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豆儿皱了皱眉,这个老头究竟是谁?自己在宫中时间也不短了,却从没见过他。他冷哼了一声,心想就算真有偷东西的小贼,也论不到你这个老头来处置,你还斟酌?斟酌个屁,要你斟酌我这个冗从仆射是干什么吃的?他也不向刘太后行礼,只一甩臂就随那老者走了。
那老者穿着宽大的布袍,一付行将就木的模样,何豆儿从后打量着他,只数眼便确定自己并没有危险,他悠然自若走在后面,一边还剔着牙,想着自己的对食(注2)。
然而不久后何豆儿便发现有些不对,那老者在宫中兜兜转转,显得极其熟悉,何豆儿跟在其身后发现居然走到自己的住所,正想着为何来此,忽见那老者从布袍下取出一物。何豆儿定睛去看,赫然正是新君那个鎏金虎子,他也是聪慧之人,立时知道不对,正要夺门而出喊人,却被那老者一把抓住,他猛力想要挣脱,那老者的手犹如铁锁,巍然不动。何豆儿心知生死存亡在即,张口就要大呼,却被老者一爪卸去下巴,又用两指探入他口中,一把将他的舌头生生扯了下来。何豆儿顿时眼中喷泪嘴里喷血,下身便溺齐出,中 文首发眼见就要昏去,那老者还嫌不过瘾,又伸手抓住一团暖屋的火炭,塞到他嘴巴里;可怜何豆儿再次疼得清醒过来,老者见血已止住,才将那熄灭的炭火从他嘴里掏出,任由他晕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何豆儿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被捆在一根木柱上,周围设着几个火盆,火光后有许多摇晃的人影。他看到脸色铁青的严震站在几个火盆中央,便张口要说什么,却只呜呜出数声,全身各处传来的痛,立刻如游针一般挑刺着他的五感识海,只不过一息转换,他便又将昏过去;意识还未潜入暝乡,忽然兜头浇下来一股冰冷,强将他从昏厥的边缘拉回,他微微张开眼睛,又被人淋了一脸冷水,这才真正苏醒过来。
严震道:“好手段啊好手段,舌头拔了,手筋脚筋挑了,他纵有冤情,也无处申述,这后宫会审,徒具形式。”
“他有何冤屈?人赃俱获后,这个奴才又口辱陛下及太后,仅此一典就可判其断椎之刑;现在仅拔舌、挑筋也就是留下一条狗命,给宫内其他人看看,哪个手脚不干净便是此等下场。”石宏冷冷说道,太后刘氏并没有明确知会与石堪所谋之事,但他看到那个擒获何豆儿的老者,隐隐想起一个人,一个从先帝石勒青年时便追随左右,无数次以身当矢石的人――十八骑之首王阳!那个人少欲权谋,只醉心武道,虽与夔安同为十八骑之一,却早就传闻病榻不起,而夔安风生水起混至赵国左仆射,全不可同日论道。石宏看到此人之时,立刻意会到新君石弘正在谋划什么,王阳曾指点过石弘的武技,是其极亲密之人,现亲自操刀诬陷何豆儿,事必有因,于是石宏便力加配合。
严震知道现在再说什么,何豆儿也已经废了,如此手段石弘没有,石宏也不一定有,显然是刘太后的手笔,他越想越气,一双手不停的颤动着,愤然走回一帮乱糟糟的黄门身前,忽然振臂道:“所有黄门,恭送冗从仆射大人上路,烈日当空,震自当为汝洗脱身后恶名。”
黄门俱是阉人,个个受过宫刑,本来就容易偏激,看到何豆儿身受如此重创,有冤不能说有怨无处发,早就都红了双眼,听得严震激忿之词,有几个平日与何豆儿相好的黄门,扑身在地,哭道:“苍天无眼啊!何大人一路安心,那个真正的贼人,某家定让他下去给何大人当驴马骑。”众人俱齐声恸哭。
何豆儿醒来后早已没了活志,他本该在月前就死掉了,幸运多活了一个多月,又拥有过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权势,自觉够本,听到严震的话后,他双眼射出渴望的神色,猛然点头不已。立刻有一名黄门宿卫拿起一把弓,跑到何豆_38605.html儿身后,将弦套在他脖子上,手执弓背在其颈后旋动,那弦勒紧何豆儿的脖子,使他的脸色越来越红。何豆儿却迸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死死盯住站在石宏身后的王阳,瞪眼欲裂,不久便垂首断气。
石宏身后是崇训宫诸人,看到何豆儿身死,人群中有人冷笑轻语道:“偷夜壶的阉贼,死不足惜。”
这一骂倒是连严震和双方的宦官都骂进去了。
那名刚刚勒死何豆儿的宿卫,心中本就悲愤不已,闻言当即情绪失控,将何豆儿尸身放下后,拿起弓就抛向石宏身后发声之人。
王阳当即向石宏一眨眼,低声道:“打。”
石宏心领神会,大声喊道:“有刀的抛了,拿石头砸死这些不开眼的。”
当下崇训宫诸人用刀背砸开石栏花盆等物,又抛去佩刃,从地上捡起碎石块向严震身后诸黄门抛去。严震一方的黄门们立刻还以颜色,双方乱作一团,由抛石发展至肉搏,不过彼此都有默契,皆抛了兵器,仅以拳脚相向。
混乱中连严震都被兜眼掏了一记黑拳,偷袭的正是王阳,他并没有要严震的命,其目的只为生乱,否则这一拳早把严震的眼珠子揍出来了。严震身后的黄门人数本来就略少于崇训宫人等,又加上这边有王阳这样的高手,自然是个完败的结局,混乱只过了一刻钟,自严震以下个个面青嘴肿,虽伤不致命却疼彻心肺。幸好黄门侍郎韦?获悉,将宫中甲卫调了三分之二过来,强力平息了这场烂架。韦?虽知道事情诡异,但一边是严震,一边是新君的属从,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将崇训宫的人赶回去,又好言请石宏息怒回宫。韦?姿态虽低,回头却立刻在崇训宫门口多加了一百名甲士,分三班轮转,凡有出宫者,需禀报自己知晓,甚至将崇训宫内日常用度又下降了一个品阶,算是私下为严震出了口气。石弘虽始终没有出面,事体俱晓,对韦?的做法也不说什么,依照刘太后的谋划,彭城王石堪已经乘乱出了皇宫,这就足够了,只需小意等着风云变色罢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