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们以茶代酒,敬玄德一杯。我们能留下那么多粮食,全是玄德兄弟的功劳!”村长首先来了开场白,村民全体起立,举杯示意。我赶紧持杯站起,目光扫过我肩头缠着的白布,心中一动,诚恳说道:“不敢。首先,请恕晚辈无礼,我要纠正雷大叔的一个错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要感谢兄弟们的英勇相助,和所有人的呐喊助威,否则只我一人不足成事。”顿了顿,我续道,“最需要感谢的是,我们的妮妮,没有她的那句‘打坏人’,我也没有勇气与坏人抗争。”
听了我的话,大家都笑了,场面顿时活跃,众弟兄更是感动异常,我看在眼里,心想还好事后他们都没有重伤亡,否则我难辞其疚。刚在失神,忽然感觉脸上一湿,我一看,原来是坐我旁边的妮妮搞了个“突然袭击”,小嘴唇温温的,滑滑的,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她笑嘻嘻地吐吐舌头,这小鬼头,腻可爱。村中年龄相仿的几个MM,应该是她们献上香吻才对,都已是有夫之妇了,可惜啊可惜……
“酒”过三巡,我想起一事,向村长问道:“雷大叔,既然还有粮食,先前为什么要让孩子们到小山丘受苦呢?”
村长连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听了都叹气不已,良久才道:“不是我们狠心,只是每年秋收后总要囤积起来,等着这个年关。加上今年收成不好,按往年收法,粮食都得被收光。如果拖欠,要么被官府抓去,要么就要卖身给富豪人家当奴役,那就一点自由都没有了。”说完,又是叹气连连。
(汉朝税收时间不固定,也有一年分多次收取,各地区都不一样,基本上由地方官府说了算,本书假定楼桑村每年年底统一收一次。除了上述的农业税、人头税、山泽税外,还有赊贷税、牲畜税,物品过关的关税,商业买卖方面的市租、租铢等。)
话匣子一开,边上又有一个唉声叹气地道:“还有徭役更是害人呐,我苦命的孩儿已经被抓去当兵一年多了,还没回来,不知……”
我听得冷汗直流,偷偷问身边的雷虎才知道,原来农民每年在地方须服劳役一个月,称“更卒”;23~56岁男子须服兵役两年,一年在本郡服役称“正卒”,另一年到边境服役称“戍卒”或守卫京城皇宫称“卫士”。如果不服役,就得缴钱,称为“更赋”。狂晕!
谷物税率三十分之一本来算很轻,但刍、稿的一半要求用钱缴纳,本来就是刁难贫困农民,刍税(饲草)要求的质量越来越高,而且还分户刍和田刍,偏偏户刍的比重比田刍大好几倍,豪强地主拥有大片土地也算一户,对他们有利的“低税”更使得他们想方设法要兼并农民的土地。万一天灾,加上徭役……这些念头在我脑中闪电而过,看来,生活在号称“轻徭薄赋”的汉朝下,农民也是苦不堪言啊。看来各朝各代不论哪个皇帝如何采取仁政,都改不了作为封建地主阶级最高统治者的本质啊。这种情况,我可以改变得了吗?唉~目前都怕养不活自己了,还杞人忧天作甚。
我忽然想起那酸人吆喝的“谷千石,刍二千石,稿五百石,钱三万”,打死我也不相信村长不会计算税数,于是不解地问道:“雷大叔,既然律例明令,白天收税的时候,数目凭什么随他们胡说。”
我不提还好,只见村长脸色一紧,黯然道:“今处乱世,官府和地主互相勾结,豪强想尽办法逃税漏税,少掉的部分自然落到了咱们这些没钱没势的苦命人身上,哪还会跟咱们论律讲法。”
这些天杀的!我到此才恍然大悟。突然村长露出惊惶颜色,慌道:“不好!今天咱们如此对待胡理,他必不会善罢甘休。玄德,我看明天一早,你和虎子他们几个还是找地方躲一躲吧。”
“不会吧?雷大叔,今天都对他手下留情了,还按数缴足钱粮了。”我不在意地笑笑。
看我不放在心上,村长着急力劝,加上边上几个老人纷纷表态,连妮妮也加入其中,最后我架不住,也为了以防万一,勉强答应收拾包袱,静观其变。
第二天,平安。
第三天,无事。
第四天,风和日丽。众乡亲心头大石放下,拍手相庆。我正和弟兄们在村落后面的空地练武,妮妮缠着要我教她,我心里头着实不想让她沾上血腥,便没答应。
