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断走着,循着那凄婉哀绝的琴音,从人生鼎沸的紫佟宫,穿过婆娑起舞的榕树和婀娜多姿的鸳鸯树,到不知名的某个角落。
在珊瑚角的安静整洁的园里,无数盏用光珠作成的宫灯把杂乱漂亮的红瓦屋顶小阁楼照的通亮,一汪汪湖泊池水泛着绿松石般的波光,一座座高大的假山森然而立,仿若是无数魑魅魍魉的栖息之地,幽灵们在摩漆黑的小道徜徉漫步。粗大的榕树甩开古老的枝干,把本就不宽阔的清洁幽径遮掩起来。
,幽森冷魅;我,踌躇,是否该继续向前探究神秘。
我久久伫立在湖边,凝望着云块飘逸的无垠的空,那缥缈的琴音如影随形,丝丝缕缕把我缠绕个透彻。真是,令人着魔······
半响,蚀骨的魔音终于得以停歇,我将目光移回树木丛生的角落,定住。
一个孤独的凡人站在远远地路边,朝我这个方向眺望,也许他根本没注意到我——一个渺小的身影——临水而立;也许他只是像我这样眺望空,仿佛浩瀚的苍穹充满奇迹,仿佛月光能冲刷洗涤我们的灵魂。
一如侯门深似海,这深似海的宫廷啊,能有多少干净的灵魂飘荡?
那个孤独的凡人仍站在那边,朝我这边张望。我逐渐意识到,他的目光越过空旷如洗的天幕和稀薄的,正凝聚在我的身上。是的,他在看着我。
我不假思索地也望着他,只因为我不想转身。接着一种古怪的感觉传遍全身——一种我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它开始出现时我感到有点眩晕,接着一种微微刺痛的震撼传遍我的躯干和四肢,浑身战栗。四肢越绷越紧,一点一滴地压迫体内的物质。这种感觉如此强烈,我仿佛要被从我自己的躯体内挤出去。
张开嘴想大呼救命,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忽觉颈间一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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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间或有几声鸟的啼声传来,壁炉里火光熊熊,让整个房间温暖如。努力地想坐起来,可是浑身上下僵硬酸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撕心裂肺的痛,无奈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大脑处于半瘫痪状态,混混沌沌不明所以,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
闭目,凝神。
待再睁开眼时,眼中心中皆是一片空明澄净。
男人,那个孤独的男人,我怎么会认为他是平凡的男人?能够弹奏出那样凄厉哀绝的琴声,能够出入皇宫如入自由之境,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摄人心魄,能把当朝堂堂公主大人掳出皇宫,又怎会是一个凡人所为?为自己的天真而嗤笑,为自己的有眼无珠而嗤笑,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就不过如此。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雅致的阁楼,门板发出难听的“吱呀”声,秋日天寒,冷空气汹涌而至,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一阵细细碎碎零零落落的脚步声挨近榻,来人静静地站立,不言不语。
由于他背着光的缘故,我看不清他的脸,突然耳边微微拂过弄袖风,颈上三寸软麻穴处莫名一痛,惊得我张口呻吟出声,嘶哑暗沉的声在房间里起了回音。
“咳咳······咳咳”
他默然不语,稍稍后退,借着晨曦的光辉,我看清了他的身形和样貌。
身材颀长,挺拔如松,肩膀宽厚有形。正待我抬眼细看,他的视线恰好定在我的脸上,不期然地,我见到了昨晚的“平凡”男子那张平凡的脸。
被凝视了好一会儿,他口里突兀地崩出几个字:“可以下地走路了。”
感情儿我是被人点穴了,难怪动弹不得,不过看他的意思没打算对我“严刑拷打”,虐待人质。
闻言,我的心中不由宽慰许多。
四肢无力,等待我七筋八脉活络得差不多了,挣扎着坐起身。
晃了两下,勉强按捺住心神,眼神在房间里飘荡游移。
除了现下我坐着的榻,屋子里只余下一张案几,两个茶盏,三把椅子。房间装扮得十分简陋,而且是充满冷硬男人气息的简陋。
“请给我递杯水,谢谢。”倦怠地请求,与其说是请求,还不如说成是委婉的命令。
等了半响,没反应。
我不得不收回视线,专注地看着眼前端坐于红木椅上的男子。
“你真还以为是在公主的府邸上,有下人可供使唤!”男子沉吟着,看不出喜怒。
颔首,心中暗自嘲笑,我当然知道这不是,用不着你来告诉我一句不是废话的废话。
抬头,目光款款地扫过虽是一张平凡面皮,举手投足之间仍旧是威仪庄严,尊傲自信的男子。眸中似是染上了嘲弄的影子,却是极淡,一掠而过。微笑,眉目间那一抹柔情似水,婉转流波,光华琉璃。
“哦,是吗?原来不在宫里了啊!”淡淡说道,为了表演真切,只好特地瑟缩了肩膀。
黑衣男子脸阴沉,平静淡然地注视着榻上的少。可是他紧握成拳筋脉凸起的双手,泄露了此刻愤怒的心。
无视,无视,全部都是无视。即便是如今的这番光景,她仍旧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他拽紧了手心,沉重的心跳压抑在胸口,一下一下敲得生痛,恼了、恨了,却是说不上来。胸中千言万语,生生压下,恢复平静淡漠至极。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他的目中满是嘲讽之意,只是不知嘲笑的是她,亦或是嘲笑自己。
我莞尔,微微摇了摇头,不做应答。
“从今日起,你来做我的贴身奴婢。”冷冷地说完,又像是急于掩饰什么,补充道,“帮你好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能有什么身份?无非是把我绑在身边就进监视,或者体会“金枝玉叶”给他为奴为婢的心里享受?
黑衣男子面难堪,她,为何对这全不在意?身形移动,一把抓住上一脸无辜的少,掳至跟前。
我抬头,猛地撞进了一双幽绿的眼眸里。
犀利,晦涩,沉稳,倨傲,自信,此刻的此刻,它还沾染了一些愤怒的气息。只这一汪灵动的碧波瞳孔,就足以另万物失,绝代风华。
察觉到距离过近,莫名添了一丝暧昧。我讨好似的一笑,不着痕迹地往后挪。
他肯定也发现了我的小动作,正待发作。
我微微一笑,敛下身子,标标准准施下一礼,举手投足如行云流水一般,端庄而优雅,惑乱了心神。
对面男子的一腔怒气如泄了气的皮球,无处可寻。拿腔作势地咳嗽一声,冷硬道:“等会儿有人来教你怎么做。”甫一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少收起了脸上浅浅盈盈的笑,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无限心思,金的光亮伏在她白皙如瓷的肌肤上;少的脸一半在亮光里,一半在阴影里,照在光线中的半边脸明丽秀无双,影在黑暗中的脸清绝伦,显得无邪的表情在月光下隐隐带着邪媚。
“这么容易被我影响吗?”青烟习习暗细,软软细语,盈盈切切,消失在雾气朦胧的秋日初晨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