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空是二皇子在军中数得着的几个有实力的二皇子的人,而副将王明儿是大皇子在军中的新锐,却是隐藏在了二皇子的阵营里。他是要借谢凌石的手除掉这个大皇子在军中的心头之患,既然是送上来的大礼焉有不接受之理。
而就在王明儿略空而来的那一刻,谢凌石却是单手轻轻一抖,那手中的长剑便不见了踪影,对于这样的人物,谢凌石是不屑于出手的,用它现在手中的剑杀他,甚至会玷污这把剑上的英魂。甚至于,他并不屑于杀他,他这样的人留在大陈军中,只会对南蛮军有利,这种损人利己的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也不见谢凌石有什么动作,只是看到他的身子轻轻飘起,而后,身子像一支离弦了的箭,飞射而去,就在王明儿飞射而来的那个地方,战阵出现了那么一瞬的间隙,但对于像谢凌石这样的级别来说,那个一瞬间的间隙却是致命的。
谢凌石与王明儿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两人都从对方的嘴角看到了笑意,而就是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王明儿的心中惊讶道,好强!自己相对于谢凌石,就像是小溪之于大海,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超越的希望了。
在那间隙缝合前的瞬间,谢凌石突阵而出,他回转身来,对着戚长空道:“戚兄,今天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言罢,不紧不慢得向河南岸飘去。
“将军快追啊!谢凌石已经重伤了,他这是在虚张声势啊!“王明儿对着戚长空道。
戚长空怒视着王明儿,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握住了长枪,突然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报!”突然一个小将从一条小舟上上来,对着戚长空报道,“将军,在我军附近百丈发现了小股敌军水军。是否出击?”
“小股敌军?”戚长空身边的将领疑道,“将军,恐有诈!”
戚长空不语,却是在思考之中,为将者,不因一次战役的失利而失去理智。
“可有埋伏之地?”戚长空问道。
“并无埋伏之地,乌苏江一眼碧水,没有任何可以埋伏之地,而那些水军好像在等着什么 ??”
“好那就没错了,他们一定是在接应谢凌石的。”王明儿道,“今日,我军必可让谢凌石葬身乌苏江!”
“还是不妥 ??”戚长空道,“兵者,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谢凌石,古今之奇才也,断不会如此,不宜追,传令 ??”
未等戚长空说完,王明儿急了,“将军,正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谢凌石是在和我们玩弄虚实啊!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拿下谢凌石,我军便胜了,而将军便是此次南征的最大功臣,将来千古流芳啊!”未等戚长空发话,王明儿锵得抽出了长剑,对着自己的手下说道,“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随我捉了谢凌石去,冲啊!”
言未罢,王明儿手下的数条战船已经离弦而去。
“没有我的号令谁敢妄动!”王明儿一开口,戚长空并想喝止他,但他说得太急太快,而自己吐血之后一口气还未晃过来,等他喊出这句话后,王明儿的战船已经离弦而去了,此时,顺风顺水,速度颇快。
“将军!怎么办?”戚长空的手下问道。
“先派人回去向二皇子说明情况。”
“诶 ??”戚长空长叹一声,“王明儿不能不救,他是王丞相的侄子,你命水师成雁行之阵,追上前,若无伏兵,则两翼回收,围谢凌石于内,再施战阵。若有伏兵在侧,则看我号令,若有一战之力则战,若我战之可能,则两翼分而散之,化整为零,逃回北岸。”
“行船之时,我中军之船行于前,你等行于后,看我号令行事。”
“将军!若有伏兵 ??”
