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正是初春,田野里冒出丝丝绿意,不知名的野花更是开了满地。傍晚时分,稀稀落落几处炊烟,一两声狗叫,便勾勒出天行村的轮廓。
虽然天下烽烟四起,战乱不断。但天行村地处偏僻,北面是有着“倚天绝壁”之称的雪神山,西边是横亘千里的风沙之海,南边是一片沼泽地,东边十里外便是贯穿大陆的“魔之河”,因而虽处于震、烈交界处,却非兵家所争之地。是故三百年来,一直未经战火。相较大陆其它地方而言,此处便是世外桃源了。
村形如雁, 一条不知多少年踩出来的大道,浑然而成燕脊。村东是雁头,雁头有一片树林,林中则藏着一间学堂。
老夫子站在讲台上,双手卷在背后,踱着方步一边摇头一边吟哦,底下则是一群少年,也在跟着摇头晃脑唱书。忽然,老夫子顿住了,学生们跟着也停住,于是乎,顺着老夫子一双仇深似海、红中带绿的眼睛望过去,在东边靠窗的位置上,一个少年正襟微坐,眼前桌子上却放着一本立起来的古书,挡住了老夫子的视线。眼见老夫子就要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少年赶紧拉了拉少年的一角。
那少年约莫八、九岁,正“认真”看书,突然被人搅了雅兴,觉得甚是不爽,刚要发作。仰头便见脸上青中带黄,颧骨仿佛要凸出来似的老夫子,一连阴沉地走过来。慌忙打开遮在脸上的书……就听得一声霹雳,“立起来!”众学童吓了一跳。而那少年似乎不大在意,施施然地站起来。
老夫子素来脾气古怪,眼见学生如此倨傲,更是气的灵魂出窍。自袖中抽出三尺来长的戒尺,三步并两步,迈到少年跟前,喝道:“顽劣之徒,竟敢戏弄老夫。欲浪费光阴至何时?伸手!”少年便茫茫然伸出左手去,就听得一阵噼啪之声自少年手中传出,颇为悦耳动听。良久,却又听得一声断喝:“且将余所讲习之书一一背来,”少年苦笑了一下,缩回手,合上书。 “秩秩斯干,悠悠南山……”虽声音稚嫩,少了老夫子的跌宕起伏的气势,但确实将老夫子所授,只字不差背出,老夫子怔了怔,捋了捋翘得老高的胡子,似乎有些微满意,众学童正要松口气,便又听得半空一声惊雷“竖子何以猖狂!伸手!”学童们吓了一跳,少年更是不解,皱了下眉头,却还是伸出右手,心里却想:按理说这个角度老夫子是看不只到我睡觉的,但怎么会发现我呢,难道是……
老夫子卷起袖子,正作势欲打,眼角横扫过去,见众学生一脸敬畏的望着手中戒尺,唯独这个少年却似乎在思考着什,而浑不在意戒尺的滋味。心中一动,举起的戒尺却没有打下去,而是又收回到袖中。喝道:“今日且到此为止,下课!”众学童忙齐声道:“先生慢走。”但那个少年却连嘴角都没动。老夫子似乎也没有看见,大踏步迈出学堂,一干学童向少年挤了挤眼,便都三三两两离开学堂,而那个少年却仍怔在当地,望着红肿的左手,苦笑了一下,“原来我的手被打,也是会疼的。”
他咬着牙,皱着眉头用另一只手将书收到包内,走出学堂。在林中绕了半天,终于在一棵合围粗的大榕树前停了下来。
树下花草相间,甚是相宜。少年将书包随手往地上一扔,很舒服地躺下来,透过树叶的间隙,仰头朝着天空望去:就见白云悠悠,飘来又游去;春风四起,却只有凉爽而无冷意;耳边鸟声啾啾不绝于耳。不由得叼起一根小草,一脚高翘,闭上眼体验这一片舒爽,不知不觉,竟又沉入梦乡。
村西古柳树下,高仓正随意地坐在石凳上,前面是一张石桌,桌上则放着一壶竹叶酒和一碟小菜。凝望着手中的酒杯,叹道:“远离纷争的日子,实在是不错的日子啊!”端坐在石桌的另一头,云娘正忙着手中的针线活:“相公离开高仓大概十三年了吧!是不是又想起故国了?” 高仓正一口饮尽杯中酒,叹道:“对我而言,在高仓便是同哥哥弟弟们争权夺位,却不如现在落得逍遥自在!”云娘柳眉轻轻一展:“相公所言极是!”高仓正叹息一声:“有一个贤惠的娘子,居然还天天有酒喝,上天实在没有什么亏待我高仓正的啊!” 正想着再饮一杯。优雅的手在桌上一摸,却摸了个空,就见一双如玉的素手中正端着那壶酒,云娘微微一笑道:“相公什么都好,只是贪杯的利害,就怕将天儿也带坏!”高仓正讪笑道:“娘子放心好了,毕竟是我高仓正的儿子,不会喝酒怎么会有出息!” 云娘却将壶放到靠近她一边的桌面,叹然一笑,道:“我却只希望天儿不要像我们一样那样经历太多的风险,能够一生平平安安就够了。”高仓正无奈举起空杯,对着天上的游云叹道:“我的儿子能够一生平平安安么?”清风夹着花香自河边吹过,柳絮便漫天飞起。
