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挖坑活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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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钟准时在早晨六点钟吵气来,“真够敬业的”,我气急败坏的甩开被子,紧闭着双眼,如弹簧般地弹坐起来,忍不住骂了一句:“真他妈的够了!什么时候响不行啊,偏偏我弯腰准备捡金子的时候响,看我还不够穷是不是?”我顺手一挥,“咣当”——闹钟掉地上了,这时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妙,猛地睁开眼睛,大脑也跟着清楚起来,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迅速跳下床去,把闹钟拾起来一看,别说闹铃不响了,就连指针也不动弹了。我使劲地摇晃了几下,还是一点反映也没有,心想,得了,感情摔成脑震荡了!我便很沮丧地低下头,嘟囔着:“别呀,不就是多说了你两句嘛,至于跟我闹情绪罢工吗?”

  我很无奈地把它塞进书包里,然后麻利地穿好衣服,又从桌上的存钱罐里取出几枚硬币塞进裤子口袋里,唉声叹气地自个对自个说:“真是倒霉透顶了,金子没捡着,反倒还得赔上几个修表的钱,这个月又得少吃一顿肉了”。

  “呜呜呜  ?”有人在敲我的房门。然后就听见龙问:“老姐,一大早晨你跟谁说话呢?是不是你屋闹鬼啊!”

  一听就知道那小子又要拿我开涮了,那家伙一天不涮我两回,他连觉都睡不着。我晃晃悠悠地去开门,门一开就见他跟只大章鱼似的扒在门框上,他使劲地往屋子瞅了瞅,然后嬉皮笑脸地对我说,“老姐,屋里没别人啊,鬼也没见着,感情你又自己跟自己唠上了?老姐,你也真够柏拉图的!”

  我差点晕倒,我一手扶着墙,一手朝他后脑勺挥了一下,我说,你小子,就会拜活你姐是不是? 想气死我啊?

  他揉了揉后脑勺说,我哪敢啊!你现在可是咱家的大王!得罪了老姐哪还有我们的好啊,准把我们大卸八块不可,我和军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我听他那么说话,差点都吐了,我向他摆了摆手说,我求你还是别晕我了吧!怎么听都那么恶心。我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门,我问,军还没起来呢?

  龙就顺手把胳膊搭在我肩上,他说,你还不了解他,不等火烧屁股他才不着急呢!你听他那呼噜拉得跟小夜曲似的。

  别看龙今年才十六岁,个头却不小,直窜一米八了,压在我肩上的份量也确实很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劲才把他的胳膊从我肩膀上拿下来。我说,你想压死我啊,赶紧洗洗涮涮吃饭去吧!

  然后我走到军的房门前,使劲敲了敲门,并咧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李军,还不起床!屋里顿时就有了被惊吓后悉悉索索的起床声,不一会军就揉着眼睛出来了,他说,姐,你以后叫我能不能温柔点,每天早晨都被你吓个半死。

  我说,我温柔点你舍得你温暖的被窝吗?瞧瞧外面的天都大亮了,再不快点,感情又要迟到了。

  军听我这么一说就由里到外地紧张起来,一边忙活还一边埋怨,姐,你怎么就不早叫我一点呢?

  真是晕了,对他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啊!我无助地耷拉着眼皮,心想,这帮大尾巴狼,感情这事还全是我的错了。我这人也是大人有大量,不想给他们计较,手底下只顾忙着准备早餐。说起这早餐,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穷人家的早饭简单得很,不需要牛奶面包,也不需要稀饭包子,一人一块干饼就着开水吃了就算完事,能填饱肚子就行,即经济又简单。

  龙一见桌上的东西,就没什么食欲了,拉着个脸说,老姐,每天都是这些,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啊!一点油水都没有,看把我和军都吃成瘦猴了!

  我两手叉腰,虎着个脸说,你们以为我不想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就老爸给留的那点钱能养活咱仨没断顿就不错了!我和你们不都吃的一样吗,我不是也挺结实的吗?

  龙很鄙视地看着我,他说,你哪里是人啊!

  差点喷血,我抄起炉钩子就冲到他面前,我说,你小子有本事再说一遍!

  龙一看我驴脸拉得二尺长,就陪着笑脸给我作揖,他说,老姐本来就不是人,是神,是神啊!

  军在一旁附和着,就是,就是,还是一个大大的神!

  骗鬼去吧!这两个小兔崽子是越来越会气人了。

  龙喝了一口水问,姐,爸昨晚又没回来!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从嘴角便滑出一句“嗯”。

  军说,都三个晚上没回来了!你们说爸在忙什么呢?连晚上都要加班?

  想起这个我的心情就莫名烦躁起来,我忍不住用筷子敲了他俩的手,我说,是不是没事干撑得,琢磨大人的事干嘛,老爸肯定是忙呗!好了,赶紧吃,吃完了就上学去。

  话虽这样说,心里已是空荡荡地难受。想想老爸这两天确实奇怪的很,每天中午回家都能看见他洋溢的笑脸,他哼着样板戏,一个人没头没脑地笑,和前些日子那张布满哀愁,布满怨恨,布满无奈的脸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很多时候,我纠缠着自己很痛的心莫名的担心起来,有一个奇怪的念头便会从脑子里蹦出来:“老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但随后又觉得自己太过主观,太过自私了!老爸虽然老实,也没有什么能耐,但疼爱儿女的心还是与生俱来的。

  龙喊着:姐,快上车啊!你一个人又想什么呢?

