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仄仄的溪流在园中蜿蜒划过,在园中留下一路叮咚的琴声。溪流的两岸,随意摆放着数十块供给胡坐的大石头,溪流两岸的树荫下也铺了数十块绿的毛毡。又有几张几凳,上面摆放着两壶清茶,数十只茶盅。那茶盅是清一的越窑,在这纯天然的景中,倒自有几分雅致的意思。
茶盅边上,还有笔墨纸砚。在早的微风中,新出的徽州宣纸发出些簌簌的声响,微微有些抖动。
溪流两岸有数十株杏树。现在正是盛的时节,一阵风掠过,纷纷扬扬的瓣就像雪一样飘落下来,落在茶几上,落在茶盅上,落在胡凳上,落在毛毡上,落在溪流里。
李筝带着墨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园里已经有了不少淑,或依树而坐,或占胡凳而饮,或者三三两两聚众而笑。还刚进门,就看见有丫鬟上前,行礼道:“李请随我来。”
墨微微一笑,对道:“听说这个杏诗会从来无主奴之分,果然是真的。”
这话虽然小声,前面带路的丫鬟还是听见了。回头微笑道:“正是。我们说了,天地生人,我们难得在此聚会,就是缘分。既然有缘,就不必拘于俗礼。故今天此地,无主人,无客人,无上人,无下人,无,无妯娌,唯所有者,‘友’字而已。”
只一番解说,李筝就不由轻轻鼓掌,说道:“有这一番见解,袁家不是常人。”
墨也忍不住一笑道:“依稀有魏晋风度。”
李筝微笑不语。那丫鬟将她们引到一个茶几边上,笑道:“李还是第一次参加诗会。我们诗会规矩,是不讲虚文。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不必迎接,不必告辞,不必送别,不必客套,不必吹捧,不必见礼。如果违反,罚诗一首。”
李筝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请自便。”
那丫鬟点了一下头,转头就离开了。却看见边上一个子走了过来,笑道:“来了!”
李筝轻轻一笑,说道:“杨好。年前才见过,的相貌越加出众了。”
那“杨”叫杨闺秀,比李筝大上三岁。杨家与李家是世交,李筝与杨闺秀也见过几面。见杨闺秀如此热忱上来,也就搭了两句客套话。
却听杨闺秀抚掌笑道:“该罚诗了!诗会规矩,不讲虚文,你这不是虚文是什么?”
李筝不由苦笑道:“,饶了吧。”
杨闺秀拉着李筝找了一块毛毡坐下,笑道:“今天我不罚你,不过你也得准备着。你是今年才来的,少不得作诗一首。要知道三年前我初来的时候,可没有被其他一群人给捉弄死。”
杨闺秀淡淡说来,却是有一种隐藏的热忱。因为穿越的缘故,李筝格有些疏淡,闻言也不由微微一笑道:“多谢提醒。”
正说着闲话,却看见前面有少前来,笑道:“杨,你就拉了李说闲话,不怕其他人红眼吗?”
李筝不知面前的人是谁,站了起来,只微笑着听她说话。见来的少,穿着一件淡黄的半袖,里面是一件浅青的忍冬纹百褶襦裙,头上梳了一个堕马髻,上面只簪了一朵新开的杏,衬得一个人竟然是说不出的清秀出尘。更难得的是两只丹凤眼,眼波流转,只觉地浑身的俗念都一扫而空。
听她说话打扮,心中已经明白她是谁来,当下微微笑道:“袁这话叫人好生不解。”
袁若若看着面前的少。少穿着,也甚是素净。额头下剔出了两道弯弯的娥眉,一对大眼睛清澈非常。红唇微微有些抿起。头上也没有其他装饰,只插了一根银簪子,装饰极为简单。身上穿着一个浅绿的大袖衫裙,下面蹬着一双圆头履,却自有一番姿态。打量着,嘴巴上却说道:“第一次参加诗会,杨却将你拉在一边说话。其他人见了这样天仙一样的被杨一个人霸占,还不眼红吗。”
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袁若若拉着李筝往前走,来到溪水前面一个高台面前,带着李筝就走上去。边上一个丫鬟见状,就拿起自己身边的箫,悠悠的吹出一声。下面淑声音,登时停止,三三两两,往高台前来。
袁若若拉着李筝的手,说道:“这位是李筝李。今日初参加诗会,特意向各位推介。”
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听见下面一个少朗朗的声音响起来:“既然还是初来,那就先赋诗一首,以做进门之礼吧!”
