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一听有生意,立马来了精神,简直与刚才判若两人,可他却又不急于测字,而是说道:“公子信命吗?”
介子川此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即使让他仔细思虑,他恐怕也会回答“不信”。他并非真想测字,不过是为施舍对方找个由头,以免道士尴尬不悦罢了,介子川心在他处,有些不耐烦地道:“先生不用多言,徒增麻烦,只需给在下测个字便可。”
道士却好像没听出子川语气中的不耐烦,正色道:“公子此言差矣,世间之事,皆合天命;如这等测天之事,信则真,不信则无。公子若不相信,则心必不诚,心既不诚,则所测不灵。所测之事因公子之故而失真,而公子反怪我胡诌骗人,这等吃力不讨好,又砸招牌的蠢事,老道是万不会做的。”
道士文气十足地说了一大通,换成别人,早听晕了,但子川反而激起了兴趣,心道:一个落魄江湖之人竟还有点学问,待我再问,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于是问道:“按先生所言,天命所司,乃上界之事,我等凡俗,无窥天测道之能,仅凭心诚,如何能视透那虚无飘渺的数十年之后的人生际遇?”
道士笑道:“公子此言,问得极妙,可见公子绝非凡人。测天之事,凡人不可为,而偶有天星转世,能知前后百年之事。所谓命者,却非全由天定,公子有意听否?”
介子川奇道:“谨受教。”
道士解道:“人生如戏,凡人之运,其之生,乃由天定,诸如何时生,何处生;而其之长,却由人定。公子身在江湖,莫非不知,弱者之运,下者之命,乃握于强者,上者之手?”
介子川闻言一惊,道士之言,初始还只是江湖上的骗人之语,但到最后,却是一套强者理论,隐有针对自己之意,便又问道:“不知在下命运如何?”
“公子既信命,老道不妨直言。公子此时恐非强者。”
“哦?”子川道:“请直言。”
道士从道旁拾起一根枯枝,递与子川,开口道:“老道可不是骗人之人,还是请公子写个字吧。”
介子川早已从道士的话语中,听出他绝不是个普通道士,现在又见其行为古怪,不由心生警惕,神情却一如刚才,挥枝在泥地上写了个大大的“介”字,笑道:“就是它。”
道士一看,不假思索地便朗声道:“公子之字遒劲有力,气度不凡,颇有睥睨天下之意,可知公子定是心怀大志,乃人中之龙,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当叱咤风云,名惊宇内,立不世之功,成万代之业!”
介子川微微一笑,并不当真,只是道:“莫说空话。”
道士闻言,神色一肃,紧盯着地上大字,眼睛一眨不眨,双眉忽而紧皱,忽而舒展,口中还念念有词,过一会儿又闭眼冥想,却全不理会子川。介子川等得焦急,正要开口询问,术士虽闭着双眼,却仿佛心生感应,做个手势,叫他莫要心急。子川一惊,更生疑虑,却只得耐心候着。
过了良久,道士深呼一口气,睁开双眼道:“刚才神游方外,令公子久候了,不知公子是否想听实情?”
子川见他一脸严肃,便恭敬地道:“先生不妨直言。”
道士开始分析:“此字下部两撇遥遥相对,犹如两人势同水火,不能相容,不知公子最近是否遇上了劲敌?”
介子川心中一凛,惊道:“先生如何得知?”
道士并不回答子川之问,继续道:“俗语云‘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这次恐怕是要两虎皆伤了。”他见子川面带不解,伸手一指“人”字部,道:“两撇之上,更有一人,将其紧紧罩住,使其动弹不得。恕我直言,此次公子与人相斗,一个不好会有两败俱亡的后果,只因一切的决定权都掌握在那个‘人’手上。公子小心!”
介子川虽然觉得道士有些危言耸听,哪里又冒出一个第三方来?但他又直觉此人话中隐含真意,若有所指,切合自己处境。不过真相究竟如何,子川只觉自己犹如怒海一扁舟,看不清来路,更找不到去路,未来难料啊!
道士见子川沉思不语,也不再出言开解,竟不索要报酬,又踉跄着飘然而去。可不久,那术士的声音却又不知从何处飘来,传入子川耳中:“天机已泄,公子珍重。谋事在人,成事亦在人!莫在停留,直入险境,或能绝处逢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