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吃完粥，郝蕾感觉很累，躺下很快睡着了。我找到郝蕾的主治医生，询问了病情。医生告诉我，郝蕾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剩下的时间最多一年，最短则可能只有三四个月，这主要取决于化疗的效果。我问医生：“不能手术吗？”医生说：“晚了。现在只能保守治疗。用好一点的药，保持乐观的心态，控制癌细胞继续扩散，时间就长一点。”我毫不犹豫地说：“那就麻烦您给她用最好的药，什么效果最好，就用什么，可以不用考虑价格。”
我试探着问医生郝蕾这病有多长时间了。医生很警觉，但在得知我是郝蕾的前夫和郝蕾在深圳并无别的亲人之后，还是犹豫着透露了一点。他说：“按患者自述，病史有两年多了，但依据我的判断，时间应该更长。”说完，一再叮嘱我，病情病史都是患者的隐私，要为患者保密。
虽然医生安慰我说也许会有奇迹发生，还给我举了很多例子，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套话。想着这个曾经与我一起走过十年的女人即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我再也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起来。
回病房看见郝蕾还在睡觉，我给护工交待一番，匆匆忙忙回家找到存折，赶到银行取钱。银行工作人员一看存折，说：“您这是定期，都快到期了，现在转活期不划算。”我本来心情沉重，听她?嗦，冲口就吼：“叫你取就取，废什么话？”那小姐好心没有好报，无奈地看我一眼，埋头做事。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我：“您要取现吗？”我说“当然。”她说：“取多少？”我说：“五十万。”那小姐一愣，随即说：“对不起，先生，没有提前预约，您最多只能取二十万。”我说：“我有急用，你们就不能灵活点？”那小姐说：“很抱歉，这是我们的规定。”我知道跟她纠缠无益，无奈，只好点头说：“行，行，二十万就二十万，你快点。”
多跑了两个网点，总算把五十万现金拿到手，我心里长出一口气。这都他妈什么世道？老子自己的钱想取出来，还得求爹爹告奶奶，这是什么逻辑？还他妈什么提前预约，老子存钱的时候你咋不说要提前预约？钱到了你狗日的手上，你他妈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了？
赶到医院交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快吃饭的时候。交了五十万的预付款，我匆匆来到病房，郝蕾正在那里听歌。我把交款单递给她，她接过去看了半天，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慢慢地，她竟然哭了：“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都治不好了，还花这么多钱干什么？”
我说：“谁说治不好了？胡说八道！医生刚跟我说过，你要是以前用好点的药，这病早就好了。现在我们就用最好的药，很快你就会好的。”郝蕾哭泣着摇摇头，说：“你们骗我的，你们都在骗我。”
我擦擦眼睛，揉揉发酸的鼻子，说：“真的，我没有骗你。你听说过阿姆斯特朗吗？人家同样患的是癌……这种，这种病，痊愈后还拿了环法自行车大赛冠军。你也可以痊愈的。”
郝蕾说：“你别说了，别说了。”手指一松，交款单掉在地上。她闭上眼睛，慢慢地躺了下去。我过去捡起交款单，放在抽屉里，摸着床沿坐下，又看见她光秃秃的半侧头颅，心如刀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