袁若若笑道:“我也不难你。今天杏最好,就用杏为题吧。”
下面诸人纷纷赞同。李筝望着送上来的纸笔,今天之事已经不能免,当下略以沉思,微笑着,却用抱怨语气曼声吟道:“满园尽韶华,谁是自由身?轻风拂掠处,半点不由人。”
下面的子,个个都是读过诗书,有些智慧的。当下就有人笑道:“袁,李是说你这个诗会的是徒有虚名,逼着她作诗呢。”
众人都是大笑。袁若若笑道:“李这张贫嘴!好,推介已毕,今天我们就效曲水流觞故事,流觞赋诗如何?”
下面杨闺秀笑道:“袁园里设计了一条小溪,天生就是为流觞赋诗准备的。少不得出点丑了。”
众人都是叫好。
袁若若轻轻抚掌,有侍送上一面大鼓,笑道:“就让这丫鬟以鼓为号。鼓声停在谁人那里,谁就赋诗一首,或者饮酒一杯。”
众人当下三三两两,来到小溪边,各自选了位置坐好。杨闺秀生怕李筝不明白规矩,悄悄告诉:“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袁会将酒杯放在小溪中,任由它顺水下来。等酒杯来到你面前时候,你假如有诗,就捞起酒杯喝一口,或者干脆不喝,念将出来。假如没有诗,那也容易,将酒喝光也就是了。”
李筝笑道:“原来是这等雅事。原来临摹《兰亭集序》的时候也听说过的。不过我却是没有这等急才,到时候少不得少喝茶,多喝酒了。”
两人说话之间,溪流边上已经没有什么位置。两人走到了溪流的最末一棵大柳树下坐下,就听见鼓声响起。
鼓声停下,却飘到了一个黄衫少处。少捞起酒杯,笑道:“我本俗人,没有什么诗才。今天只认喝酒便了。”将杯中酒一口喝完,自有丫鬟再次续上酒,放入溪流中。
鼓声再次响起,李筝笑对杨闺秀道:“那位倒也爽快。”
杨闺秀道:“快想诗!喝一轮两轮也就罢了,多几轮下来,任由你酒量再好也要醉倒的。你年龄又小,喝伤了身子却是自己的!”
说话之间,鼓声又已经停下。这下酒杯却刚好停在杨闺秀面前,杨闺秀捞起酒杯,沉吟片刻吟道:“细柳依溪流,未老便白头。问君为何尔,柔丝绾不住,许多愁。”
一句落下,下面喝彩声便已想起。响起了一个少的声音:“好一句‘柔丝绾不住,许多愁’,我送闺秀一个雅号,就叫‘绾愁仙子’,大家看可好?”
李筝听杨闺秀此诗,不过是应景而已,为赋新词强说愁,其实并无多少出众之处。不过这等宴会,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即使是再差的诗也要说出好处来,更何况此诗也有些意趣。当下也凑趣叫起好来。
叫好声才毕,鼓声又已经响起。还没有等李筝回过神来,鼓声又已经停下,酒杯却堪堪流到自己面前。
李筝捞起酒杯,却见酒杯边上,有一个浅浅的脂粉印子。眉头略皱了一皱,略一思索,曼声就吟来:“自飘零水自流。一弯曲水,几片闲愁。眉蹙蹙,思悠悠。何如乘风去,挂帆明月楼?”
杨闺秀急忙叫道:“好个‘自飘零水自流’!”
又有人笑道:“李好胆气。挂帆明月楼,不知何处是明月楼呢?”
众人又是笑。袁若若笑道:“李一句‘自飘零水自流’,竟然有无限情思包含在其中。今天诗会,得此一句,就已足矣。”
酒杯此时已经流到溪流最末,就有婢将酒杯捞起,再送回上游。
如此四寻,基本上所有与会少,都已经喝过酒或者做过诗。兴致已尽,袁若若就散却了流觞之会,让大家随意。
李筝知道,这样的诗会,其实不过是金陵名媛的聚会,目的也不在诗,而是几个大家族之间的交往。当下笑了笑,下了高台,端了一个茶盅,带着墨,径自向杏深处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