凯的羽毛都长丰满了,那时再要推翻他,就更难了。”罗佩金说。
走着走着,已经看见前面军士在战壕中走动的身影了。
“总司令,我们走前面,你放慢一点,这里往往有敌军射来的流弹。”罗佩金上前一步说。
“不要紧,既为军人和指挥官,哪怕是高级指挥官,就更不能贪生怕死,上级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下属,我们时时都只能给他们做榜样,时时都只能给他们鼓士气,就像刚才你们讲到的那个朱支队长那样。”蔡锷边走边说。
罗佩金和赵又新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二人对蔡锷都是很敬佩的,蔡锷总是关心他人比关心自己还重,爱护他人比爱护自己还重,一事当前,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心中想着的是中国的前途和命运,时刻想着如何使中华民族光大复兴,再不受八国联军侵略之苦,再不受洋人协迫签定卖国条约之痛。
蔡锷走进了山顶的松树林间,抬眼望去,所有的松树都被枪弹打得枝桠全无,一些粗大的树干皮子全被打掉,露出了白花花的树干来。
地上呢,蔡锷觉得脚下踩着的是软绵绵的,蔡锷躬下身仔细一看,感慨地说:“这松毛和松枝都有一尺多厚了”。
“战斗双方较上劲了,对面进攻我阵地的是张敬尧的精锐部队整编第十七师,武器不但精良,弹药充足,而且又有重金奖赏,这些家伙打起仗来真不要命。”罗佩金说。
“我军战况如何?”蔡锷问。
“在敌军强烈的进攻面前,我军暂取守势,战斗已经从朱支队到棉花坡阵地来时,打了六天六昼夜了,今天早上,双方都打得疲于奔命,就像两个格斗士都筋疲力尽了,不得不各自暂时休息一下。”赵又新梯团长动情地说。
战壕挖得很深、很大,战壕前的地方,没有一棵有生命的草芽,更不能说找着一根小树,全是一尺多的被子弹炮弹打松了的土壤。
“随便伸手抓进土里去,就会抓出几枚弹头来。”赵又新说。
战士们有的歪斜在战壕里,满脸油泥,军服不整,有的吃完半碗饭,手头还端着半碗就沉沉地睡着了。看来,这么多天没日没夜的战斗,确实使战士们没有睡上一个好觉啊。
好几个战士熟睡在战壕中间,挡住了蔡锷前行的路,赵又新走上前去想叫醒他们,被蔡锷制止了。
蔡锷回头示意大家轻轻地从他们的身上跳过,千万不要随便惊醒他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