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容易的应该还是父母,当把最后一年的学费递到我手上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他们如释重负的微笑。这种微笑很轻松也很难忘。
自己也很难,高中的拼命,大学的彷徨。多少个寂寞的深夜,多少回奋斗无门的抑郁,多少次感情的波澜,多少次穷困潦倒的尴尬。也许多的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黎明前的那段时光总是最黑,毕业前的日子总是最迷茫。寂寞中竟然还夹杂了少许的不安。似乎觉得自己真的是快被学校抛弃的人了。同学中也满是这种悲凉的气氛。我们一直盼着毕业,盼着自由,盼着有自己的空间。当终于这种希望有了头的的时候却是真的不安了。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整整十六个年头,一直生活在校园的我们不得不承认,这种环境培养的承受能力要比在社会上飘的人差很多。我们仍然年轻气盛,我们有的是勇气,我们永远也不缺乏信心。我们不怕失败,痛苦和挫折。
当自己偷偷的想,我以后真的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吃饭,去活着,去挣属于自己尊严的时候,我的嘴依然不会服软,但心里却总会迷茫。
我们开始给自己写简历,开始猜想毕业论文是什么样的,但是最多的还是讨论社会的样子。对于社会我们是陌生的,未知的。都是听大人们说的。困难或是黑暗似乎多于幸福快乐,似乎我们马上就要和这个敌人迎头相撞,我们不想痛苦,不想受挫折,愿意多听老人们的教诲,但是这条路的规则就是只能一个人走。
那段时间我们决定享受校园最后的快乐,但是玩的并不开心。我们决定要向痛苦宣战,却无从下手。太多的情感纠葛着大脑,所有的体会都是一个字“乱”!
为了静心我第一次安静的坐在床脚读书,读庄子的《逍遥游》,读尼采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我一直以为读思想家的书就能消除迷茫,什么事都能找出个答案。结果是每个思想家都有自己说法,都很有道理,却都相差很远。
我读完以后只有两点体会,一是,思想家确实是超级无敌的牛,读完以后能让你特别清醒,有一段暂时的解脱。二是,解脱以后发现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然后仍然接着迷茫。可能是自己要走的路谁都不可能会说的清,也可能是我天资愚钝不能理解他们思想的真谛。庄子很穷,却活的很逍遥。如果我很穷,我活的肯定逍遥不了。如果这就是凡人和圣人之间的区别的话,那我确实真的很俗,我很清楚自己跨越不了这个思想的鸿沟。
安慰一下自己,我只是凡人,当然不可能和圣人一样牛。与其看思想的书还不如我读读鲁迅的“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来的痛快,来得实在。谢谢鲁迅,他真的很给劲!
那时总爱幻想,也许是另一种寄托的方式。想到金庸我就会说,靠!这要《天龙八部》是我写的我不就发达了?什么都不用迷茫了,真是要名有名,要利得利。想到马化腾,我就会说,这要是我当初花六万快钱把腾讯给收过来,我早就站在全国最高的建筑物上跟你们谈话了,我跺一脚全世界的心都得颤一小下!
大四的宿舍在没有往日的喧闹和幸福。光毕业了,岗去考研了,朋天天和媳妇泡在一起,成和言也是经常不见人影。
后来实在彷徨的找不找北了,只能向B超求救,让他过来救我。超是我高中室友,也是我最好的哥们。我们一共四人情同手足,他是二哥,我是三弟。认识六年他始终都尽到了一个亲哥能尽到的责任。现在都是一个孩子,我们的关系已经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兄弟。有他在身边我很有底,没他在身边我也很有底,因为我知道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能一直罩着我,惯着我。
二哥说,有为难的事了找我,哥给你戳着!看似很简单的一句话,好像谁都能说得出口,但是只有他唯一的一个人做到了。因为做到了,所以我一直信他。
跟他三年的媳妇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父母也就你和他最亲了!我天天跟他睡都不如你好使。兄弟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是我的运气。大哥也总教育我们说,哥儿四个,一颗心,兄弟情,比天高,比海深!
