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埃贝是一个苦寒之国,其实并不是这样。虽然苦寒的气候使埃贝的人口总量少于其他几国,但是埃贝却有最完整的国土和大陆上几乎一半的铁匠。埃贝的领土南起猫眼湖之北岸,北至暗黑高原脚下,每一寸土地都是自己的;至于暗黑高原,几乎没有人愿意在那被称为“神弃”①的天候下生活;但是对于广大铁匠来说,越往北则越是乐园,因为越北,其针叶坚木烧制的碳就越纯越能熔炼熔萃出高纯度金属;越往北,矿石的纯度就越高。据传,暗黑高原深处有巨大的黑色沼泽,沼泽上的冥火②永远都不会熄灭,而且那里遍地是最好的黑耀铁③……
所以,由埃贝的强壮荒者所组成的重步兵军团有着整个大陆最精良的装备——可以正面经受伊斯骑兵冲锋的精铁全覆式盔甲,可以轻易将轻装士兵劈成两半的厚背长砍刀;当然,如此的重型装备却也有它自身的不足:超重的装备使埃贝的重步兵无法进行任何的水上战斗,而且也不可能参与整场持续型的战役。饶是这样,大陆也没有任何军团可以经受埃贝的重步兵军团碾压而不破碎的。
埃贝的都城雪野城便是埃贝境内的第一大城,这里的建筑低矮、敦实、错落有致。雪野城内维伦的御所正厅中央,四面壁炉内通红的炉火正映着厅中的三个男人。其中一位老人半躺在雪熊皮制成的毛毡之上,正对着两个年青一点的人,这两个年青的人脖子上、手背上几乎相同的刺青忠实的证明了他们是两名年青的荒者,虽然刺青相近但是两人的相貌、神态差距甚远;右边的荒者皮肤粗糙、略黑,腰似板钢一样一直笔挺,而左边的荒者却是细皮嫩肉、两撇鼠须不时轻动,此人佝偻着背正低头用他的手指玩弄坐下的毛毡。【作者语:对,你们猜对了,这二人便分别是维纶的长子维敦和次子维诺。】
“咳……咳……维敦,你虽然带领远东军团作战数年统一了北陆,但是东渡与坎突一战根本就不可能;一来,我们没有出兵的凭据;二来,埃贝的军队,就根本没有办法在终年不封冻怒水河水面上和他们的风动炮方阵对战;当然,你那长途奔袭之策恐怕放到埃贝的军队是无法做到的吧?咳……咳……还有,对于北方的铁匠们你不可再豪夺了,这样下去恐有民变……咳……咳……”维纶艰难的说教到一半便被极为不满的长子维敦一声冷哼切断。
“哼!”维敦故意用大声的冷哼来制止年迈的父亲继续说下去。
维伦瞪了一眼刚偏过头去的维敦一眼,他心中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有这样的态度。他捂着胸口咳嗽了良久,为了逃避大家都不想面对的问题,他抬头用咳得流出了泪的眼看向左边的维诺道:“维诺,你天生低弱,怎么也要多向你的大哥学学才是……咳……还有,关于艾青那个宫女一事,你最好尽快做个了结,一国之王子,怎么可以随意迎娶宫女为正妻……咳……”这一轮说教无疑又得罪了次子维诺。
当事人维诺却是根本就没有抬起头,自顾自的把玩着屁股下面的毛毡。
“唉……”年迈的维伦见状知道自己逃避不了,只好将事情牵出:“我将已故荒者隆克的遗孀纳入我的御所,只是为了帮助一下没有曾在战场多次立功的丈夫的可怜女子而已,而且我也没有逐走你们的母亲吧?”