一朵云悄无声息地飘落到大榕树上,而少年却丝毫不觉。飘落在树上的竟是一位极美的即使是神族中也少见的仙女。那仙女一身白衣,人却更胜似雪。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正欲在树上小憩。却无意中往树下一望,便发现了酣然而卧的却又似乎不俗的少年,不觉莞尔一笑,轻轻挥了挥衣袖,又轻飘飘御风而去。
少年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却非树下野花所有的香味,一个喷嚏,从梦中醒来。惊奇地发现原来肿的老高的左手竟完好如初,不由一怔。揉揉眼睛便发现红日西沉,群鸟投林。心道:“都这么晚了,娘可能又要担心了!”急急忙忙拾起书包,一溜烟跑回家。
“有手有脚、有鼻子也有眼睛,整个人在别人看起来也许不差,但可惜只有我知道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无赖。”仰头望着倚着正门的,手中端着常用的酒杯的高仓正。在旁人看来也许还有一点高雅的气质,但少年却一脸轻视地扫过去,高仓正高雅的气质立时荡然无存,斜眼瞪了下来:“喂,小子,这可是同你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老爹打招呼的态度?”少年恨恨地道,“别装蒜,是不是你告诉老夫子我在学堂睡觉的事?” “有这回事吗?我只不过同老夫子聊起,少年读书时的一些往事而已……” 少年“啐”了一口,沉声道:“上过月月圆,某人偷隔壁王大婶的那只芦花鸡烤了下酒的事,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说王家那只肥的发福的红鸡公,也莫名其妙地丢失了呢?”少年嘿嘿一笑道:“李家的那只大黄狗,却不知前天半夜子时,为何竟无缘无故自门外失踪?” “有这回事么?可是也真是奇怪,那条狗的四条腿居然没长在狗身上,而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了?”少年顿住了,眼珠一转,口里却道:“连村东头要饭的酒,有人都偷着喝!” “是么?,有的人都八、九岁了,竟然还会尿床!”少年脸挂不住了,当下跳起来叫道:“那几瓶瞒着娘藏起来的杏花酒,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高仓正一怔,脸上表情瞬息间变了五六种,一脸严肃地高声斥道:“男人做事当光明磊落,怎么能做那种卑鄙无耻的事?”少年回头一看,便见他娘亲正从正屋后面的厨房移出来,便转过脸去叫道:“娘,我回来了。”这才迈进门,凑到高仓正跟前压低声道:“看在娘亲面上,今天且放你一马?再向老夫子说三道四的话,嘿嘿,你可不要后悔!”“……”云娘一边解下围裙,一边微笑道:“天儿回来了,学了一天累坏了吧,相公不要再训天儿了。”“哼”门口两人眼一对,又马上移开,却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冷哼,云娘在桌前坐下, 理了一下略为有些凌乱的衣衫,无奈道:“晚饭都准备好了……”“我去端菜!”两个人在门前的脚不由自主地同时动起来,从云娘身边掠过,冲进正屋后面的厨房。却不知为什么,每次云娘做的菜,还没有端上桌,往往无故就少了大半,望着两人的背影,云娘叹道:“天下可有这样的父子么?”
