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了单位,因为这两年效益好的缘故,家里也算是挺有人气。母亲去了楼底下的阿姨家八卦,声音大的简直能把楼板震塌。
这是一栋只有三层的家属楼,不知是多少年前盖的,到处都充斥着一种死气,房子的旁边便是锅炉房,再加上天上的烈日,整栋楼都仿佛要烤化一般。住在里面的人就好像是一只只蹲在炉子上的烤全猪,愚蠢而又兴奋。
柳逸宇放下手中的小说,是从小看到大的《故事会》,皱了皱眉,揉了揉脸想让自己清醒些,溜下床顶着鸟窝头?上地上五块钱一大把的拖鞋摇摇晃晃的推开门往出走,人有三急,而他,讨厌那个令人恶心的所谓的厕所,但是又不得不去。
一步三移的拖到楼底下,正好是锅炉大叔添煤的时候,柳逸宇笑着叫了声“叔叔好!”,朴厚的中年男子回过头来脸上浮起一层一层在他这个年龄显得过分苍老的褶子,却显得格外的亲切。
“是小宇啊,通知书收到了没?听说三本都下来了!”
柳逸宇愣了愣,没告诉他自己今年高考啊!却又展颜一笑“没呢,我妈说要我补习!”。
“哦,补习啊,没事,明年咱接着考一样么!”大叔被柳逸宇的话弄得一愣,有没考上还这么随意的人么,高考啊,那可是决定人生命运的高考!
“是,我也是这么想!”柳逸宇点了点头,笑笑,转身进了小巷,那里有自己的目的地,厕所。
锅炉大叔望了望柳逸宇的背影,摇摇头,嘴里呐呐道:“这小子!”忽而又一愣,暗骂着:“我这问的叫什么话,以那小子的身子,能活着都是万幸了,考试,那不是笑话么!”将这个有些复杂的问题抛之脑后,又继续他那百年不变的工作,添煤,烧水。
柳逸宇解放完毕像是打了一场苦仗,又摇摇晃晃的回到房间里面,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房顶,就自己的这身体,能干什么?!在别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仅仅是上下三层楼,而自己的后背,像是拉了一天的苦力,全汗湿了!
墙上的钟表嚓嚓的走着,像是在宣告生命的流逝,青春的衰老,柳逸宇摇摇头,呐呐道:“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孽,让我这辈子如此辛苦!”转而又抓起扔在一旁的《故事会》,继续未完的事业。
高考完了,本应该是最放松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无聊呢?不去思考从同学们口中所知的应该有的假期,慢慢度过自己平静如水的时光。也许,人生也就是这样吧,柳逸宇心想。
当时钟的针指到四点,像是生物钟一般,柳逸宇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顿了顿,随意的放下手中的《故事会》,看了一眼窗外的烈日,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照旧?上那双烂拖鞋,像是八十岁的老教授,一步三移的往外走,四点了,该做饭了。
当柳逸宇把葱剥好,把菜切好,馒头蒸熟,稀饭熬好的时候已是五点半,门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便传来一三十多岁的妇女的声音,洪亮的嗓门像是在宣告她的领地。
“小宇,饭做好了吗?”
没有看见妇女,虽然只听到声音柳逸宇也像是妇女就近在眼前一般答道:“做好了,就等你炒菜了!”,说话的同时不自觉的点点头,强调事实的准确性。
过了几分钟,妇女换了身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那间房应该算是这栋房间的主卧,比柳逸宇的房间大一些,虽然也就只有那么几十平,走到厨房看见案板上切好的菜,瞧了瞧炉子上还蹲着的稀饭,温柔的笑了笑,轻轻拍拍儿子那宽大却骨瘦如柴的后背,心中发苦
“你先去,饭马上就好!”
柳逸宇点点头,答了声:“嗯。”便又摇摇晃晃的往客厅走,没办法,自己闻不了油烟,要不炒菜自己也可以代劳,毕竟这是自己可以做的为数不多的几件事之一,虽说不喜欢做饭,但他不愿意让自己懒下去,没有理由,只是不想而已。
忽然又想起那一次自己逞能要炒菜,结果一闻到烟直接就晕了过去,差点造成失火,那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了,所以,现在,他也就老老实实的坐在客厅等吃饭。忽然又想,自己果然是异类!