“无妨!”戚长空淡淡笑道,“敌军若想伏击于我,必是只能前三面围之,他们要想困住我也是痴心妄想。”言语之间有着无比的自信。
“传令众军,雁行!”号令官将指令传出。
只是,他们没有看到,传信的信使往北岸而去时,突然从水下窜出一人,借着夜色,一剑封喉。而后,他在月色中淡淡的笑了,望着戚长空追去的方向,用舌头轻轻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迹 ??戚长空越追越是心惊,明明王明儿刚出发不久,自己就赶上去了,怎么追了这么久也还没追上,然后,想到若是王明儿遭到什么不测,便不敢再往下想。于是,催促着快快行船。
就在江心之处,戚长空遥遥看见了谢凌石正站在船头,正和一个年轻人说着话,却是怎么也看不到王明儿的影子,但至少也没有发现战斗的痕迹,说明王明儿至少没什么事,于是,便放下心来。
“叔父,一切果如你所料。”
“北人不齐心,于军中勾心斗角,焉有不败之理?”谢凌石笑道。
而在谢凌石的周边却只有渺渺的数艘战船,只是,看着谢凌石谈笑自若,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这么多的自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叔父竟是能算到人心,那算是真正的知彼了吧,足不出南庙,而天下之计存乎心中,天下之事莫不在算计之中,叔父当得起天下奇才之名。”
谢凌石笑笑未答,只是那笑容间有着些许的沧桑。
“戚兄!谢某在此等候多时了。”谢凌石像老朋友一样和戚长空打着招呼。
“是吗?”戚长空笑道,他不知道谢凌石哪来的自信,就能保证自己能立于不败之地。而以戚长空的境界却是可以肯定这周围没有伏兵了。
只见戚长空将手一招,两侧的战船像大雁的两只翅膀向谢凌石合拢而去。
戚长空的脸上终于挂上了笑容,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
“戚兄且莫笑,现如今,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谢凌石话音刚落,并从小舟之上冲天而起,此时,他却是从身后取下了无弦神弓,只是轻轻一拉,一道真气并激射而出,而真气既出,谢凌石便闭上了双眼。
“真气操控之术!”戚长空惊叹道,而此刻他也终于知道了,刚刚和自己交战之时,谢凌石还是有所保留。
只是片刻之间,突然,水声大啸。而戚长空的船队开始剧烈的摇晃,似乎是发生了地震。船中军士大恐,对于未知的事物,人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列阵!”戚长空大吼一声,手中不停得打出一连串的手式。
“戚长空也算是一代英豪了!”谢凌石叹道,“只是他错生在了大陈,错将我当成了对手。”
“是啊。”宋树也不无感叹得道,“处变不惊,军队训练有素,看他的调度,也可知道,他要列的圆阵,圆阵主防,以现如今戚长空水军之力,我军不出全力难以攻破,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的伏兵在水下吧。”
就在那一刻,哗哗的水声不断,水面之上不断浮现出一个个巨木栅栏,而就在巨木栅栏上,竟是横插着万千长矛。而就在戚长空的军队布阵之时,将圆未圆之际,巨木栅栏在一瞬之间就打乱了大陈水师的整个阵型。
“好戏才刚刚开始。”谢凌石幽幽道,“寂寂乌苏水,葬尽英雄泪。他和她都葬在了这乌苏水中,我留下一个英灵来陪他们,能陪着他们,戚长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宋树闻言黯然,他知道叔父是在说他的父母。
谢凌石单手一摇,那把剑身鲜血流淌的宝剑就出现在他的手中,微一催力,悲鸣声骤起。谢凌石只是将宝剑轻轻一荡,并有一股真气呼啸而去,却不是向着大陈的水师而去,而是向着水师前面的水面。
又是一阵轰隆之声,无数的战船从水面之下生气。却是没有半点呐喊之声,是的,那是一艘艘空船,转载着石头的空船。这些船装上了很多石头,却是恰恰可以浮在水面之上,而后,再用南蛮特有的藤蔓将许多巨石绑在船身之上,谢凌石真气过处,恰恰将藤蔓切断,这些战船便浮出水面,将大陈的水师围在中间。
谢凌石料定了戚长空谨慎,对自己的武功又是极为自负,必定会身先士卒。恐我有诈,他的嫡系战船会驶在军队的最前方,所以他在前面布置了巨木栅栏,恰好将戚长空的战船困在了巨木栅栏之中,被一个巨木栅栏围成的圆圈在了里面。