“哼,隆克本就是远东战场的英雄,你就这样对待他的女人?”长子维敦的语调激昂,而次子维诺的注意力还是完全在他坐下的毛毡的软毛上,仍然如一个聋子般无动于衷的把玩着。
维伦灰色的眼珠经历了一息的涣散之后又重新校对好了焦距,他用目光锁住左边的壁炉,迅速的抬起干枯的手,然后缓慢的摇了几下,无声的制止了维敦将要继续下去的陈述;仍旧是对着左面的壁炉,维伦缓缓的说道:“年纪大了,我想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声音中充满了驳杂之声,就好像他喉咙中有不少四处乱撞的碳渣一般……
良久,维伦那和他一样的苍老的肺终于顺过了气,便又无精打采地说道:“维敦,命令我已经下了,以后远东的荒者就是你的私军了,而且……北边高原脚下的土地也增成了你的领地,这样做,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语气中充满了讨好之意。
维敦只是一声闷哼,便算是接受。
维伦向着维敦点了点头,然后转眼向维诺看去,维诺却仍然是在把玩毛毡,仿佛现在、将来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维伦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苍翼河西面贝隆来了信使,欲献上精灵之裔姗宁与我国联姻……”但是老迈的维伦还没来得及说出下面的话便被性急的维敦打断。
“什么!她!?”维敦黝黑的脸明显地一抽,但在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父亲已经有过几次的无礼之后,他终于将后面的话险险的憋进了自己容量不大的心中。
维诺也是突然抬起了头,毛毡上的软毛仍然缠着他的手指,但是他已经不在注意这些了,他只是慢吞吞的轻声说道:“我反对!”声音拖着浓重的鼻音,似乎是在嘟囔,又似乎是不敢大声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个我会处理,今天最后提醒你们一下,要注意一下老臣罗杰德,近来他探我探得太勤,对我的病情表现出了太多的关心,恐有野心。”说罢,维伦稍稍的坐了起来,蜡黄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看样子他想终止这次的谈话了……
“这些与我有何干?我这次来雪野只是来接我母亲大人去我的北庄塞城的!这里一个老不修,一个丑脸寡妇,一个软蛋搅得空气很是不好!”说罢,维敦“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踏”、“踏”、“踏”几步便从门厅处消失了。
话很难听,估计他对这一家子太失望吧。也或许是姗宁一事对他也有莫大的冲击?
“你……你……我是想她……你……咳……咳……”维伦涨红了脸,用枯槁的指头指向维敦离开的地方,额上的青筋狂跳,一张皱纹满布的脸此时扭曲了起来,既在大声的咳嗽,又想吼出下面的话,好不难受!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刚一听到罗杰德名字的维诺身体有明显的一个抖动,然后双眼便失去了焦距。
良久,失神的维诺终于回过了神,他翻了个身,双手按在地上,慢腾腾的站了起来,轻轻的搓了一下手,看了看卷缩在前面正如漏风的风箱抽气般呼吸的维伦,然后才张嘴叫了一声:“来人!”接着便慢腾腾的离开了去。
卷缩在地上的维伦又急又气,只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突然失去了色彩,眩晕一阵又一阵的袭向他的头顶,在视野全黑之前他看到了一脸急切的寡妇——摩妮,她正急急的跑来……
御所外,整个人都缩在华贵皮裘中的罗杰德远远的望见维诺走出,便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嚓”、“嚓”、“嚓”的摇了过来:“维敦带走了主妃!”说罢,他伸长了脖子四下望了几望,然后才凑上来低声道:“怎样?”冻得通红的鼻尖几乎杵上了维诺的脸。
维诺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撇了撇嘴道:“又发作了!”然后有歪着脑袋补充了一句:“很严重!”
“噢~!?那在下可就先恭喜国主大人了!快了,快了,我这就去通知那两个去议事厅候着……”罗杰德圆圆的脸直把他那扁平的五官挤压到了一块儿,露出了一个难看但是却真心的笑容。但他在恭维之时却是有点心不在焉,不然刚才矮身跪下的他,膝盖处连积雪也没有沾上?
