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悍！少东！悍！”魏王府左街广场上，四百五十名甲士爆发出轰天的喝声。他们不喜欢叫石闵的官号，反而一直叫他少东。
石闵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帮人，其中有从邺城的城东铁铺一直跟随的老下属，也有一些是近一年前在悍闵铁铺招募的新兵，但无一例外，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极度兴奋、崇拜的神情。这还不是最让石闵惊讶的，让他震撼若痴的是这些汉兵的脸上居然都黥了一个“悍”字。
“这是为何？”石闵转而问王泰，幸好王泰的脸上没有黥字。
王泰有些尴尬，搓手道：“这事怪我，但其实也不是我把握得了的。丞相开府后，不知怎的营中开始流传你便是僧慧的说法，你自己想想，废吴彪、杀王异、在慕容第一高手面前全身而退还重伤其子而后又击杀徐覆，九个月后以僧慧的身份回襄，在高坛处杀得军中震动，你自己干的这些事情是寻常人干得了的吗？营里的士兵怎么能不以你为荣？襄国的汉人尤其如此，自从关于你身份的流言传开后，营口络绎不绝尽是送米送褥的汉家百姓，更有甚者，募兵馆的门口都快要被踏烂了，要求加入我们这支部队的汉人蜂拥而至，我不得已先封了募兵馆。”
石闵点中 文首发头插口道：“做得好。”现在还不是大举建立自己武备的时候。
“开始是张温几个愣头青在脸上黥了这个字，而后逐渐蔓延开去，不到十天，几乎人人脸上都弄得和你一样，我要阻止也来不及啊。我还真想不通，这明明是犯人所受之刑，他们却想吃了五石散一样，个个以此为荣为美。”王泰一边说一边偷看石闵的神色，见其不怒，才又道：“要不是我需要常常进出丞相府，我也凿了。哈哈。”
石闵静静的听着王泰的话，他咬着牙，感觉胸口像是被一股什么东西堵住，却说不出来原因，也无法表达那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错觉，以为眼前这些兵士就是自己的手就是自己的脚，虽只有区区数百人，但天下总有一天需记住这支部队。他在某种亢奋情绪的驱导下，突然走前两步，双手握拳向天举起，大声喊道：“悍！”声音远远的传开去，隐似炸响在天际的一道雷鸣。
“真是太……太匪夷所思了！”石鉴连人带马一付痴呆模样，看到这营兵士的时候，他的表情和早先的石闵一样精彩，甚至犹有过之。
“鉴叔，这……这都是棘奴调教不周，如果以后能长时间和他们相处，我一定不会再让他们干这么出格的事情。”石闵忙跑上前，一边牵住石鉴的马缰一边努力解说，他忽然对刚才的动作与嘶吼感到不安，于是暗自留意了石鉴的神色。
“无妨无妨，咦！这么说，不是因为他们犯错你施行的刑罚，反是他们自己在脸上刻了字？这倒是怪了。”石鉴微觉诧异，他原以为是士兵们都是在石闵的威迫下如此。“王泰，你来说说，棘奴不在，你怎么让士兵们都往脸上刻字？这成何体统！”
王泰苦着脸跑过来，鞠躬说：“代王赎罪，这事我冤得很，士兵们崇敬少东，自发所为，不过代王要罚就罚我吧，确实是我调教不周。”
石鉴一听笑道：“我为何罚你，别说他们，连我都很佩服棘奴。”下马后又转向石闵说：“巡城校尉郭在城父捕获了石堪，现已在解押回襄国途中。父王令你做一件事。”
石闵眼下的时间安排为半天在大庙里陪着佛图澄，半天自由活动，若不是有支屈邪和他说说话，大庙中那日子也是很无聊的，大和上常常一天都不理他，道进就更不用讲了，大庙的日常事物都是道进总揽，常忙得脚跟不着地。石闵经石鉴请示后，石虎许他来兵营走动，本来内心甚为欢喜，哪知道又要出外勤，不由得略有不快，但他也不多说，只垂首道：“请鉴叔传令。”
石鉴道：“丞相令，着石闵领五十骑，征召南阳王石恢返襄国。”
石闵又等了半天，没见石鉴后续，抬头疑道：“完了？”
石鉴道：“完了。”
石闵又问：“这就完了？”
石鉴举高手，揽过石闵的肩膀，在他耳边道：“怎么，可是有什么疑惑。”
石闵皱眉道：“鉴叔，爷爷这道令下得有点……怪，是谁提议棘奴去的？”
“是石宣。”石鉴低声答道。
“鉴叔可知此去的凶险？”石闵道。
石鉴说：“我并非不知其中凶险，然而这是王父的命令，也是对你的一个考验。至于石宣，哼！投我以桃，报之以李。鉴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传闻石堪出奔?州，被南阳王拒之门外？”石闵问。
石鉴眼中射出欣赏之色，缓缓道：“不错。”
“石堪率轻骑百人，企图攻城，险被射杀？”石闵问。
“然！”
“如果真是这样，棘奴此去，也许还能搏个有惊无险！”石闵一顿后，肃立抱拳，大声道：“领丞相令。”
石鉴将书信递到石闵手中，又握紧了石闵的手道：“棘奴是王父之孙，外人不知你也属于军中将佐，以一个无职无权的后辈身份去请南阳王回都，礼义皆通。再说我对你临机应变之能素有信_38605.html心，这种事情你完全可以做得比他人好。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去争什么。”
石鉴走后，石闵立即着手挑选人马，张温、张艾等皆其列，王泰继续留下训兵。五十骑装备妥善，兼程前赴?州。
?州位于鲁西南平原，东仰三孔，北瞻泰山；魏曹操曾长期屯兵于此，乃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又是人文中心，前有孔、孟、曾诸子长期讲学，后代诗仙李白居此长达二十年之久，其历史可上溯到距石闵所在时代两千多年以前的夏代，为天下九州之一。数日之后，风尘仆仆的石闵举头望着那仿若将大地一割为二的无尽城墙，摇头轻叹，心道有此强大壁垒，南阳王肯乖乖跟自己回去才是怪事，他也不着急，在城外寻了一处荒郊，让张温带五人先在日落前乔装入城打探消息，余者就地歇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