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精神特别好。她的脸上,淡淡地化了妆,白皙光亮,已经看不出蜡黄的样子。她穿着一件已经很久没有穿过的白色连衣裙,带着一顶圆顶的遮阳帽,帽子下面竟然垂着缕缕淡黄色的假发。如果不是知情的人,很难看出她算是一个病人。
我进去的时候,她好像带着几分得意,问我:“你看我怎么样?”我有点感伤,却不能表现出来,就堆起笑脸说:“很好,很精神,很漂亮。”她笑了笑,拿起床上的一个提包,伸出手挽着我的胳膊,说:“走吧,我已经给医生请了假,下午必须回来。”她的神态动作,让我心里涌起百般滋味,很拘谨地笑笑,说:“你真厉害,我还正想怎样跟医生勾兑呢。”她冲我微微一笑:“没那么严重,医生也是人。”她那自然而然的笑容,让我感觉一阵莫名其妙地冲动。
到家之后,我打开门,要扶着她进去。她挣开我的手,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进去。从玄关走到餐厅,从餐厅走到客厅。她一边走,一边转头四处看,若有所思地样子。我跟在她后面,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转身朝书房走过去。我看见她打开书房的玻璃门,走出阳台,朝外边眺望。我站在她身后,感觉她的身体慢慢地在起伏。过了一会儿,她转身进入书房,将目光移到书架旁边的钢琴上面。
她凝视着这架我从来没有用过的钢琴,慢慢地走近。她站在钢琴面前沉思了片刻,拉起琴盖,在钢琴旁的凳子上坐下,缓缓伸出十指,轻轻地抚摸琴键。我站在她身旁,微笑着说:“你想弹一曲给我听吗?”她仰起头看着我,眼神中似乎充满感激,充满了感伤。我将要说话,却见她低过头去,十指瞬间动了起来,一阵让人忧伤的旋律顿时在屋子里响起。我闭上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很疲惫,很无助,也很伤感。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嘎然而止。我仿佛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见郝蕾伏在钢琴上面,喘着气,身体起伏着。我说:“你累了吧?”她抬起头,脸上汗水淋漓。我拿过纸巾要去给她擦汗,她摇摇头,问我:“你知道刚在这曲子叫什么吗?”我摇头说:“不知道。我是音乐盲。”她说:“《Dreaming》,梦――音乐盲,那你买钢琴做什么?”说完,竟低下头去。
我说:“我也不知道。”她抬起头,眼眶明显湿润。她慢慢站起来,环顾着书房四周,忽然将目光停留在书桌上面。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书桌上放着一块玉佩,十二年前她在峨嵋山上买给我的玉佩。
她看了那块玉佩很久很久,然后转过身来,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呜咽着说:“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吴宽,我对不起你。”她走到我身边,忽然将手双伸出来,环在我的脖子上面,痛哭流涕:“吴宽,我错了……我错了。但是,但是――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是……我骗了你,是我骗了你……”。
顿时,我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我终于发现,我最近一段时间的猜测,原来,竟然是真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