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报呢,我早就说过快把刘南斋那个老王八杀了算了, 你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要真去杀的话你有把握吗,这可不是个小事啊,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呀。”
“你放心吧,我又不是没干过这事。”
“大马呀,这事我真不忍心让你干呀,想当年你爷为了庄家把命搭上了,这些年我一想起来心里就难过呀,现在再让你去杀人,万一出个什么差错,我怎么对得起你爷呢?”
“老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爷是为庄家死的,可你对我们也是有恩的呀,知恩不报非君子,现在你需要用人了,信得过我就是给了我个报恩的机会呀,还说一些别的奏什么呢。”
“好,咱什么也不说了。你就放心地去干吧,不出事便罢,出了事有我担着!”
我姥爷并没让新婚的快乐冲昏了头脑,他一直想着庄家的深仇大恨。这种深仇大恨一天不报,他就一天难得安宁。
但是事情真要做起来,我姥爷才发现相当复杂。他与大马商量着如何行动的问题。时间可以选在十一月未或腊月初之间,因为这个时候刘家大院里人少,多数家丁都出去收租子去了,下手容易些;另外临近年关杀人,可以造成图财害命的假象,从而减轻刘家对庄家的怀疑。可是怎样才能摸清刘南斋的住处呢,刘家大院内有四个套院六十多间房子,刘南斋又有四个小老婆,每天晚上住在哪个小老婆屋里很难说,摸不清楚就难以下手。我姥爷就发愁了,谁能去摸这个底呢,这不比杀人容易呀。苦思瞑想了半天也没结果。
一个多月过去了,眼看就到了预定的杀人时间,我姥爷和大马还没有想出如何去刘家摸底的办法,也就一愁莫展了。正在这时,从石门村传来消息,说刘南斋要娶第五房姨太太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姥爷一听这个消息兴奋的直在屋里来回走,于是很快找来大马,告诉他说,“这下不复杂了,只要在刘南娶亲那天去个人装成要饭的赶喜,摸清刘南斋在哪个屋里与新姨太成亲就好办了。因为在新婚这段日子里,他肯定不会到别的姨太太屋里去的,到时候直奔他的新房杀他就行了。”但是让谁装扮成要饭的去摸这个底呢?我姥爷经过反复权衡,最后决定让二仁去。他想,二仁稳重也对庄家最忠心,让他去办这件事最为妥当。
我姥爷单独找了二仁,先是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老婆怎么样啊,孩子怎么样啊,爷娘的身体可好啊。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有困难就说,我会尽力帮你的。然后才把想要让他办的事说了。二仁有些吃惊,“要杀刘南斋?那可得小心啊,刘家有一群狗腿子呢,都配着枪,晚上轮着巡逻,一只鸟想飞进去都难呢。”但是对于去刘家探看情况,他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别的我也干不了,装个要饭的去摸摸底还能行,老爷放心吧,我就是豁上死也把这事办好。”我姥爷双手一抱拳,动情地说:“这事就托付给你了。”
十一月二十六,刘南斋与他的五姨太成亲,二仁肩负着我姥爷的重大使命,把脸上抹了些锅底灰,穿上一身破旧的衣服,提上打狗棍挎上要饭筐,到石门村去了。
刘家门前有很多赶喜的乞丐,但是想进大院却不那么容易,大门口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把着,谁也不敢靠近一步。
二仁站在闹轰轰的乞丐群中不知如何是好,为难了半天想出一个办法,于是把要饭筐一丢,直接往里冲去。两个大汉横身拦住他抬手就要打,二仁说:“你们快点让开吧,我是来给刘老爷送信的。耽误了事那可了不得啊。”两个汉子一愣的工夫,二仁进去了。一个汉子紧追了过来,“你送什么信?我领你去见少爷去。”二仁说:“不行,我得跟刘老爷说,不跟刘老爷说不行啊。”这么说着的同时他已经看清,前院的东厢房是刘南斋的新房。因为从东厢房的门口看进去,里面的家具都是新的,还有两个大大的彩灯挂在门两侧。
汉子没让二仁去见刘南斋,他把他领到了刘南斋那位在县警察局当科长的儿子刘建牛面前。
“你来送什么信?快说吧。”刘建牛拍着腰里的匣子枪说。
二仁说:“我说了你可得给我赏钱啊。”
刘建牛点点头。
二仁便低声说:“有一股土匪要来抢你们家。”
刘建牛上下打量一番二仁,“你是干什么的?”
二仁说:“我是要饭的。”
刘建牛说:“要饭的?要饭的你怎么知道土匪要来抢我们家的?”
二仁说:“我是在路上听人说的。”
刘建牛就啪地给了二仁一个嘴巴子,“臭要饭的!你想报个谎信挣钱花呀,我打死你!滚出去!”
跟在二仁身后的那个汉子便薅着二仁的脖领子连打带踢的把他扔出去了。
二仁的半边脸肿起来了,感觉热辣辣的疼。但他很激动,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激动,也为办成了一件大事激动。更重要的是为终于报答了一次庄老爷而激动。是的,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报答庄老爷更重要的了。十几年前,他因与本村的地主年光春发生地基之争,被污告为同盟会员,进了监狱。他不过是我姥爷的一个佃户,最大的交情就是有一次我姥爷去收租子时在他家里喝过几杯茶,但是当他父亲抱着一线希望求我姥爷救他时。我姥爷没有丝毫的推却,很快就找了有名的“黑律师”祝二曼,帮他洗清了罪名,救出了监狱。这无疑是再生之德,他为此来到庄家,要做牛做马报答我姥爷。但是我姥爷却不给他报答的机会,虽留他做了长工,但工钱如数给他,且在年底还要额外照顾,或鸡鸭鱼肉,或柴油米面,拾掇上一挑子让他挑上,还把他送到村外。这就使他永远都觉得欠着我姥爷,永远都不知如何报答我姥爷。“报答”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让他时常吃不香睡不宁。现在,总算报答上一次了,他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自然也就不能不激动了。
当见到我姥爷的时候,二仁的这种激动就更为突出了,他的脸色发红双手直搓,说:“老爷,事儿成了......”就绘声绘色地把去刘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对于事情的难度他夸大了一下,对于自己的智慧他提高了一下。
我姥爷非常高兴也非常满意,当即喊来素烟,让她安排我大姥娘和大马娘炒了两样菜,他和二仁以及大马喝上了几杯。
以大马的意思,当晚上就去刘家杀人。但是我姥爷却叫他不要操之过急,凡事都要细细地思谋好了再干,不然就会留下后患。
时间确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八的晚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