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神婆说:“东边的,离这儿不过二三里。满身的香火味,像是才受了祭的。”
大马娘说:“哎呀我知道了,是刘家那两个老奸鬼呀!操他那娘啊,刘南斋那个老王八夺了咱的地还不算,两个老奸鬼又来缠咱的人了,他刘家到底想把咱庄家怎么着啊!”说着就哭开了。
我大姥娘没接大马娘的话,她只问神婆子:“那该怎么个治法呢?”
赵神婆说:“你先找张黄裱纸来,然后我再跟你说。”
我大姥娘赶紧跑回后院找来了一张黄裱纸。神婆子左叠了右叠,最后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再一抖,竟是两串小人儿。
赵神婆说:“你们准备一只红公鸡、一条活鲤鱼、一个鲜猪头,再准备三十六刀纸,叠十二对元宝,糊两身衣服。天黑以后,把香、烧纸、元宝、衣服放在一个簸箕里,把鸡、鱼、猪头、酒放在另一个簸箕里,找两个不在这院住的女人端着,一左一右立在先生的床前,福儿娘你呢,拿了这两串小人儿在先生身上从头到脚地拉,一共拉上七个来回,然后用一棵干草往装元宝衣服的簸箕里赶,一边赶一边叨咕:你们是哪路的仙呀!咱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要是为了仇口附了先生呢,那肯定是找错人了,现今为你们备了吃备了喝备了穿也备了钱,你们就走吧。连着说七遍,就把小人儿放在簸箕里,快了点端出门外,你呢,赶紧把门关上,外面的就把小人儿从门缝里往里递,边递边问:走了么?你就说:走了!这样来回七遍,小人儿你就留下了。外边的呢,端起簸箕一直往村东去,别回头,别说话,找个十字路口把东西摆好,把纸呀、元宝呀、衣服呀都烧了,然后回家睡觉。记住,千万别回这个院子了,要不鬼就跟回来了;你呢福儿娘,外边的人走了以后,你就弄半碗酒把小人儿泡上,再点着,把先生的衣服脱了,浑身上下给他烤,烤完了,就吹灯睡觉,怎么也不能出这个屋子。明日早晨太阳出来的时候,把用过的碗扣在门槛右边,七天之内不许动,过了七天呢,再用这只碗给先生盛饭吃。这么着,先生的病就差不多好了。”
我大姥娘答应着,心在腾腾直跳,因为今天晚上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我姥爷睡在一个屋里了。
大马娘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说:“晚上我也不能出这个院子,我就跟大嫂子在这屋里给老爷烤吧,要不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大姥娘很不情愿,却不好说什么,就拿眼去看神婆子。
赵神婆说:“两个人不行,人多了免不了要说话,就不灵了。”
大马娘很不高兴地作罢了。
我大姥娘和大马娘陪着赵神婆吃完了饭,又给拿了几块大洋,大马便领着轿子把她送走了。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大家开始忙着准备东西:叠元宝、糊衣服、打烧纸。一切弄停当了,天也黑了,干活的又放工吃饭了,一时院子里很乱。就把我大姥娘和大马娘心烦的不行,却又没办法,只好等众人吃罢了饭散去以后,才开始按照赵神婆说的铺排起来。
当邻姓的两个女人端着簸箕去了村东之后。我大姥娘把小人儿泡在了酒里,然后脱去我姥爷的衣服,点着碗里的酒,开始给我姥爷烤。她先把我姥爷推侧了身子从后脑烤到脚跟,又把身子翻过来,从脸上、胫上、胸上、腹上一直烤到脚尖。在烤那一挂苍老的东西时,她发现那形似磨菇的地方有一个黑点,以为是痣,用手去抚,却是一截黑线头儿,她就忍不住咯地笑了。这笑是由那一个小线头引起的,却不只为那一个小线头而笑,还为今晚上她能光明正大的与我姥爷睡在一张床上,因为同是我姥爷的女人,大马娘没能得到这个机会,而她得到了。她为此而满足和得意。但是就在她得意的时候,窗外突然有人骂她。
骂她的不是别人,是大马的娘米子。
米子一直在窗外站着,她想进屋进不了,走了又不甘心,就把耳朵贴在窗台上听着屋里的动静。很长的时间里她什么也没听到,只看到窗棂上有我大姥娘的影子恍来恍去。她想象着我大姥娘脱去我姥爷的衣服的情景,想着她是不是用手托起我姥爷那套东西给他烤。她心里打碎了一只大大的醋坛子,恨不得冲进屋去咬我大姥娘一口。但是她知道那样的话我姥爷就完了,所以尽管非常冲动,她还是忍了。后来,她听到我大姥娘咯地一声笑,就再也忍不住了,便在窗外骂道:“烂娘们这是给老爷治病吗,这是**。神婆子说不让出声不让出声,你倒咯咯地笑,你怎么就那么恣呀,裤裆里那两片肉让狗舔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