维诺到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立即就转身上了马,急急的催马向他自己的御所赶去。脚下的马扬开四蹄,将地上的积雪混着泥土卷得四处飞散……
终于,急行维诺到达了他的御所,他下马,抖到了自己身上的雪渣,然后顺手将马缰递到一旁侍从的手中,还没到门口便大声地喊到:“冷死了,冷死了!艾青,给我把火弄旺一点!”
同时,卷缩在地上的维伦也被寡妇摩妮半拖半扶的弄回了他的居室,她先在居室四面的壁炉内加了一些碳,然后又将维纶轻轻的放在被窝内,掖好被子,最后她也悄悄的贴了进去……
维敦也领着大队人马出了雪野城的城门并渐渐的消失在了城外的风雪中……
城内,四溢的寒风似要想尽办法要夺走雪野城中象征生命的热度……
维诺此时正得意的依靠在一个叫“艾青”的女子大腿之上,眯缝着眼,细细的向她轻述着不久前在其父御所内发生的任何事情的任何细节,这名叫“艾青”的女子正轻轻摆弄着得意的靠在自己腿上的瘦弱男子的头发,她下巴圆润,面带微笑,闪闪发光的眼中流露着已经溢出的爱意。正是着女子,几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维诺的起居饮食,她有着独特的母性气质,再加上她出众的容貌,在不久前终于彻底的俘虏了眼下的男人。令这个叫维诺的软弱男子一刻也不想远离她。她听着眼下男人的轻诉,看着内庭怒放的冰晶花④,冰晶花瓣正将微弱的阳光折射成七彩的眩光,或许是内庭的冰晶花折射出的彩光太耀眼吧,眼下的维诺正眯着眼自说自话,神态中有着无比的舒服懒散和洋洋得意。
当她听到腿上得意洋洋的的维诺说出姗宁一事和其父犯病一事时,没来由的发出了一声轻呼:“啊!”
“怎么,压疼你了吗?”腿上的男人发出的问话充满了小孩般的天真,一半戏谑,一半认真。
“不,大人……我只是刚看到,冰晶花全开了,好漂亮!”艾青无权也无力更不愿意阻止眼下男人做任何事,她只是聪明的找了一个理由混过去,同时她也在手上轻加一份力道搔了搔腿上男人柔软的头发。
“哦!?”维诺闻言也转头看了看内庭的冰晶花,但是他却是觉得一堆冰晶花在艾青的附近根本就没有任何美感,所以他又扭了几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仍然靠在艾青的双腿上。
艾青早已习惯了这个时代的无奈,她只是在心中轻轻的向神明祈祷:愿姗宁永远幸福,愿维伦长命百岁,但是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和维诺一声平平安安、幸幸福福……
突然,靠了不知道多久的维诺猛的瞪圆了眼,仿佛心中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他张口只说了一句话:“艾青,我得出去一会,等一会再来陪你。”然后说话之人像个影子一样慢慢的从艾青的身上分离了出来。
艾青轻轻的捶了捶有些麻木的双腿也站了起来,之后她贴向了维伦,然后很自然伸出手整理对面男人的头发、衣服上的细微褶皱。
“够了,我去了!”男人显得有些焦躁和不耐烦,说完便走向了门厅。
女人幽幽的望向了男人离开去的背影,她轻轻的拢了拢头发,然后又轻轻的甩了甩了头,接着微微扬起了圆润的下巴,快步跟了上去:“那个……大人能抱一下艾青再出去吗?”她的双目斜向右下,话音虽然轻,但语调中却是充满了期待。
刚系好披风的维诺闻言轻应了一声“嗯……”便转身走回几步,使劲的拥了一下艾青,这才离开。
