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简敲了敲桌面，众人皆起身。石闵忽然左眉一跳，王简的动作应当是散席的意思，而那些人站起来后，身姿均大变，或成了一个窈窕淑女或柳姿少妇，或瘘背成了一个老农模样或只从走路的姿态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摇头晃脑的儒生学究，全无先前精锐军士的风范。等众人都离去后，石闵才轻吐一口气，这才是谍人，原来这就是谍人。复又皱眉，开会前在秘所处见到的那个羌人少女姚熙，不也是千变万化的模样，难道她也是一个谍人？等众人散去后，石闵搭住王简的手道：“那个姚熙究竟是何人？”
“小石将军，属下有罪。”王简忽然咬着牙齿跪在石闵面前。
石闵见其改了称呼，又行如此大礼，也是一愣，忙将他扶起道：“不要这样，你详细说来，我也许能为你担当一二。”石闵也不知自己对王简为何会如此欣赏，他甚至不太了解眼前这个大汉，只是觉得王简对自己有种特别的真诚，他看自己的眼神和贾?、杨宁等不同，更类似于自己在襄国的那营汉兵。
“两年前，属下行王事在陈仓活动时，曾被调去为一个大人物治病。”王简道。
石闵点点头坐下来说：“陈仓，嗯，恰好位于秦州与长安之间，濒临榆眉，正是羌部所在。咦！你也是一位郎中？”石闵暗道这可就怪了，郎中就那么好混？为何所见到的斥候首领有不少都是执此活计。
王简道：“属下有几分祖技，在民间有些薄名。”
石闵哼了一声道：“你去医治的那位大人物，别是和六夷左都督姚弋仲姚都督有关系吧？”
王简突然以头椿地，带着哭腔道：“正是为姚都督的小妾蓉儿治病。属下犯了大罪，拐了都督的侍妾。”
“什么？”石闵猛然站起，直如被人扫了一记耳光，过了一巡茶功夫才口齿不清的道：“你……你拐了……都督夫人？”
王简低头道：“是小妾，后来成了属下的妻子，我们……我们是情投意合的，那姚都督有三十多个小妾，蓉儿一年都见不到他几次。”
“放肆！”石闵一把将王简从地上抓起来，怒道：“你，你怎么敢！”
王简咬着牙，眼睛中却未流露出一丝悔意，他看着石闵的眼睛后说：“简与蓉儿是情投意合，而且，我诊断那时候蓉儿已经活不过一年，属下也不知为何会下那么大的决心。”他停了一停，把手放在石闵的拳背上，又说：“蓉儿就葬在荥阳城外，属下罪该万死，若小石将军现在杀了我，属下也没有任何怨言。”
石闵将他摔到椅子上，狠狠地盯着他，也不知他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姚弋仲居然没找他晦气，但反过来说，为了一名即将死去的女子干下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眼前此人的胆子也实在是大可包天了。然而他获取的结果依然是不幸，这或许便是支屈邪所说的那个缘字诀吧。石闵暗叹一口气，又有一丝佩服王简的果敢，这个事情自己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终于叹息道：“那姚熙又是什么身份？”
“她是都督之女。”王简道。
其实他还没说，石闵已经预知了答案，不过听过以后还是感觉头大。“她找你干什么？”
“都督对女儿一直都不怎么在意，那丫头野得很，又与蓉儿情同姐妹，当时蓉儿不慎露了口风，她非要跟着我们出来，属下自然拒绝，但最终确实是她帮助我们逃跑的，那把笛子是她送给蓉儿的信物，半年前她不知如何来到荥阳，偶然碰到属下，属下不敢告知蓉儿已死的消息，她误会属下是个薄情之人，无奈之下我只能带她去看蓉儿之墓，当时她悲痛离去，数日前忽然又回来此处，向我索要那根笛子，属下因为那是蓉儿心爱之物，并不愿给，万般无奈之下……”王简忽然显得有点犹豫。
石闵眉头已经皱得足以夹死一只蚊子，此时见得王简吞吐，便大声喝问：“无奈之下又如何了？”
“属下……属下揍了她一顿。”王简道。
石闵翻了翻白眼，举手捧住脑袋心道你果然是个超级大的惹祸精，你这种处世方式，如何还能混上荥阳的谍人首领，真是奇闻怪事。而那姚熙武功不弱，看起来王简靠自己的能力是很难完成揍她一顿这个壮举的，莫非是用了什么药物？这却问不出口，于是怒道：“你有没有想过，姚都督的羌部处于秦州与长安之间的中央要害，若石生等没有得到姚弋仲的保证，其如何敢反？姚熙乃羌帅之女，她出现在此处，难道就不可能是石生等的细作么？”
“属下自然想过，所以属下一直对其疏远；却不敢有进一步行动，若将其禁锢，恐是给羌人以投向石生一方的口实。这个烫手山芋，数日来令我头疼不已。”王简搔了搔头道。
“你还有怕的事？”石闵差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不过回头细想，姚弋仲对那蓉儿也不如何，若是一个心爱的小妾让人拐了，那还得了，以羌帅的权威，普天之下难有那窃香者容身之处矣，也不知是否因为羌人的习俗，对男女之间难道便真的开明如此？他忽然一阵焦躁，姚熙那瞬息万变的俏脸在脑海中涌伏。石闵伸手拍了拍小腹处的衣服，那里还有极浅的一个小小鞋印，仿佛如此便能将那位羌女的容颜从心中扫落，可惜取而代之的却是刚才姚熙伸手进去怀里拿笛子的那一幕，自己竟然死盯着一位少女的胸部看，这是怎么啦？真的，真的只是想要回她怀中的那根羌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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