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枣红马离开沙壕后,夜幕从四面八方那旷远的地平线上慢慢地笼罩过来.石雷生仰躺在沙壕中,闭着眼睛,他不想看慢慢罩拢来的那张巨大无比的黑幕,而在努力地想着现时的自己.他自己现在像个什么?他想,他现在就是广袤的大草原中的一粒沙子,一粒极渺小渺小的沙子.不过,一粒沙子兴许还能给人类筑屋修桥以拌水泥之用,而断臂伤腰的他还能做些什么呢?他又想,他现在就很像在读小学时刘老师给全班同学讲的那个壮族民间传说>中的古卡---被其兄古深推下一个深深的石洞里,因洞壁光滑无法爬到地面上来.最后他用小狗衔给他的小刀和竹子做成笛子吹起动听的歌儿引来了动物们,终于由大象,黑熊和猴子救了上来(注1).我,会有人来救命么?我虽然要枣红马去报信,但它能报个清楚么?天一黑,大兴安岭上的狼群,会以每小时80里的速度,很快就到这里,我将变成一堆白骨永远地躺在这沙壕里......他的心不禁悲凉起来.然而这时,他突然想起芦笙来:古卡能用竹笛引来动物们营救他,我为什么不能用芦笙引来过路人营救自己呢?今天是那达慕大会,过路的人肯定会很多的哩.他心里在滋生着一丝丝的希望.他又艰难地伸出右手,把背上的布袋艰难地取下,拿出那把折叠式的小芦笙,忍着疼痛,艰难地吹了起来---嘟嘟嘀嘀......虽然不成曲子,但他不顾这些嘞!他吹得没气力了,就停下,等到运足气力,又吹---嘀嘀嘟嘟......
再说,石雷生策马离开金帳汗后,藤格江大伯又看了几个节目.这时,他的眼前突然昏暗下来.抬头看看天上,东北方的天边,有一股股的断脚黑云飞快地涌过来.云脚是蜡黄的颜色.经验告诉他,这是龙卷风的征兆.
啊!不好嘞!他站了起来,对梅林朵和龙玉蓉说:龙卷风!龙卷风正对着石老师去的方向卷过来呢!
那么说,石老师有危险啰!怎么办呢?梅林朵焦急地说.
是呀,怎么办呢?龙玉容也焦急起来.
我先去看看.藤格江大伯说:你俩在这儿看节目,等会我来接你们,好吗?
不!您一个人去,也是危险的.要去,我们一起去!梅林朵说.
是呀!石老师临走时,吩咐我和梅姐照扶您,您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再说,石老师会批评我和梅姐的!龙玉容说:等龙卷风过后,我仨一起去!
藤大伯想了一想,同意了龙玉蓉的意见,说:那,也好!
不到半个钟头,龙卷风销声匿迹了.藤格江大伯和梅林朵,龙玉蓉无心再看节目了,便骑着马,踏上回归之路.
擦过海拉尔城,三匹马小跑着前进.藤格江大伯,梅林朵和龙玉蓉三双眼睛时左时右地搜索着马路的两侧,生怕石雷生真的有个不幸.如果真的有个不幸,他(她)仨实在是不好想的啊!---那是害了石老师一辈子呀!
边走边看,边看边想.马驰过了一个高大的敖包旁的泥沙路,没有发现什么,这是十分庆幸的事!
阿公!您听,好像是芦笙的声音呢!行进在后面的梅林朵说.
是的是的.是芦笙的声音!走在中间的龙玉蓉也听到了芦笙声.
把马转回了头,缓慢地朝敖包走.藤格江大伯一路侧着耳朵仔细地辩听着.到敖包旁,他确切地听到了芦笙的声音.
快!是石老师!他确实出事嘞!说着,跳下马,急忙向沙壕底奔下去.
石老师!
石老师!
梅林朵和龙玉蓉也跳下马,急急地跟在藤大伯的后面.两人边跑边颤着嗓子喊.
到身旁,石雷生似乎已无气力地说:我...受伤嘞!
是怎么一回事呢?梅林朵焦急地说,她想了解事情的底细.
左手臂好像是断了,腰也很痛呢!石雷生又有气无力地回答.
怎么摔伤的嘛!龙玉蓉说.
嗨!......石雷生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算作了回答.
不用再问嘞!救人要紧呢---来,你俩抬石老师的脚那一头,我抬脑袋这头,先抬到路上,再抬上马背,我送他到部队医院急救......
我也去!
我也去!
好好!都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雷生抬到马背上.藤格江大伯上了马,让石雷生靠在自己的胸前,并用刚才不久小学生敬献的哈达把两人捆在一起.一切都弄得妥当后,才向部队团部医院驰去.