而对于后面的舰队,前面突遇状况,为将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中伏了,但自己只有战船数艘,就会让戚长空觉得有一拼之力,而且有必胜的信念。而如此情况下中伏,那必是先圆阵主守,雷霆不动,再成锥阵,切入敌营,分割包围,围歼敌军。
而这恰恰也是戚长空所想,却是被谢凌石一分不差得算记了。在大陈舰队成圆阵之时,舰队必会向一定的范围收缩,而就在那一刻,伏船自水下而起,也是一个圆,将大陈的舰队困在圆中。
只是,这个圆却不是一个完整的圆,留了一个缺口,尽容一艘战舰通过。困兽犹斗,若是将他们置入必死之地,他们就会冒险撞开装满石头的战船,以几艘战船的代价,打开一个缺口。
但现在缺口就在眼前,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一丝的侥幸,既然已经有了缺口,就没有人愿意开着战船向石船撞去。但他们却是不曾想到,这是谢凌石为他们准备的一个口袋,外面只要有一艘战舰把守,圆内的大陈舰队就没有出去的可能。
但圆里的大陈舰队不会这么想,因为他们有了希望,而且让他们有了错误的感觉,那个缺口就是唯一的希望,彼此互相争抢那个出口,那便更没有突围的希望了。
戚长空岂能看不清眼前的局势,但是战船遮住了将士们的视线,也遮住了戚长空打手势指挥的可能,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后面的舰队,组织舰队突围。
但是,谢凌石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戚长空起身之时,数道真气激射而来,却是拦住了他前进的所有路线,无奈,只能飘身后退,稳稳立在自己的战船上,他知道,谢凌石来了,他不会给自己脱逃的机会。
“戚兄,我们又见面了。”谢凌石手负长剑,就立在戚长空战船的桅杆之上。就是那随意的一站,却是将自己融入到整个天空之中,东方已露白,谢凌石的衣袖在空中咧咧生风。
好像全是破绽,他将自己的全身都暴露给了自己。或许是破绽太多而令戚长空无处下手,但好像又全无破绽,那轻描淡写的一立,已将天地的整个空间封闭。他感到了无穷的压力,他终于知道,他和谢凌石的差距,不是很大,但不可跨越。
“真是为戚兄感到可惜,大好男儿,却死在阴谋诡计之中。”谢凌石略有嘲讽地道。
戚长空望向长空,幽幽一叹,“我只是想不到,为了除去我,他竟然赌上了我整个水师。”神情寂寥,被同胞陷害,这本就是莫大的悲哀。到现在还没看到王明儿,以戚长空的才智自然是能将一切猜到。
“我依旧是不如你!远不如你!”戚长空无奈道,“只是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和王明儿接上头的。”
谢凌石大笑道,“戚兄怎么糊涂了,彼此心思大家都知道,又何必一定要接头 ??”
戚长空终于会心的笑了,他本以为自己输在了别人,却还是自己输了,他算到了一切,甚至算到了王明儿的心思,但自己却全然不知情。他输得心服口服。
但他可以输,大陈的水师不能输,大陈不能输,所以他要保全他的水师。
此刻,南蛮的水师从南岸飞驰而来,像一道催命之符,戚长空的心沉到了水底,他知道,今夜,突围已经没有可能。
南蛮水师迅速登上了石船,拉开了弩弓,继而,箭如雨下,而大陈的战舰,还在抢夺着那个唯一的出口。而即便有战舰出去了,却悉数被早就守在外面的弓箭手射杀。而终于,那艘战舰失了掌控,就堵在了路口,现今,唯一的路口也被堵住了。
大陈的将士从惊恐,到绝望,到看到希望,再绝望,诸多情绪一一闪过,终于,失去了一切抗争的勇气。
“南蛮的桃花很红,不知道戚将军有没有兴致和谢某到寒舍赏花。”谢凌石盯着戚长空道。
戚长空看着后面那一声声的凄号,心里痛苦得挣扎着,然后,看着谢凌石,释然地笑了,“北方的菊花很美,要是我的兄弟们能在明年的今天看到菊花的盛开,我就随谢兄去南方赏桃花。”
谢凌石死死得盯着戚长空,眼中突然闪过了一点悲凉,手中的长剑又一次响起了扣人心弦的悲鸣。他对着西风长叹,“又是一个英雄!”
戚长空知道谢凌石已经看穿自己心中所想,紧了紧握着长枪的手,默默运起了师门独有的心法,渐渐进入古波不惊的状态,他的状态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谢凌石望着戚长空,幽幽道,“戚兄,你看此剑如何?”
