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明白了,这根本的原因就是我把他们给惯坏了。
在我的潜意识里,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就得自个狠下心来学厉害点,时不时给周围那些不安分的野小子们来点颜色看看,哪怕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要咿咿呀呀发出点动静杀杀他们的威风,要不然那些势力小人准会骑在你的脖子上拉屎撒尿。
这是俺从俺爸那得来的真理,他总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丽啊,你可是咱们老李家的人,是老李家的人就不能到处丢人现眼。尤其是在处理男女关系上,一定要划分界限,不能给你们班男生一点的空子可钻,知道不?”
他甚至瞪着眼睛威胁我:“你别把你爸的话当成是耳边风,整天嘻嘻哈哈地和男生打到一块,那是不成体统,那是伤风败俗!离男生远一点,千万别让他们占了你的便宜,只要你被男生碰到了,你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只要是老爸说的话,我向来都是信以为真,言从计听的。也正因为拜俺老爸这句盛世名言,从小到大除了他和我两个弟弟外,就没有碰过其他男人的手,甚至还对某些男生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怖和厌恶(当然不包括高原),所以班里的男生都以为我是个怪胎,一个宁愿整天和女生腻在一起也不会正眼看男生的怪胎。
“怪胎”这个名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很多女生都很刻意地躲着我走,并不屑一顾地叫我“玻璃”。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玻璃”和“怪胎”不过都是他们给我按的外号而已,随便让他们叫叫又少不了几斤肉。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所谓的“玻璃”是“同性恋”和“变态**狂”的代名词,当时就觉得天旋地转的,蹲在地上就吐了,怎么想怎么恶心,我捶胸顿足地骂着——你们这一群混蛋,欺负我无知是吧!总有一天你们会遭报应的。
之后便信誓旦旦地说此仇不报非君子,便拿了一根木棍气冲冲地找她们算账,一到她们班我就彻底地傻眼了,几个膀大腰圆的男生虎视眈眈地横在我面前,弄得个个跟黑社会老大似的,就这架势,他们今天不灭了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咱也是识时务之人,总不能傻站着白白给他们一顿狂扁吧!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冲着他们龇牙咧嘴地笑了笑,我说,抱歉,我好像是走错教室了。
我刚要抬腿,其中一个长得比较黑的男生就一把抓住了我脑袋后面的马尾巴辫,疼得我张着大嘴嗷嗷直叫,他说,长这么大眼睛是用来喘气的?走错教室了,你骗谁啊?你把这里当什么地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然后他斜着眼睛看了看我手中的木棍,用很挑衅的口吻说,不赖嘛,还抄家伙来!
我心想,早知道这样,你们用八抬大轿抬我来我都是不会来的。我支支吾吾地说,我哪敢啊!顺手拣的打狗棒,你放心,只打狗,不打人的!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八成把那男生的肺给气炸了,满脑袋的头发都机械般地竖了起来,他鼓着腮帮子,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恶狠狠地问,你说谁是狗!
我真是恨死我这张嘴了,真不晓得它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我胡乱挥动着两只大爪子,特紧张地说,我没说你是狗啊?真的没说你!
他挥着拳头就向我过来了,我本能地闭上眼睛,我知道这个时候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一只很大很强有力的手把我拖到一旁,然后被撞近一个很温暖的胸膛里,我惊慌地睁开眼睛,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和感激来审视面前的这个男孩,是高原!我揉了揉眼睛,的确是他,那个在我梦境中出现过上百次的高原,那个长得像李宁,各门功课都特好的高原。我对他简直充满着一种渴望与崇拜,这种微妙的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不强烈,却如影子一样地缠绕在我的脑海里。
那男生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心里自然是很不爽的,他朝着高原的肩膀就狠狠给了一拳,并咧着嘴大喊道:你吃饱了撑得吧?给个怪胎挡驾,感情你也是个神经病吧?
听他那么一说我就不乐意了,我跺着脚说,不许你这么说他!
那男生很别扭地干笑了几声,他说,这夫妻俩还真是一唱一随的。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有点发烫,斜着眼睛去偷看沉默不语的高原,我想劝劝他没必要跟那种人叫真,也用不着为了我这样一个女生摊上不必要的麻烦,但我却不知道怎样去劝,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和他说话。
高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说,同学,都是一个学校的,没必要对一个女生这样吧!再说,好男是不跟女斗的。
那男生笑得跟人妖似的,什么?她是一女的?我怎么没看出来啊!你瞧瞧她虎背熊腰,活生生一个荷尔蒙分泌过剩的产物,浑身上下那点有女人味了。我看她八成就是一男的变得,故意做了变性手术来祸害人类的吧!
我晕!我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活了十七年?快要气爆了,恨不得把衣服扒光了让他见识见识,我是不是个真女人。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我要是我这样做了,我的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高原很漠视地看着那男生,他说,不许你这样说她!
十几年了,终于有男生替我说话了,我容易吗?
那男生见高原还来劲了,就向周围的人挥挥手,那帮人就跟中了邪一样全部向我们这边靠拢过来,那男生用手指点着高原的额头说,有种啊!我说你老婆心里不爽是不是?那你就好人做到底,替她受死吧!说着那几个就把高原一顿狂扁,我基本上被吓傻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你们别打他,求求你们别打他!