离开了艾青的维诺,过了几息才得出了一个结论,不由轻声自语:“她真是一个可爱的女人……”他身旁的侍卫仍然垂手而行,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很快几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漫天的大雪中。
稍过几刻,维诺便行到了他的目的地——闲置已久的议事厅,而三位老臣早就侯在了那里,他们分别是罗杰德、乔林和沙格鲁,维诺并没有等他们行礼便径自说道:“权、兵我都不要,我需要的只是与艾青平静幸福的生活,大哥和母亲那边估计不会同意,以后你们自己去处理,我这边到时候我自会拿出行动的。”说完,他也不做停留,转身便离开了议事厅,留下一干将要得势老臣。或许,正是他今天的决定,才使他一生都不曾卷入战斗和后来的饥荒,使他平静而幸福的和他所爱的女人渡过了一生。
在夜晚到来之前,三味老臣便已经商议好了对付维敦和主妃的办法并三分了兵、权,然后沾沾自喜的回到了各自的御所。
北国之夜,通常有比白天更为冷冽的寒风夹杂着大块的冰晶四处乱砸,每每这样的夜晚,总会有人过世;所以它一直不负它的盛名——生命收割者,今天,它在同一个时间从同一个角度带着同样的呼啸和温度压向了雪野城……
狂乱的生命收割者经由烟道然后穿过壁炉倒灌入雪野城的每所居室;维伦居室内,察觉到身边男人颤抖的翻身的摩妮在迷糊中掖了掖被子,想要用厚厚的皮被挡住倒灌而入的寒风;突然,她听到身边的男人用微弱的声音说:“不行……快叫……”于是她猛然惊醒,还没来得及问,身边的男人便开始了大声的咳嗽,她立刻扶起了男人,轻轻的拍他略驼的背。不一会咳嗽的男人便咳得呕出了大块大块的黑色血块,早已经急得落了泪的摩妮这时候才知道了事态的严重,这才一边落泪一边扶助身边的男人,一边又差人去通知维诺……
当维诺带着罗杰德、乔林、沙格鲁赶到时,现场已经收拾一新,他们所看见的是奄奄一息的老人苍白着脸躺在床内,维伦用已经涣散的眼神扫过了众人,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先是指了指维诺,然后又指了指了摩妮,这才溘然长逝……
也就在当天黎明时分,罗杰德、乔林、沙格鲁便发出了檄文:着摩妮照顾国主不周,罚死;着长子维敦恶逆非道,放逐;着主妃私自离城,革位;着……,末,拥新主——维诺……
第二日晨,檄文便发向了国内和其余各国,同时三臣也完成了兵权的分配和对维诺的安置。
下午,知情的维敦便划了东面略北的一大块地盘据地称王,国名——庄北,扬言要夺回维家之家产——整个北大陆。
傍晚,北方暗黑高原脚下的铁匠也悄悄了组织了一定数量的民兵。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昔日的埃贝便出现了大大小小五个军事团体与一个无兵无权的国主,混乱的历史依旧毫不停歇的缓缓向前推进……
注解:
①神弃天候:暗黑高原中心实际上是一个活火山,火山产生的热气剧烈的上升被冷却又急速下降,就这样两股不停歇的气流不停的摩擦使得空气中充满了电荷,四处闪电滚涌,高原上高纯度的金属矿石在这样强大的电场作用下在半空漂浮更会加剧放电作用,当时人们认为神明抛弃了这块诡异的地方所以叫这个地方的天候为“神弃”。
②冥火:其实当时的黑色大泽就是露天的油田,油田被闪电引燃,当时的人们没有油田一说,更无法解释可以在液态物质上燃烧的火焰,便认为能在液态大泽上燃烧的火是来自冥界的冥火。
③黑耀铁:沉重、坚硬的金属。类似现在的钨钢。
④冰晶花:多年生草本植物,只生长在北国地区,其本名冰盖草【注:自魔兽世界】可以入药,其花瓣为透明三棱体,可以将光线的色谱分开折射而出。正因为其花瓣有这种特性,所以多被当时的豪门种在内庭以供观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