三匹马来到新兵训练连驻地前,枣红马才驮着石星生到岔路口.看见藤格江大伯的面前斜靠着一个人,石星生就知道石雷生确实出事嘞!他策着枣红马与藤大伯的马并排走,说:枣红马自己跑回来,我猜他定出事嘞!他的伤挺重么?
看来,很不轻呢!藤大伯有点沉重地说.
把他弄到我这枣红马上来吧!石星生说:真难为您老人家嘞!您这么大岁数了,承不住他这身重量哩!
不说这多嘞!藤格江大伯说:承不起也得承呢!走吧,救人要紧!
说着,四匹马急急地向部队团部的医院驰去.
在部队团部医院的手术室门前,摆着4把木制长椅.门左边靠墙的2把椅子上,藤格江大伯, 梅林朵和龙玉蓉并排地坐着.不论老的或小的,他(她)们的脸上似乎都挂满了愁云.藤大伯不时地站起身从窗子往手术室里看一看,显出几分难于名状的焦虑.不一会儿,于涛急急地进来了,后面紧跟着石星生.分明,于涛是听了石星生的报告后才匆匆赶来的.
指导员!藤格江大伯首先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想握手但未伸出手,只眨着那双有点干瘪而带着丝丝猩红的眼睛,向于涛打了个招呼:你也来啦?!
大伯!真难为你嘞!我得感谢您和这两位小姑娘呀!于涛上前攥住藤格江大伯的手,说:没有您和这两位小姑娘,恐怕他......
话不嫩这么说啊!藤格江大伯又眨着猩红的眼睛,胡子有些抖动,坦成地说:这,我有责任哩!不是我邀约石老师,他个人不会到金帳汗去的.再说,石老师提出先回来,如果我们就同他一起来,是会设法躲过这场龙卷风的,他也不会受伤嘞!嗨!一切责任都在我的身上呢!
大伯呀!怎能由您承担这个责任呢?您是呼伦贝尔草原上一只老鹰,有一颗慈母般的心,总想把年轻一代抚育成翱翔蓝天的雄鹰,这能怪您吗?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呀?您说是啵?!
指导员呀!无论你怎么说,石老师受伤,我心里有愧呢!藤格江大伯十分成挚地说.
大伯!请您息心.这只怪他石干事莽撞,硬是冲那龙卷风.那哪能冲的呢?久不说话的石星生插了话:再说,您和了位夜校小姑娘为了救石老师,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呢!
那不要紧的!藤格江大伯说;现在,倒不觉得饿了!
是的是的!梅林朵 和龙玉蓉说.
那,怎成?那会饿坏的!于涛庄重地对石星生说:你到医院食堂弄3个饭菜来,挂在我的帳上,快去!
石星生提着饭篮子进来的时候,被战士们 尊称为芙蓉嫂的于涛的夫人也拎着一个篮子跟了进来.他的后面还跟着新兵训练连的连长程永祥和指导员张天宇.可把这4把椅子坐个满满当当的.恰恰这时,手术室的大门开了,手术车把石雷生送了出来,又送进一间病房里.经护士同意,于涛等在门前等候的人都一呼啦地进了该病房里.
教导员!我......
看见于涛等一伙人进了房里来,石雷生刹时激动起来.激动得流下了眼泪.这是异乎寻常的.在这点上,他是个真正的男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于涛站到病床前.他并不被石雷生的泪水所感染.他既带安慰又是格外严肃地说:石干事,从现在起,你的任务是治伤养身,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大约一个月左右,手治好了,腰也不疼了,到那时,什么都要你想,什么都要你说,这也是命令.其他同志包括在场的藤大伯和两位小姑娘都不必再说什么了.在治伤养身期间,有护士照护,平时石司务干事有事到团部来,可以多进来看一看.应吃什么,能吃什么,由医院决定,谁都不得乱来.总之,一切听从医院领导的安排,听到了吗?
石雷生点点头.
于涛见夫人拎来了给石雷生吃的东西,他揭开篮盖看,是鸡肉粥,便对石雷生说:你芙蓉嫂给你送来了鸡肉粥,挺营养的.能不能吃,等问医生再说,好吗?他突然想起藤格江老人和两位小姑娘也还未吃晚饭,便转过头来对藤大伯说:大伯!你仨也该吃晚饭嘞!
藤格江大伯说:饭,我们肯定吃!但是,我们有一句话要对石老师说,可以吗?
您说吧!
石老师!你安心地治伤养身,我们 反正离这里不远,会来看你的!藤格江大伯深沉地说.
是的.我们会来看你的!梅林朵和龙玉蓉也深沉地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