那几个野小子是肯定不会听我的了,高原就双手抱头冲我歇斯底里地喊:你丫是不是傻啊!想看着我活活被打死是不是?还不快去找老师。
我愣了半天才恍过神来,原地转了四个圈就是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彻底给吓晕了,情急之下我就闭着眼睛跺着脚扯着嗓门喊:快来人啊!要杀人了,要杀人了,要杀……一只手就把我的嘴给堵上了,当时第一反映就是那帮野小子想杀我灭口,我就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那只手很快就从我嘴上拿开了,“好了,你再别喊了,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呢!”
我向四周看看,只有高原一个人!我冲着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真是丢死人了。
高原被他们打得不轻,我心里就不由地难受起来,我问,你——没事吧!
高原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他说,没事!
我低下头去,一个人嘟囔着:这帮挨千刀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高原跟见了鬼似的跳起来,他指着我说,你别惹事了行不行,下次可没人替你挨打了。然后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保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啊!心里莫名地一阵狂喜。
忽然我想起点什么,就伸出右手喊了一声:喂,你等等。
他就转过头来,问,什么?
我红着脸,下来很大的勇气说,你刚才牵我手了吧?
他拿一种很不解的眼神看我,嗯,是牵了一下,怎么了?
我把眼睛转到看不见他的地方,又问:还用你的手碰了我的嘴是不是?
我听见他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他说,我碰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转过脸来,很严肃地看着他说,既然这样,你就要对我这辈子负责!
高原腿一软,差点跌倒,他说,听不懂你丫说什么呢?我负什么责任啊?
我听了心里也很不高兴,嘟囔着嘴说,你装什么糊涂啊!我爸说只要被男人碰过了,就必须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要不然我的名声就全给你毁了,我这一辈子也完了。
高原差点喷血,他说,你还真是个怪胎哦!算我今天帮错人了,再见!
我就跺着脚在他身后喊,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负责任,要是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
高原晃晃悠悠就撞到墙上去了,他转过头来很忍耐地看着我,他说,你说什么?你还赖上我了不成,我怎么你了?你怀得哪门子孕啊?真是个超级大怪胎!一次就受够你了!
正好经过的几个女生听到我们如此精彩的对白,已经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我就很忍牙(表情极不爽的意思)地看着她们,没声好气地嚷嚷着:吊人,笑什么笑,再笑我就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那几个人很不屑地撇撇嘴,其中一个说,真是个白痴!
我挥了挥拳头,压低声音说,你们才是白痴!
再想找高原理论的时候,他早已无影无踪了,我耷拉着脑袋跟霜打得茄子似的,我想,我这辈子可怎么是好啊!
无奈之时就找到阿玲和枚儿诉苦,听完后她们都是一幅苦大仇深的面容,用极犀利的眼光看我,吓得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问,姐姐,你们这是中邪了怎么着?
她俩同时干笑了几声,然后批评如炮弹一般狂轰乱炸开来。
阿玲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有没有一点生理常识,什么就怀孕了?什么就让人家负责?真是够丢人的!你以为人类的**就像你说得那么简单啊,只要牵一下手就能生出一孩子来,那这世界还不人口泛滥啊!
我极力争辩着,可这是我爸说的,我没有理由不相信我爸的话啊!
枚儿摇着脑袋对着我就说出六个“我呸”,弄得我连头都不敢抬,她说,我看你就是脑子进水了,你爸那样说不是怕你吃男人的亏吗?碰——不是指单纯的牵牵手、拥抱或是接吻,这是表面的东西。而男女之间要发生本质的关系,是需要**的,只有**后才有可能产生后代!知道吗,你这个白痴!
我歪着脑袋,用怀疑的口吻说,性什么交,人又不是动物!
枚儿一听我这话直翻白眼珠子,她说,我算是服了你了,精品,精品啊!
阿玲挥手就给了我脑袋一下,她说,你啊,就是一书呆子,我看你还是回家自学一下怎么做人,怎么做个女人吧!
我不屑一顾地说,我又没犯错误,学那些干什么?
只听见“咣当”一声,俩人全躺地上了!
后来阿玲给我了一本关于生理上的书,看过之后我算是彻底歇菜了,我脸红脖子粗的不知道以后还怎么走出去见人,一想到曾经在自己很是喜欢的男生面前说出那样愚蠢的话来,我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突然就害怕起来,从没有过的恐惧感,担心此事被传播开的严重后果,更担心在我心里分量很重的高原再也不会靠近我身边。其实有些事情存在的客观性是非常残忍的,我李丽也从来不奢望有什么好运会降临在我身上,我比谁都了解我自己。
我在空中挥舞着我的大爪子,歇斯底里的喊:老爸,我真是被你害死了啊!
从那天起高原再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眼神再也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过一秒钟,他彻底把我当空气了!就像现在,我和新来的同桌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的眼皮子都没带眨一下的,我使劲咬着嘴唇,自己对自己说,忍耐,再忍耐,只要坚持,幸福就会来的 ?我闭上眼睛,仿佛真听到了花开花落般幸福的声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