一家人开始围坐着桌子吃饭,高仓正坐在东面,面前照例摆着一壶酒,却照例忍不住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少年却偏要坐在他对面,圆眼怒睁,照例不耐烦噪道:“不要鬼叫了,再叫饭吃不下了!”少年就觉得眼前一花,中间玉瓷盘里那道味道极佳的兰花蛋,却鸡飞蛋打。一回神,那块鲜美的蛋已经整个儿落到高仓正得意的筷中,少年望着高仓正张开的血盘大口,不禁为那块蛋的命运叹息,“娘子一天忙到晚,还要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费心,辛苦你了!”高仓正却将那块兰花蛋夹到云娘碗中,云娘浅浅一笑,却道:“天儿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想着夹道少年碗中,少年却早已将碗中饭扒得干干净净,“我吃饱了,再说也不能要那双脏筷子碰过的东西……”“哼!”两人又几乎同时哼出来,少年道:“娘,你慢慢吃,我先回房睡觉了”。说完就碗一搁,跳下凳子,一路蹦过去,推开西屋——少年的卧室的房门。进门却立刻又把门关上。云娘望着高仓正,忍不住笑道:“远儿和相公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高仓正嘴边露出一丝微笑,心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每晚总是等宫里人都睡了之后,半夜溜出宫……”慢慢品尝着杯中酒,“多少年前的往事了,现在想来还真值得怀念啊!”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少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边侧耳倾听堂屋的动静,一边小心地打开窗户,却不发出半点声音,悄悄地爬上南面墙上的窗台,用一柄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锈剑支起窗户,人却慢慢滑到窗外。
又是一个满月的晚上,金黄的光辉洒满了少年全身,更不经意映出月下众生浅浅的轮廓。少年猫着腰,绕到屋后去学堂的大道上。沿着路,一边躲着路上偶尔出现的人影,一边蹑手蹑脚往前走。月亮便一路跟着少年,直到少年穿过树林,来到雁嘴上的乱石滩。
隐隐若浮现的出几个人影,远远望见少年出来,便高声叫道:“卧虫,你可出来了。”“土豆,地瓜,萝卜……你们已经来了,可想出怎么对付老夫子的法子?”少年一边应道,一边加快脚步。乱石滩上聚集着高高矮矮的十来个少年,大概都吃过老夫子的苦头,一听少年说出老夫子,都不觉眼皮一跳。个子瘦小的土豆,从一块大石头上滑下来,“我们现在去把老夫子的戒尺偷出来,扔到河里,这个办法怎么样?”“本来老夫子的戒尺只有四两重,上次丢了后却又打了一把八两重的,难道你还想让老夫子再叫你爹打一把更重的戒尺?” 地瓜刺了一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河中,便激得一串水鸟扑腾腾乱飞。“那这次我们去把老夫子的衣服都偷出来拿到李家换糖吧,让他无脸出门。”胖胖的萝卜从口袋摸出一颗蛋,一口咬下去,狠狠地说。“得给老夫子点厉害尝尝,让他知道我们是不好惹的?”地瓜皱着眉头道,“卧虫,你有什么办法没有?”