超在北京上学,离我这不算太远。给他打完电话的第二天就过来看我了。特别记得超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早就想来看你了,一直憋了三年,知道上学的日子都不好过!这话说的忒真了,我不去看他的原因也是因为知道这点。大一的时候我去老四他们学校了一趟,结果他半年的生活都是惨不忍睹。
我们都属于花得大,而且不考虑后果的人。有一个敢花十个。长期是超出预算到不能再超的地步,借钱借到再也借不着的地步仍不能停手的人。兄弟大老远去安排好的自己会碎的很严重,安排不好又似乎对不起感情。而这两点在我们看来并不矛盾,因为我们都会不用考虑的选择前者。为图一时之快,让兄弟一直处于水深火热的要债环境中,实在不能说是义气了。
我们四个放假在一起也讨论过,都是兄弟不用那么拼命的安排,谁也不是吃谁去了,随便凑活一口就行。不过自从我坑批了老四以后,谁都没在看过谁,心里都清楚,说也不好使,真是兄弟就别给兄弟添麻烦了。
超下午来的,本来想当天晚上就安排大家一起吃,不过人没来全,小岗说要上考研的课,就拖到明天中午了。晚上我俩随便吃了点,就去了海边。
海边风景好,房价高。临海别墅一直都是有钱人的首选,所以时不时的就能戳起一座楼来。一搞建筑人就比较杂,想干一票的人就多起来了。受害的基本都是舍命玩浪漫的学生,后果基本相同男的不想跑就被干倒,女的想跑跑不了!万一挣扎严重了就得去另一个世界浪漫了。干这种事的都没素质,没素质的人就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所以我们这晚上一般都不敢去海边,正所谓总在河边走,那有不掉河里的道理?我们都爱惜生命,绝不做民工干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的主角。
我也是第一次晚上去海边。晚上的大海比较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也感觉不出有什么神秘感,很静,稍微有点凉。海浪的声音要比白天稍大一点,不过也还算舒服。
我和超说,我们这晚上的海边总出事,前一阵还听说有俩学生在这让人给杀了。
超说,咱俩男的怕啥啊?一没钱,二没色的,抢去呗。
我说,我主要是怕遇见女流氓。超说,没事,你先跑,我帮你戳着。
我问,你咋戳啊?超说,那还不简单?直接大吼一声说,你先来糟蹋我吧,我绝不反抗!
我说,现在我忒迷茫,快毕业了,什么事都想,确什么事也想不明白。我们这界的人算算真挺惨,上小学的时候赶上那时候有个“减负”运动,我一下子就成了全校典型,说是我减得最彻底,不过后来老师告诉我妈说,我减了,分没减。初中的时候我个儿矮,跑得慢,天天练长跑,结果中考前一个月告诉我们体育加试从今年起不算中考成绩了。高中赶上非典,大学没毕业有开始来了个万年不遇的金融危机。我就不明白怎么都让我赶上了呢?我上四年学要是找不找工作不是白上了?
超说,你想太多了,我理解你,都是一起走出来的人,不过我想明白了,你想远了。
我说,你想明白啥了?你咋想的?
超说,你想的我都想过,甚至比你想的还多,不过越想越迷茫,怎么也没个头。
我说,是,就是这么回事,郁闷的我总失眠。像我这样啥也不会的,谁要我啊,父母辛苦倒是有铁饭碗,有劳保啊,我估计我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这话说着还挺丢人,也不能和别人说!
超说,我想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啥也不想,我现在就这样。你一个本科生还发愁养活不了自己,那不如你的人不也都活着呢吗?车道山前自由路,你想的没用。
我说,我知道没用,但是还是想。没上过学的可以找不到好工作,他们比我们至少少花10万钱呢,所以不用有压力,我这上完学在没工作,亲戚朋友不都得说,你看,你看,上学也没啥用吧?我丢不起这人。
超说,好好准备准备,有学历找工作应该不难。
我说,我知道不难,不过钱少,比如一个月1500不少吧,一年不吃不喝才18000,多少年才能回本啊?
超说,你非算这帐,我就没法说了,我想的就是,现在定目标,想玩就好好的玩,踏踏实实的玩爽了,养养精力,想奋斗就一颗心的奋斗,不怕苦,不怕累,更别怕委屈。现在没毕业,换句话说我们没拿到证呢,没有机会给我们奋斗,所以啥也别想了,好好玩这几个月,想想这辈子也就这几个月可以玩了。
我说,你想的到挺开,我是想不明白。你看光,一个专科毕业,也没花那么多钱上学,现在据说工作老好了,我这学习比他强多了吧,毕业肯定混不过人家。
超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再说你打得人还少啊?你坑的人也不少吧,有公平吗?别让自己这么累,就别和那么多人比,你还号称看庄子呢?他不是说要快乐就不要和别人比吗?多有道理的话啊?我没看过庄子都知道这话是他说的。
我说,废话,你拿我和庄哥比啥啊?我能有那么牛还能认识你啊?他是他我是我。他姓庄,我姓啥啊?姓庄的肯定能装啊?再说,我也没和别人比啊,光也不是外人,不认识的看不见的我就不比,你看我啥时候说和马云他们比着啊?看不起他们,不值得我一比。
超说,光家里有人,有钱。现在这社会有人就好使,没什么不平衡的。谁让咱们家都是老百姓呢?
我说,老百姓怎么了?老百姓就不让活了?有人有钱就这么好使?这还是法治社会不?别看光是我兄弟,我也不平衡,也不是我嫉妒或是小心眼,我就看这个社会不平衡,明明不如我的!
