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据史所载，始于夏朝，第一个行谍事而获得大功绩的是夏少康时期的女将军艾；因此她也是谍人的神祗。”王简低声道。
“女将军？是第一个细作。”石闵一愣，眼前却忽然闪过了一张熟悉面孔，好像隐隐抓住了什么，却又让它在手指缝中溜了出去，只wWw.获得胸口无来由一疼。“这么说，不滥杀无辜，看起来像好人的人，便大有可能是谍间？”
“大家在城内一个商会中等将军，不过简先请将军见谅，其中许多人的身份都需保密，所以届时见面的时候可能都要带着面具。”王简并没有回答石闵那个提问。
石闵也不在意，问道：“无妨，我也需要带面具么？”。
王简道：“这是自然。”
石闵张了张口，心想都带着面具还有什么必要去见面？但他并没有问出来，两人在城内七拐八弯，走进了一间民居，石闵拴好红马朱龙，跟着王简走进室内。
“小石将军还没吃饭吧？”王简话音刚落，石闵却忽然想到了邺城的斥候头子杨宁，连带便想到他那锅混进马鞍蕈的香菇，石闵一笑道：“我不饿，另外，王大人也不要叫我小石将军了，叫我僧慧便是。”
“晓得了，僧慧大师，桌子上有你的行头，柜子中有薰干的腊肉和一壶薄酒；简一个时辰后来为大师引路。”王简指了指床又道：“大师可先歇息。”
石闵点点头，挥手让王简去了。他走到桌子前，看到上面放着几把刀具几根银针，刀子都很短，而且也都比较奇特，石闵是铁铺老板，自然知道这些刀是用来剜肉挑毒的疗伤工具。他将桌上的东西放进王简备好的一个小木箱中，又取了一根银针挑了挑柜子中的肉和酒，见并无异状才放心吃喝起来。
到目前为止，石闵一共接触过三位大赵WWW.soudu.org的斥候首领，杨宁、贾?还有王简，其中又以王简最让他欣赏，这个人有气度，很沉稳，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却非常容易让人有一种亲切感，愿意去亲近他，石闵想到此处，忽一凛然：斥候中“谍”与“风闻勘探”的不同之处便是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切感么？他一边吃着酒一边想着自己这近月来经历的事情，这短短的一个月，竟然像是过足了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经历，虽然他的功绩或被人抢夺或被自己抹杀，但却过程却实实在在拓展了他的心胸。在山谷时虽然也从书上感受到先人网罗天下的豪气胸襟，总不如亲身经历磨砺人，石闵呼出一口气，他对自己可以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人贵自知，太史儋诚不欺我，我年纪也不小了，过不了四五年便有机会领兵上阵，到时候若还不明白自己有多少斤两就太对不住娘亲了。”他想到母亲，又泛起樱桃的容颜，突然手一抖，酒坛子从手里脱落，摔碎在地上，“知道了！”石闵失声喊道：“是眼神，是她看支屈邪时候的眼神。”他后心一冷，随即想到刚才王简所说的女将军艾，又闪出了《用间篇注》中对一种细作的描写：以美貌及侍技，瓦解其志，销蚀其魄，使其疯狂，谓之软间，为此事者无需传递消息无需刺知国策，西子貂蝉者如是也。
“不，是我想太多了。”石闵捡起地上几块比较大的酒坛瓦块，又从门后取了扫把打扫干净，坐定以后从怀里掏出一朵早已干枯的小花，放在鼻子边细细闻着，“还有香味儿。”他喃喃自语。
在离开襄国以前，石闵和李农见过一次面，他曾问李农，“如果有一天你领兵上了战场你会害怕吗？”
李农说：“怕什么？”
“怕自己带不好兵，打输了仗，怕麾下的士兵成为一堆被人遗忘的尸骸。”石闵说。
“你呢？”李农问。
“是的，我所说的就是我害怕的东西。”石闵回答说。
“我不怕，我唯一害怕的是明天，无法掌控的明天；棘奴，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者说到什么时候明天将由我们来操控，那么，我们便再也没有需要害怕的东西。”
石闵的思维忽然被门边传来的细微声音打断，他睁眼一看，那道虚掩的门被人微微推开一线。“来者不是王简！”石闵得出了这么一个判断，他立刻窜上房梁，收敛自己，将呼吸变得若有若无，又露出半只眼睛从窗隙中向外望去。门轻轻被推开，进来的人走得极其仔细，脚步声极轻，石闵在梁上只能看到那人在窗外的一双脚。“是个女人。”石闵一缩身，又想道：“是个羌女。”
进来的女人穿着一身紧身羌服，紫色的腰带将腰部勒得极细，黑色的无袖衣中又穿着一件白色汗裳，头上戴着花色布裹，蓝色的斜裙下面又是一件白色长长裙里。石闵从高处望下，看不到她的面目，但从身姿上看，却是一位极具风韵的羌人少女。
羌女进入房中后，只左右打量了一番，便走到石闵早先取肉之处，在柜子下方摸索了一下，抽出一根绑着锦絮的笛子。这是一根双管四孔羌笛，为普通的油竹所制，也无甚特别之处。然而那羌女取得笛子后，却兴奋得双肩微颤，使得石闵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问号。眼见那羌女便要离开，石闵一皱眉从梁上跃下，挡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羌女显然大为惊讶，她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樱口微张，露出极白的牙齿，双眉微颦，一双眼珠子水汪汪的，竟是一位美色不亚于董薰衣的少女。
石闵慢慢抽出短戟，低声道：“不问自取谓之盗，姑娘这便要离开了吗？”他刚才眼光一扫，已经看到少女极快的将羌笛收入怀里，又故意摆出一付惊讶莫名的表情，能有此等应变者，绝非寻常小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