众人眼睛便转到少年身上,就见少年只顾低着头,却不知道想些什么,良久,少年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偷衣服也不错,不过老夫子素来潦倒,李家虽收杂货,但他的衣服只能拿去当抹布了……”众少年议论纷纷,“听说老夫子三年没有洗过澡……” “难怪连说话都有股难闻的酸味……”“不过,老夫子身上的那件衣服,好像是昨天“卧虫”他爹送去的新长衫”“真的么?”“我亲眼看见,还有假不成?”萝卜又咬了一口蛋,却差点将手指也咬住。少年心中一动,皱了皱眉头,这才道:“老夫子素来嗜书入命,要是把他的宝贝书‘借’几本出来,他就该三餐无味了吧;没人的时候,他还喜欢摆摆棋局。若是他的宝贝棋忽然不见了,恐怕他就要急的上吊了……”“那我们就去把他的新长衫,书和棋都偷走,让老夫子知道我们的厉害!”土豆眼睛贼亮贼亮地说,“好”众少年纷纷附和,于是在满月的清辉下,一帮少年开始离开乱石滩,向树林边不远处的老夫子的小屋走去。
靠近树林的三分地,东边是一片森森的苍竹林,老夫子就住在林子里。一群少年鬼鬼祟祟地来到老夫子的房前林子里藏起来。房子很奇怪,外面看起来就像一颗砍短的大苍竹,里面却被一个竖着的大关节分成左右两间房子,左边是厨房,右边卧室。但卧室的油灯却仍然亮着。一伙人心里暗叫:该死的老家伙,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却心里又有一丝好奇,这么晚了,老夫子在干什么呢?” 于是乎胆大的几个少年自林中爬出,偷偷捅破窗纸,攀着窗沿,探着脑袋朝里面望,就见:东面黑乎乎的墙壁上赫然书着四个大字“天下为公”,字下面是一个书架,里面堆放着一摞整齐的经书,上面则平放着那把八两重的戒尺。中间斜摆着一张床,被褥黑的放亮,地上的几双黑黑的鞋,则同村里人送给他的蔬菜粮食一起胡乱堆放着,并有一阵奇怪的味道飘出来,最后少年们终于发现:老夫子居然不在屋里。于是土豆松手从窗口下来,吐出一口浊气道:“老夫子不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把他的宝贝书拿走,”地瓜自林子里站起来叫道,“且慢”少年忙道,他又绕到屋子后面的茅房外听了听动静,这才招手示意道:“看来老夫子真的不在!”于是一帮少年屏住呼吸,偷偷摸进老夫子的房中,小心迈过地上的杂物,去取架上的书。。
月已至当空,星光却更黯淡。少年没有进屋,呆在门外把风,春风带着一阵寒意吹过来,少年不禁打了一个喷嚏,“这么晚了,老夫子究竟跑哪去了呢?”正想着,少年们已经陆续从老夫子的屋中出来,“卧虫,老夫子的棋却不知藏哪了”,土豆捧着一本书喊道,“老夫子的新长衫也不见了,”萝卜嘴里嘟囔道,却挟着一本厚书,从里面迈出来。少年一怔,却道,“那我们改天再来拿吧”。虽说没有完成所有计划,但却也有战利品,众少年多少有些高兴。胆小的几个少年却又担心万一事情败漏,老夫子怕饶不了他们,不免忧心仲仲。胆大的少年却一脸高兴,而浑不在意将来可能要多吃几板戒尺,受到什么惩罚。一帮人就这样各怀着心情,踏上回家的路。
少年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往家里赶。心里想:“老夫子啊老夫子,咋俩近日无忧,远日无仇。但谁叫你要同无赖老爹狼狈为奸坑害我?可别怨我啊,嘿嘿。”
当少年快到家门时,却还是从后面绕到西面,轻手轻脚地正要从西面墙壁转到南面窗户时,却似乎听到前面还有人在说话,便赶紧收住脚步,从墙角探出半个脑袋望过去,就见,古柳树下的石桌上,摆着一盘棋局,而桌边石凳上赫然坐着两个人,西边的靠近少年的这方显然是他那个无赖老爹,而东边石凳上坐着的竟然是穿着新衫的老夫子,明月的清辉下,柳影在棋盘上变幻出万千姿态,映照在两个人身上脸上,似乎也都变幻不定。
