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柳平在塔山读过书?”任娟问。
“是啊,我们这里的娃都在那里读初中,因为那是离我们这儿最近的中学了。但是塔山没有高中,所以他们初中毕业后都去屏山读高中。”果然,柳平是在隐瞒事实!他不但曾经去过塔山,而且还在那儿读过书。可是,柳平为什么撒谎呢,是不是在极力隐瞒和裴家的恩怨?这是为什么呢?
“结婚后,他们两人相亲相爱,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但是和和美美,柳学义很满意。看着柳梅生活得愉快,他自己也高兴。”老支书接着说。
“其后的两三年时间里,因为小两口都很能干,不怕吃苦,日子是越过越不错。柳梅这孩子很孝顺,每次回来探亲,总给柳学义买些他不曾吃过用过的东西。她是变着法哄老父高兴,让邻居瞧了都眼热,都说柳老师到了享福的时候了。
“有一次,柳梅回来,喜滋滋地告诉老父,说他们承包了一片山地,已经种上了苹果树,还准备间种些药材,估计几年以后,果树有了收成,收益相应该当可观。柳学义看着女儿,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每次柳梅两口子来,柳学义总还招呼我过去陪客人吃饭。那时候,看着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我心里也有说不出的痛快,可惜,好景不长啊。
“我记得从那时起,也许是柳学义操劳过度,身体慢慢看着大不如前了。他脸色蜡黄,腰也弯了,走路都要迈不开腿,一个五十刚出头的人变成这样,让人看着别提多惋惜了。
“不久,不知从哪儿传来消息,说是在塔山镇附近,新发现了一种稀有的珍贵矿藏,政府正准备大力开发。柳学义是有文化的人,觉悟也高,听说这事后很替国家高兴,也替周遭老百姓高兴。毕竟这边工业很少,农民仅靠几亩薄田过日子很是艰难啊,他也是盼着开发矿藏能给老百姓带来点好处啊。
“柳梅回家来了,告诉柳学义,他们承包的果园就在矿区之内,已经勘探过了,可惜那些果树是保留不住了。一家人虽然对那些果树和药材很惋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总应该支持国家建设,再说国家肯定也不会让他们吃亏的。柳学义听女儿说完,直夸女儿懂事儿、识大体。
“可是自那以后,奇怪的是柳梅很少回来了。柳学义身体不好,自己出不得门,不能去女婿家探看,又总以为女儿女婿为着果园的事儿忙,没空回来看他,也就没在意。这时间,柳平已经在屏山县城读高中了,想是学习太紧张吧,他也很少回家来。
“我记得那是个秋天,因为我记得杏树的叶子黄了。而且那还是个阴沉着天的下午,我正在地里给新出芽的麦子松土,忽然就听着村里有哭声传出来,这是报丧的哭声。姑娘你生活在城市,可能不晓得这类事情。按本地的风俗习惯,谁家死了人,要通知各地的亲戚前来吊丧,一般很亲近的亲戚都是要自家人去通知的。派去通知的人如果是自家人,而且去世的是老人,谁去通知谁就戴着白孝。到了地方,要跪倒磕头,同时放声嚎啕大哭,然后讲明是咋回事。如果去世的不是老年人,白孝这一节就省了。这就是我们这一带的风俗。
“听到哭声,我就 放下手中的活,赶着回到村里。村里没多少人家,有个大事儿小情,大家伙都要过去看看是不是能帮上忙。打老远就看见柳学义家门口有好些人在这里围着,走到近前,看到大家伙一个个都阴沉着脸,我就知道有不幸的事降临到这家的头上了。姑娘,你要想了,既是报丧的,当然是有不幸了,这谁看不出来呢?其实不全是这样。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看出来是不幸的事儿吧。如果哪一家有老人去世,七十岁以上的,那叫喜丧。像这个就不是很悲伤的事儿,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嘛。除了自家人哭几声以外,街坊邻居是依然如故,该说就说,该笑就笑。可去世的如果是年轻人,这可是令人痛心的事情,或者还有啥别的不幸的情况,别说街坊邻居,就是路人见了也要抹眼泪呢,你说是不是?在柳学义家里,来报丧的人没有戴孝!不幸可以看出来,街坊邻居的脸上都写着呢。
“果然,是柳学义的女婿亡故!我一听说,我感到很震惊。挺好的小伙子,身体那么壮,没病没灾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我听街坊讲,柳学义听了这信儿,愣在当地半天没动静,把旁边的人都给吓坏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都生怕他再出点什么意外。后来他总算被人安慰下来,但他受不了打击,还是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谁都知道,他心疼他的女儿啊!没有了女婿,他的女儿该是多么痛心,他的女儿以后的生活又该怎么过?几天后,柳平知道信儿后赶回来了。可他一个孩子家,面对这些,又能如何?他什么也做不了。柳平在家没呆几天,柳学义还是逼着他回学校读书去了。
“谁会想到更大的不幸还在后面,先前的打击与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柳梅自丈夫去世后,仅回来过一次。她回来那次我见过,那时柳学义还在病床上躺着。柳梅本来就清瘦的身子更加瘦削下来,原来两只俊俏水灵的大眼睛变得眼窝深陷、干涩、不再灵动,像是不只流光了泪水,眼睛里的精神也没有了。整个人灰蒙蒙的,尤其是脸上,没有一点血气的颜色。闺女,她才二十几岁,跟你岁数差不多呀!”
听到这里,任娟一阵心痛,两滴泪水流了下来。她怕老支书看见,赶紧转过脸去。其实老支书早已看在眼里,但他装作没看见。 http://www.xk9l/cs/849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