终于找到了不知道被谁塞到某个不知名角落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无聊的看着电视上没有丝毫创意或新意可言的广告,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屏幕,思维变得混沌。
门口又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柳逸宇猛然惊过神来,微微一笑,又发呆了,放下那被自己捏的汗湿的遥控器,起身走向门口,父亲回来了。
门打开,走进来一三十多岁的男子,一米七八的个头让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许是事业顺利的缘故脸上写满喜庆,看见了已经比自己高出小半头的儿子,更是乐开怀。呵呵的笑着。
柳逸宇弯下腰给父亲递过拖鞋,受了父亲笑声的感染也开心起来,整个人显得明朗。
“小宇,今天都干什么了?”父亲问道,虽是无聊的话题,但却充满了温馨。
柳逸宇笑了笑,像是经过了千百遍,答道:“没干什么,就是看了会儿书。”
“有收获吗?”像是在教育一小学生,父亲不折不扣的问,也有那种不说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柳逸宇给父亲的问题弄的好笑,怎么像是在问小学生,却也老老实实的答道:“本就是小人物的故事,看笑话罢了。”
父亲给柳逸宇的回答弄的一愣,小人物,看笑话,却也点点头,说道:“不无聊就好。”
柳逸宇笑笑,温柔的像是恬静的处子,答道:“无聊,怎么会呢,这样就很好。”
父亲被儿子的笑荡得开心起来,自己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偏偏又体弱多病,心中微微叹口气,似是为儿子的不幸而伤心。突然又想起什么,忽又道:“哦,对了,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柳逸宇仰起头,奇怪的看着父亲,父亲似乎没有给过自己什么礼物呢。
父亲被柳逸宇那清澈的眼神弄的心里小小的骄傲了一番,慢慢走包中取出一条手链,是黄玉,柳逸宇一愣,微微笑了笑,为父亲的小孩子气而好笑,伸手接过手链细细端详。
玉,石之美者。
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坠,礼也;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乐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气如长虹,天也;精神见于山川,地也;圭璋特达;德也。
黄玉,基质为白玉,因长期受地表水中氧化铁渗滤在缝隙中形成黄色调。根据色度变化定名为:密蜡黄、栗色黄、秋葵黄、黄花黄、鸡蛋黄等。色度浓重的密蜡黄、栗色黄极罕见。
看见这条手链的那一霎那,柳逸宇脑中微微一痛,闪过这样的话,这些自己从来没有碰触过的领域。
柳逸宇抬头看了看父亲,想问问自己是否有学过这些知识,但抬头便是父亲宠溺的目光,心中暗道,算了,反正不要紧,免得让父亲担心。
这是一条黄玉手链,标准的栗色黄,一尊保平安的貔貅蹲坐在中央,两边用黑色的绳线和黄玉的小豆豆穿起来,很是可爱,看来是保平安的手链,父亲倒也是细心,柳逸宇心满意足的笑笑。突然又一愣,这貔貅头顶上的宝石是怎么回事?一朵娇艳欲滴的黄牡丹,贵气无比,衬得整个手链闪着盈盈的光泽,柳逸宇抬头疑惑的看着父亲,虽说自己不愿意过问家中的经济情况,虽说父亲的事业是办的蒸蒸日上,但这样贵重的宝石却也不是父亲这种经济层次可以负担得起的。
父亲受到了柳逸宇的疑惑,温柔的笑笑,
“这可不是我买的,哪来钱买这么贵重的玩意儿,这其实,是咱们家的传家之宝,我也说不清是哪一辈传下来的,在我十八岁的时候你爷爷把它交给了我,现在,我也把它交给你,咱们李家的香火也算是传下去了,呵呵,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我原想咱们家祖上应该是个大户,要不怎么攒的下这样的好东西!戴上,看看怎么样!”
柳逸宇疑惑的盯着父亲的眼睛,显然对父亲的这番说词很疑惑,摸着润泽的黄玉,手中传来温润的触感,却也依言戴上,既然有了,就戴吧,父亲总不会害我,更何况是这样的好东西。
把手伸到父亲跟前,父亲点点头,说道:“果然很适合,不愧是我李家的儿子!”
忽而又道:“戴着吧,听说对身体好!呵呵!”
柳逸宇点点头,心中暖暖的。
等饭端了上来,父亲忽尔又问道:“小宇,想好上那个学校了吗?”这是个本不该问的问题,以柳逸宇不到五百的成绩,勉强上个好三本,哪有他考虑的余地,更何况,现在这时候,都已经是发通知书的时候了。
柳逸宇愣了愣,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填志愿的时候就写了本地的三本学校,是考虑到自己身体的缘故,更何况,就自己那分数,有自己考虑的余地吗?有学校上就不错了!便疑惑的看着父亲,转而又笑了。
“我倒是想上华夏呢,可没那机会呀!”华夏大学,中国文科最高学府。历史源远流长,是所有高考生的一个梦,更是柳逸宇的一个梦,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母亲听到这里横了父亲一眼,明知道儿子的成绩还这样问,这不是让儿子难受么!一个母亲,无论自己的儿子怎样,前途怎样,只要平安,平安就好!
“你是说真的吗?华夏?”父亲确实愣了愣,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定定的看着柳逸宇,似乎是要得到确切的答案。
“当然是真的啊,我是学文的,华夏,自然是最好的了!”柳逸宇笑笑,对父亲的问话不以为然,干嘛这么认真?那又不是谁都可以上的学校!但也被父亲认真的眼神弄得迷迷糊糊。
“恩,我知道了。”父亲点点头,温柔的笑了笑,心中暗道,是啊,华夏,自然是最好的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