说来也怪,除了双截棍外,我对其他长短兵器都不感冒,使唤开来没一个顺手的,当然弓箭是个例外。我举了一会儿小石墩,自我感觉通过几个月来持之以恒的练习,力量足足翻了几倍,随手拿起弓箭,吸口气,拈成满月,手一松,“咻”,风声响起,离弦之箭对着二十米开外的目标而去,正中靶心,箭羽尚颤抖不已。
耶!我果然有天赋!连续不断地磨练,我对弓箭的习性由陌生到娴熟,力量、角度、风阻的把握恰到好处,短短几个月,在楼桑村众勇之中,我从一开始的末位迅速升窜,已有窥探榜眼之势,当然,状元我还尚不敢想,那当之无愧属于村中“小神射”王铁所有。王铁很小,今年才九岁,让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一笑起来,嘴角会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很可爱。说来也怪,其他兵器倒也一般,单独对这弓箭一道,王铁有着怪胎般的神勇,而今美中不足的只是力道稍缺,毕竟还是个儿童。他也算得上是我习练弓术的启蒙老师。
“好!”雷虎高叫一声。王铁转头看看,给了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以示嘉奖,便迅速地专注瞄准自己的靶子。
“喔,好耶,大哥哥,抱抱。”刚刚走开几步的妮妮又跳着扑上来,这小鬼,越来越不行了!我只得慌忙放下弓,把她抱起来,脸上又是一湿,我赧然发红,偷看一眼王铁,不知道是否心理作怪,我总觉得王铁暗暗喜欢着妮妮,他们两个年龄相仿,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然,妮妮现在只是个小女孩,天真可爱,我对她就像长辈对后辈的喜欢和疼爱,并非男女之情。
正在胡思乱想,只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抬头一望,原来是村长来了,只见他神色慌张,边跑边高声叫喊:“快,玄德,快躲起来。虎子,快去通知另外的几个弟兄。”
到底发生什么事?我稳住他,道:“雷大叔,难道……”
“嗯!”村长凝重地点点头,道,“已到大路口,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不行!”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不是我的风格,我坚决地摇摇头,扶住村长的胳膊,道,“别担心,雷大叔,待我先去看看。”步子刚迈出,村长从后面拖住我,着急道:“不行啊,这次他们带了一大群人,去了会吃亏的。玄德,你还是听我的话,快走吧。”
“对不起,雷大叔,我不能连累乡亲们。”我甩开身后的纠缠,背上弓箭,快步朝村前而去。雷虎他们在后面追了上来。
来到村前,我远远望去,好家伙,看架势足有半百号人,各个操着家伙,看样子就是来找茬的,领头两匹马,其中一个依稀便是那酸人。“大哥,等等我们……”我转头一看,雷虎、王铁和另外两位兄弟已经到了,远处是村长背着妮妮。
如何是好?看来大前天有点冲动了,可我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怎么也想不到封建社会真的黑到这种田地啊,老实巴交、安分守己地接受剥削,也会惹出事端,我不由想起一句话——官逼民反!
反吗?反!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连累到乡亲们,于是我转身对雷虎他们道:“几位好兄弟,对方人数太多,而且都有利器在手,实话实说,我们根本就难以抵挡,只能暂避其锋。这样,你们快回去收拾好包袱,通知其他几个兄弟,待会在村后集合,我们一起撤到大山去避一阵子。”
“大哥,你呢?”
“我在这里先盯着他们。”
“可是……”
“别可是了,快!”我一把推走他们几个,望望前方人群,就要到村中的小路了,我得赶在他们前头,回头望望,山路崎岖,村长和妮妮可能已到近处,反倒看不见了,我凝视着几个兄弟的背影,咬咬牙,悄悄地顺着长满杂草的小路往村外方向奔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