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新庄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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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上回杨府合家大小商议定了要将这个农庄轰轰烈烈地做起来,男女老少莫不喜气洋洋,都指望着庄中多添生产,众人的日子也好滋润些。只因原任刺史尚未离任,合家暂住在一个世交在杭州的别院,老爷每日读书习字,因孝期未到,也不便出门拜访,而内院管家周祥夫妻、外院管家焦二和农庄管事乌苍头每日忙地团团转,只为了合家大小能早日搬入新庄。

  此时已过了农忙季节,乌苍头便请了本庄的佃农清理湖中淤泥,深挖庄内池塘和庄旁的小渠,绕庄一周,恰做个护庄河模样,而三个小庄拆并在一起后的来往砖木都可由下湖转庄中河渠运送,如此快了许多。

  老乌头专管这庄中规划种植,庄中的人手却要由外院管家焦二调配人手,而内院管家周祥则负责银钱往来,李嬷嬷和周祥媳妇则教起了家中大小女眷,因此众人行事井井有条,分毫不乱,温柔娘亲每日只抱着四娘白日点卯,晚上计算钱粮。双胞胎兄弟从娘亲那里领了本钱,每日到城中闲逛,琢磨着如何把营生做起来,却不见小妹四娘行事,合家大小只说小小姐人还小,不善理事,唯有温柔娘亲知道四娘早早把本钱领去,只是不知道这个小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纳罕不已。

  眼见着杨家的小庄一日日建起,满城里皆道杭州城好福气,得了个能干的新刺史,为官如何尚不清楚,便是造房子也比别人家快些,满府的人都偷乐着。

  杨家待人厚道,外有庄上的佃户出工,内有杨家从西京洛阳带来的心腹仆从搭手,杨家小庄终于完工大吉。杨家众人拜过各路神仙后,就由管家仆从簇拥着初赏新居暖屋去也。

  因便宜老爹尚为官身,这庄子修得略微气派,一洗之前的隐逸气象。门口虽然不是朱门大石狮子,但也是雪白粉墙两堵,黄铜铁门三间,环绕清泓两弯,隐约可觉庄内蝉鸣莺啼,一脉花香,尚未得见真容,便使人心向往之,且不落俗套。

  便宜老爹先叹一声好,便与温柔娘亲商议道:“青山之中自有气势,原来庄名出云,有几分出世之气,如今我们还是要在红尘之中碌碌一番,莫若另起他名如何?”

  温柔娘亲抱着四娘,摩挲着她嫩若朝霞的脸庞,团团脸儿泛着两颊红晕,倒像一支红荷惹人喜爱,于是脱口而出:“这庄中临水,听管家说自清了湖中水道后,种了许多荷花,莫若叫映荷山庄如何?”

  便宜老爹和大哥明青都觉得甚好,双胞胎兄弟一听心中甚是惦记着那一湖荷花,大呼小叫不已,倒是温柔娘亲斜了一眼:“小祖宗们,且消停会儿吧,好好的把园子逛完了,就搬新家了,那你们这么急着真不知道是惦记那荷花呢,还是惦记那莲藕呢?”

  双胞胎兄弟红着脸儿清净下来,四娘在温柔娘亲怀里偷偷好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己倒也惦记着,不过是惦记着那湖里的鱼能不能做西湖醋鱼罢了。

  杨家大小兴致勃勃地进入庄内,进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玲珑石,足下是虎皮小石间杂着莹莹碧蔓,既有意趣,又掩住了内里的情况。

  管家焦二抱拳解释道:“这个大家伙原是小伙子们在清理淤泥时打捞出来,多孔多窍,小的曾经试过,在石下放置一盆香炉,,这石头上足足有六六三十六窍有青烟飘出。我和老乌合计着这家伙也是个宝贝了,故而大胆放在门前做了障壁之用,也是想留住庄子风水的意思。”

  众人又赞此法有十分野趣,老大明山稳重而且心细,细细赏玩不已:“老乌,这玲珑石旁的几蔓青藤颇有几分意思,看着竟不是同一种,这中间可有什么讲究?”

  老乌面有得色:“大公子真是个精细人,这几蔓青藤是有说法的,一来配这石头,二来这几蔓青藤是有来历的,有藤萝、杜蘅,藿香、萱草、松萝,本身即是香料,又可驱蚊虫,样子又好看,实在是老乌修园子的第一法宝。”

  然过了玲珑石嶂后的两进正房不走轩昂峻丽的大路线,入乡随俗一派小巧别致的江南韵味,一院红海棠,一院粉芙蓉开得正旺,第三进却是正经堂屋,青砖铺地,一个山中问僧的青玉山子稳居正中,左为老槐,右植桧柏,堂屋里紫檀大案上设着铜绿斑驳的古鼎,两方越窑滴水素瓶供着时新鲜花,正墙挂一幅南山图,地下两溜楠木交椅,左右两墙皆雕花缕空檀木板,放一处盆景,几样青铜,一尊玉像,两把如意之流,不奢华却有大家气度。

  老爷满意地点点头:“这堂就是咱们家正经见外客的房子,既不能失了家里的身份,也不好奢靡,如此古意中带点世家传承气息是最好不过。两旁的房间是外院谈事情,请客人小憩的房间,不求华贵,但求舒适,厢房恐怕比正堂用的时候还多些。”

  外院管家焦二听罢,唤过二管家吩咐下去,又向老爷躬身道:“这过了前房大院,后面就是内院了,小的们跟着多有不便,不如让内院的掌事周祥媳妇陪着老爷夫人,我等就在西北面的园子等。”一干人撤下不提,内院大门上挨挨挤挤的皆是内院媳妇子和丫头们,一片莺声燕语。