“人间极品,世所罕有,剑啸悲鸣,不凡不凡 ??”戚长空由衷得赞道。
“但戚兄可知此间还有一个很悲凉的名字?”谢凌石道。
“愿闻其详。”
“悲雄剑,专饮英雄之血,当年我出师门之日师尊所赠,师尊说过,这把剑自天龙王朝起,已经饮过九十九个英雄的血了。谢某出道三十载,却从未动用此剑杀人,因为,我觉得,当今之世,没有人配死在此剑之下。”谢凌石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他死死得盯着戚长空,满怀伤感道,“但今日,我便为戚兄开启这悲雄剑,戚兄将是悲雄剑百年来的第一个英魂,也将是悲雄剑自面世一来的第一百个英魂。”
“我心甚慰,能得到谢兄的赏识,我心甚慰,能与真正的谢凌石公平一战,我心甚慰!”戚长空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灿烂,抛却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什么功名利禄,转眼成空,而他现在,是一个在追求至高武道之人,能死在追求至高武道的路上,那也是死得其所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英雄的凄凉之处,也是英雄的悲壮之处,更是值得世人敬仰之处。
戚长空仰面向天,神色畅廖,心中已再无牵挂,面对至强的敌人,他的心中,终于被激起了那久违的豪气。仰面向天,吞吐天地,戚长空的长枪枪走游龙,却不是空中割划,他已经将一切的虚招略去,只留下了那最纯粹的力量和速度。
长枪在空中荡起了一道道气强,而在枪尖的一点却是飞速得旋转着,带着噬魂的寒光。空气被这枪尖割破,留下了一道笔直的裂痕,直直得向谢凌石延伸而去。
忘却了所有招式,而戚长空却爆发出了他有生一来最强的一枪!
谢凌石开心的笑了,就在戚长空催动长枪的那一刻,谢凌石笑了,而他也随之动了起来。处于对对手的尊重,他终于要施展出他至强的一招,自学会之后便再无在人世间出现过的一招——绝天一剑。
只见谢凌石将长剑轻摇,而就在那一瞬间,戚长空的脑中形成了无数个幻影,摄魂夺魄,谢凌石的剑招竟是能让对手在瞬间产生幻觉。
而突然,悲雄剑从谢凌石的手上飘出,悬在了两人之间的空中。
谢凌石突然幽幽闭上双目,而“悲雄剑”上的残红显的更加艳丽,戚长空仿佛看到有一朵花,一朵妖艳的花在残阳里盛开,而花的光芒,竟盖过了残阳。
绝天一剑,是夺魂之剑而正当他失神之时,谢凌石的双目缓缓张开,那双夺人神魄的眼,竟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一如那洁净的水,那潇洒的神态,一如那清俊的风。而那夺人的气势,却让人觉的,他就是天,就是地,而自己要面对的是整个宇宙。
绝天一剑,是自然之剑。
悲雄剑飞速反旋,堪堪落入静幽子的手中。一剑在手,天地之间便无处不冲斥着他的战魂。戚长空第一次感到了无助,出道后的第一次无助。
绝天一剑,是战魂之剑。
但戚长空一枪已发出便再也容不得他做任何的思考,无论声也罢,死也罢,有来无回,一往无前。
枪剑却没有相遇,在枪剑即将相遇的瞬间,戚长空突然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停滞,世间和空间已经在谢凌石的身边开始错乱,他感到了一阵割裂的疼痛。
就在那一瞬,戚长空戚长空惊讶得看到,悲雄剑已经在自己的喉头悲鸣,他不知道悲雄剑的剑锋是如何穿过自己的长枪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在悲雄剑割裂自己的喉咙的时候,他清晰得感觉到了那种肉被剑锋挤开的感觉。剑,很快,快得令他看不清楚,血液也还来不及从伤口中流出来,但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死在悲雄剑下,死在谢凌石的剑下。
可他却没有后悔,没有失望,原来武道还有这么高的境界!
他感到,那游离在天地之间的战魂突然相合为一,在他的意识中看到了一个惊天的战魂.绝天一剑!是剑气,剑意,剑魂与人的神魂相合为一的绝世剑法。
他终于明白了,可是,却是在自己死的时候,他打开了一道新的武道大门,却发现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和谢凌石已经交换了位置,谢凌石神情淡漠,默默得看着眼前的戚长空,这是个英雄,一个悲情的英雄。
只见他望了望后面被射杀的大陈水师,那些他带出来的兄弟,他的眼角划过了一滴眼泪,这是他到人间的第一滴眼泪,也已经是最后一滴了,他为大陈的水师而流,也为大陈而流。
他从空中跌落,却是跪在了战舰的甲板上,眼神迷离得望着北方,那是他的家乡,他没有办法再回去了。那就再望一眼吧!
这时,戚长空的喉头终于爆开了一道血花,鲜血喷涌而出,竟是直直得溅到桅杆之上!东边的天,朝阳微露,天边的云彩,呈现出夕阳一般的红,而此刻,却比夕阳多了一分血色,是他的血,将天际染红!
但戚长空依旧是跪着,向着北方的将士,向着北方的大陈。手拄着长枪。
而谢凌石手中的悲雄剑又发出了一阵悲鸣,只是,比先前更为凄凉,更为沧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