老夫子瘦削如铁的脸上,青筋饱满,双眉紧锁,左手置于半空却半天没有落下去。虽然看不到高仓正的表情,但从他一动不动的姿势上看,似乎他也在深思,少年把视线转到棋盘上。更是大吃一惊:竟看不出下棋的次序!盘面上左下角、上边、右上角大体为黑方势力所有,但其中却仍有白棋孤子仍在影响黑棋,右边、右下角、下边为白方势力所占,却同样也有几颗黑子出没。而中腹部分黑白相争却没有结果,更是把战斗蔓延到左上角与左边,除了左上角左边,双方实地倒是不相上下。少年把注意力投到左角和左边,就发现双方都没打算围空,而是互相分断,互相绞杀。局面不大可能像其他地方能出现双活,而只能决出胜负。所以其局面虽小,却惊心动魄,远非其他战场所能比拟。不大的左边与左上角,七、八条龙互相纠缠,任何一条龙都没有能力绞杀其他长龙,却也都不容易被其他龙所剿灭。但靠近左下角的左边处,却有一条白龙逃了出去,然而最终却还是成为黑左角势力所围住的一条孤龙,而且只做出一个“眼位”,就在这时, 老夫子终于在左下角二路上落了一子,破坏了白龙在左角做活的意图,高仓正叹息一声:“难道只有回到那块是非之地,争个你死我活?”老夫子却拈着胡须,嘿嘿笑道:“现在回头,恐怕也无立足之地了?”高仓正身子往后一仰,自言自语道:“只有尽杀黑龙,才能救活这盘棋么?”这时候,一片飞絮轻飘飘自柳树上落下,却落到棋盘的左边三路上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点,如果下棋的两人发现的话,若白子点入此点,则黑龙尽死,若是黑子下在此处,则白龙尽灭。老夫子捋了捋胡子,心中暗暗惋惜:“天意如此,看来这一局棋是老夫输了。”然而高仓正却没有下在那一点,而是下在左角二路一点,试图将底下那条白龙救活,老夫子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点在那一急所,任由高仓正将那条孤龙作活,他却将左边白龙尽数屠杀。
高仓正推开棋盘,往后一仰,淡然道:“看来这盘棋我输了!”然而,老夫子却长身而立,脸色肃然地道:“天下纷争,阁下身为布局天下之人,却弃天下大局于不顾,不知是何道理?”高仓正却哈哈大笑,直到笑到眼泪都流出来,“我只不过是一介村夫而已,只要活得自在逍遥,为了所谓的天下拼过你死我活,又是何苦呢?”老夫子冷笑道:“天下棋局,一发而动全身,阁下虽身在局中,却将一身重担弃之不顾,更置天下大义于脑后,却不知阁下以天下为何物?”高仓正微微动容道:“惭愧惭愧,先生与其苛求于我,却何不把希望寄于其他的行棋者呢?”老夫子沉默半晌,方叹道:“天下之人,大多只是棋子而已,真正行棋的又有几人?”说罢摇摇头,收拾好棋具,头也不回地离去。
高仓正起身来到河边,冷月高悬,河上却是一片朦胧。苦笑一声:“看来我果然不是行棋天下之人……”正出神,就听得细碎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回头便见少年翻窗进屋,却不小心碰倒了那柄锈剑,视线掠过东边,房里的灯虽然微弱,但却依旧亮着;晚风袭来,高仓正心头一阵快意。仰头望去,月已偏西,星光一片灿烂。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然而,昏沉的月色下,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只邪鹰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双眼鲜红得仿佛要渗出血,“呀”的一声怪叫,便又窜入无边的黑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