  众人进入内院,还隔着内院的议事堂,远远的就看到前头一座楼,兼有松风淡淡的清香拂过,那便是内院主楼――松院。内院的议事堂与前堂相似,只略小些,女儿家气息浓郁些,倒是松院风格又是一变。园中植了几株据说有点年头的青松、红杉,院落夹道又列了两排青柏,苍翠中自有风骨。

  老爷微微沉吟,温柔娘亲心知老爷有些顾虑,忙说道:“我知你嫌它太素淡,不过你也知道我素来不爱太富丽,而且这楼下的几株青松难得,是个大好的兆头,所以就让周祥以松柏之类为主,也常常提醒我们行事要长想,这楼后的小院收拾的很精致,倒是个赏玩的好地方,你必定喜欢的。”

  众人绕过松楼和后面几处厢房,穿过一个月门,顿觉天地一变,虽然仍是满目流翠,感觉却是不同。方才的青松翠柏自有沉郁稳重之气,此处一个假山依水而立,石上留青苔,水旁拂柳枝,山下草如绵,碧绿中有落英缤纷,或逐流水而去,或之置于石间山下,更衬的这几分绿青翠可爱。

  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周祥媳妇是夫人跟前得力的媳妇子,故意要在主人家面前卖弄尽心:“这水啊,听我家男人说乃是活水,乌头使人将后山的溪水和这园中的池塘还有庄外的渠连了一起,最后是通了咱庄旁的小湖。咱也沾沾山神的灵气。”

  夫人的贴身大丫头梅香也不落于人后,凑趣道:“夫人,婢子昨日细看了,这后面还有个大大的好处,夫人您看,这后院的小池塘上还压水建了个小小水榭,夏天想必是极清凉的,闲了咱们也可以喂鱼看花消消夏。”

  众人闻言翘首看去果然如梅香所说,一个小巧别致的水榭掩映在紫藤绿荫下,水榭三面环水,看着就觉得凉爽。

  夫人另一个大丫头菊蕊掩嘴娇笑道:“梅香却漏了一样好处呢,真真的,我也才想到,夫人咱们坐在这水榭上,让家里能吹玩的女孩子们在假山上的亭子吹笛弄箫,润着水音,闻着花香,岂不快活!”

  温柔娘亲听了也掩不住满脸笑意:“这两个丫头被我惯坏了,整天就想着玩,不过可见老乌头和焦二、周祥花了大心思了,果然修的精巧。”

  众人看的眉开眼笑,几个小的跃跃欲试想玩了,四娘更是在温柔娘亲里挣扎个不停,欲下地玩耍,偏偏温柔娘亲怜她人小腿短,只是抱在怀中,害的四娘无比痛恨自己弱龄之身。

  众人复又绕到前院的西面,却是几位少爷的居处竹院,前几进是几位小爷待客读书的外进,内院里听涛阁恰对着后山方向,风过处,隐约可听山后林涛滚滚,梵音袅袅。而这竹院全院皆是围绕着竹子做文章,且不提院中那几杆竹子青翠清幽,便是院中的许多器具也都是竹制的玩意儿,越发显得清净幽雅,老大看了第一个便道:“莫说了,多半是爹爹想让我们好好读书特意给我们找的清净地方了。在这几杆竹子里,就是大夏天热的慌,也能清凉心静下来了。”

  便宜老爹偏偏一本正经地接口道:“正是如此。特别是二郎、三郎,以后可不准唧唧歪歪地说天气热的读不下书了。”

  一语说的二小齐齐扮个苦瓜脸,众人又是一阵大乐,只有四娘心中又爱上这几杆活似林妹妹的潇湘馆里的竹子,心中闪过无数个到竹院来的借口。

  看过父母兄弟的房子,四娘对自己的今后闺楼可谓无限向往。早听说自己的闺楼缀锦楼原是织造大人庄上的内院改建而成,去过的婢子都道四娘必定会喜欢,只留下小人儿四娘未曾见过,再次叹息自己人小不方便。

  四娘住的缀锦院原是织造大人的主居,小虽小,却自由妙处,绣楼院廊端的是雕梁画栋精巧风流,然最妙的是整个小院花木葱茏,桃梅斗丽,便是墙角廊下,或一盆芭蕉,或两竿翠竹,总之务求如诗如画――四妞妞看的已是呆了,心中激动万分:也不枉我穿越了一把,特别还是一个幼童穿。想到今后要在这个精致的居处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好些年,四娘到底还是忍不住兴奋地手舞足蹈。

  温柔娘亲爱怜的亲亲四娘的苹果脸:“娇儿前些日子受苦了,娘特意给你拾掇的,四妞妞喜欢不喜欢?”

  四娘忙不迭地点头,索性左右给温柔娘亲两个大大的吻,招惹的几个哥哥争相要抱四妞妞,在美丽的缀锦新院里留下一路欢声笑语。

  大哥明山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终于将四娘抱在手中,故作不知双胞胎兄弟那高的可以挂油瓶的小嘴,随着父母沿缀锦院的后廊踱至后花园,后花园中皆按四季种植了花木,可保四季花不断,更兼远有青山郁郁,近有流水淙淙,众人行走了半天的疲乏一洗而空。乌老头尚不停地指着这处待来年如何如何,那处将来可以怎么整治,总之,四娘听下来就是一个字――高!看来便宜老爹和温柔娘亲的用人之道还是很有效果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