  我看见军已经坐在单车的横杠上了,龙也飞快地跨上单车,我把书包斜跨在肩上,很轻盈地跳上后座,然后军就挥着双手喊了一句:出发——

  初夏的太阳,在有风的早晨依旧惨烈,我抱着龙的腰,脑子里很乱,心里很空虚,想着想着就想起昨天被赶出教室的悲惨情景,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心想:“我又犯贱了是不是,我还有去学校的必要吗?”我恼怒地用一只手拍打着我的脑袋,我说:“李丽。你真是猪啊!”然后想都没想就从车子上跳下了,因为车速太快,双脚落地的时候,基本上都麻了。

  龙就停下车子,回过头来问我:“姐,怎么了?”

  我向他挥挥手说,你们去上学吧!从今天开始,我不读书了。

  军很不理解地看着我,他说,为什么啊?老爸不是答应让你上了吗?

  龙狠狠地用右手砸着车把,表情严肃地问,姐,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说,是谁,我给你出头去!

  我想,就你小子替我出头,不被别人打得满地找牙就算谢天谢地了,你们还是省省吧!我面无表情,甚至有点麻木地说;“行了,不管你们的事,赶紧上学去吧!要是你俩胆敢惹出什么祸来,有你们两个好看的。”

  龙把拳头捏得咯咯响,他说,姐,你肯定真不读了?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挺不好受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流出来,我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心想,一个男人家还真八婆啊!

  当我确定阳光已烘干了我的眼泪,就迎着笑脸对他们说,放心吧!我一点事都没有,你俩小子可要好好学,别对不起你老姐。

  龙很别扭地朝我笑笑,蹬了车子前行,军就使劲地向我挥挥手,他说,姐,那我们走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李丽这么多年来在很多方面都是一无是处的,但在学习上却毫不含糊,这是我唯一能骄傲的资本。我答应过我妈一定要考大学的,但是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无论怎样努力,可对于这学期零零散散加起来缺了两个月课的人来说,岂不是以卵击石,自讨没趣吗。

  我早应该把念书的心思收起来了,坐在路边的杨树底下,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万里无云,好像我的心事被毫无遮拦地显现出来,鼻子涩涩的,我哽咽着说,我想读书,我想考大学!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扇大嘴巴子吗?谁也没逼你,自个头一大就不上了还在这装可怜岂不可笑,我李丽就是自己挖坑把自己活埋的人,我心里骂着,你丫的李丽,我呸吧!

  推开院子大门的时候就看见老爸蹲在洋芋地里拔草,我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在他身后蹲下,我听见老爸说,要是丽她妈还在啊,着满院子的菜也就用不着我操心了,推到市场上买买还能多几个钱花,现在恐怕它们都要烂在地里喽!丽她妈啊,你一闭眼走了,撇下这大不大,小不小的仨孩,可让我咋办啊!

  我使劲往肚子里咽着苦水,我说,不是还有我吗?

  老爸以为大白天的遇见鬼了,哆哆嗦嗦地回过头来看,眼神直勾勾的,一看是我,拿着手里的烂草就给一阵猛抽,他说,叫你这个死丫头再装神弄鬼,不肯不哈地躲在我后面想干啥?

  我用双手护着头,也跟着急眼了,我说,老爸,你能不能先把你手里的宝贝放下啊,瞧瞧弄得我这一身。

  老爸这才停下手来,望着他地里的秧苗叹气,他好像想到什么,就回过头来问我,丽啊,今天应该不是礼拜六吧?

  我随口“哦”了一声。

  “那你不去上学,呆在这干什么?”

  我说,老爸,我把你的话是彻底地想过了,俺可不想做个“剥夺你生存权利”的不孝女儿。我知道你累,妈的病把这个家都拖累垮了,你能供我上到高三已经不错了。现在妈也走了,就让我留下来帮你吧!

  说来也奇怪了,我没皮没脸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也能脸不红心不跳,跟真的“牺牲自我,顾全大局”似的,惹得老爸着实难过了一回,满脸是纵横的眼泪,他说,丽啊,爸对不住你啊!都是我没本事,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妈啊!

  我鼻子酸酸的,心想老爸这煽情的本领不亚于倪萍啊!我咬着嘴唇极力地对老爸笑,最后我说,老爸,你别这样,这真不管你的事。

  瞧见了没,我是一个怎样心怀鬼胎的女儿啊,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的老爸玩虚的。

  我把这些看成是人生给我的理所当然,我也没必要给生活刻意地加上华丽的词语和完美的修饰。只是这样,让一切归于平静和淡定,只是我们每一个人从那个时候起再也回不到最初的位置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