超笑着说,你啊,都快毕业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不如你混的好的多了,比你强的混不过你的也不少,自己奋斗自己的,你和社会叫什么劲啊?再说这和法治社会有什么关系啊?
我说,唉,我就是郁闷发发牢骚,我也知道有人好使啊,我不是没有嘛?现在家里要是一切都给我安排好了,我就天天高高兴兴的啥也不说了。这还没进社会呢,现在就感到压力了。再逼我直接跳海里算了,反正离得近,走一步就到了。
超说,别瞎说,这点事就这样了,至于吗?事事其实知足就好,给光安排国企他也不一定满足。就像你没有女人的时候,你需要女人,给你安排了女人,你肯定又要漂亮女人,给你安排漂亮女人,你又要既漂亮又学历高的,给你安排既漂亮又学历高的,你有要既漂亮又学历高的外加身材好的。你说这还有头吗?地球是你们家造的?什么时期说什么话,你现在都一无所有那还有那么多条件,首先找个工作,不用父母在花钱养着,少让他们操点心就中了,你那父母真是世界上都没挑的了,结果把你惯成这样。
我说,中了,别拉父母了,拉他们更头疼。我估计他们拉我也头疼。我现在就是忒郁闷,总看新闻,好像现在国家也挺着急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的,好想要出台什么措施,不过都是些没用的。我特别记得措施第二条,说是鼓励大学生自主创业。我听着就生气,我不想自己创业啊?我想自己当老板都想疯了,那有钱啊?以现在中国的水平,供出一个大学生来,谁们家还有钱创业啊?现在银行也是缺的,扣的跟三孙子似的,你说我上四年大学花了将近十万快钱,相当于十万快钱买个毕业证,我拿着证去银行贷款,带不了十万的全款我也能理解,怎么也得象征性的贷个三万,五万的吧,我又不是不还,又不是不给利息的。
超说,现在网上说好像有什么大学生无息贷款吧。
我说,别和我提这事,提起来我就生气。那天我们一毕业哥们带我去银行问这个事说,你们这是不是有大学生无息贷款啊?银行那大哥白了我们一眼说,你做梦呢?那有这好事啊?我们这没这业务。网上都忽悠人,就算中央有文件也落实不到地方。
我们就这样扯了三个多小时,人在最郁闷的时候能找到最好的兄弟说说,真是一件超爽的事,其实说的也都是没用的话,可能第二天就忘了,不过心情会好很多,好兄弟一定是最了解你的,了解你就会知道你那会犯错,所以一定能带你走出困境。
不过我的困境实在是太困了,一时半会还真走不出去。回去的路上我还信誓旦旦的和超说,我最近突然一直不经意间的背诵一句话。
超说,什么话?我说,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经把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这个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了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超说,我看你真快成神经病了。
我笑着说,你懂什么啊?这是一种境界。和你这种俗人也谈不了什么境界,多有气势的一段话啊。
超说,我就看孙红雷有气势,“怎么着疯子?不给华强这个面子啊?”
到了宿舍,他们都睡觉了,我口干舌燥的也有点累。我们也没开灯,超直接睡我上铺了。
第二天早晨,岗回来问我,听说超哥来了?
我睁开眼说,恩的,我上铺呢?这时超坐起来说,岗回来了啊?昨天就等你吃饭呢。
岗直接惊了说了一句,靠!超哥果然是超哥,首都来的就是不一样,忒牛X了,连成的床都敢睡?你不知道他的床,一个虫子都没有?全被毒死了,男人睡了得病,女人睡了怀孕!
超说,你们还有脸说呢,也没人告诉我。坐了一天的车特别累,晚上我一躺下就有一种被毒气淹没的感觉,立马呼吸不畅。有好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肯定有精子问,脚气味,还有臭袜子,内裤味,其他味我就说不出来了。然后我就那被子盖上鼻子,我一闻,被这头是盖脚的,我把被转过来一闻,这边还是盖脚的。最后我实在扛不住了,把被横过来盖的,结果一闻横着也是盖脚的,当时我就晕过去了。
我说,唉,忘了告诉你了,成是有点墨迹,单子和被都是一年换一回,现在他和她媳妇租房住,一般也不大回来,这好像是去年的被褥,还没换呢。
超说,算了,你坑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习惯了,我一会换套新的。不过成的枕头不错,又厚又软,我就喜欢枕高枕头。
说着拿起枕头看了看。岗惊呼了一声,不要!不要!
我们都知道,枕头下面垫着三层东西,第一层是几个月没洗的四条内裤,第二层是半年没洗的九双袜子,最后一层一包半没用过的卫生巾。这是成他媳妇丢这的,我们塞到枕头下面以后,她媳妇就说再也不要了。
只有岗一个人看到了超当时的表情,据说跟拼碎了的魔方差不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