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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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吴淞口,这座位于长江之滨的小渔村,这几年来借着地理上的优势,迅速发展成为一座欣欣向荣的海港。吴淞口内的黄浦江可是天然的避风两港,这里是去往南京的最后一站,当然,也有不少海船就止步于此,把货物直接在当地交卸,换装出航。港口后的城市虽然看起来有些鄙陋,连完整的城墙都没有,但港内却已经是井井有条,隐隐有了大港风范。

  “大木,我们到了!”远远港口的锚地上停着一艘广船,船上打着南洋商会的旗号,却似乎不是运货的商船,看那船弦边一排小窗口,应当是专门用来海战的战舰。

  年轻人抬头望向港口,已经时值黄昏,但港口上的人们依旧没有停止喧嚣。从港口一直延伸到其后的城市,伴着渐渐微弱的阳光,灯火逐渐点亮了整座城市。

  一艘乌篷船靠了上来,来人打着一盏写有南洋字样的灯笼,“南洋商会李由代表韩当家侯着郑小英雄。”一个瘦小的矮个子从乌篷船中探出来。大船上的水手听了,伸出火把照去,一张南方消瘦的脸颊出现在船上众人的视线中。“得了,油子,又在卖酸了,别以为你识得几个大字就是秀才了!船上的英雄听了,我家韩大人在岸上摆了酒菜,就等大伙了。”乌篷船里传来浑厚洪亮的声音。“你这山虎,就爱拆我的台。”油子没什么好气的反驳,而在船上听得这对话,知道对方算是江湖人物,众人顿时也不在拘谨。

  “某家陈近南,见过两位好汉。”船上一文人打扮的年轻人抱拳相迎,“放下旋梯,我和大木去就成了,你们把船泊到港口上。”虽然看起来不打,但这年轻人却能指挥船上的水手。说着,有人顺着乌蓬船放下梯子。只见陈近南一个侧翻,就顺着梯子踏到了乌蓬船上。

  一边油子见了,适才想起福建江湖上早传有位文武双全的陈公子,原来在这里和郑家小子在一起啊!“下盘不错。”山虎的称赞倒是直接,“陈兄弟好轻功啊!”

  陈近南得了夸赞,却不似一般年轻人有些自豪,倒是谦虚地答道:“谢过山虎大哥看地起小弟。”这时,郑森也沿着梯子下来了,他倒没有翻身跃下,而是顺着梯子快速的滑了下来,一看遍知道就是海上走惯了的。“郑公子也好功夫啊!”油子是老走船的,自然看的出甲板上的功夫,若说陈近南下盘扎实,象生了根似的,那郑森就仿若能在摇晃的小船上如履平地,能随着船在波涛中的起伏来保持平衡。“南洋商会的两位大船长能来迎接不肖之人,大木深感荣幸,这郑家的名讳,还是不要提起的好!”听到郑字一姓,郑森仿佛有很大的触动。

  一边陈近南看了,他对福建事物甚是了解,也不齿郑芝龙所为,但听郑森言语似乎都已家族为耻辱。这让同样出身大家族的他感到诧异。“算了,一切见了韩爷,自有定夺。”眼见山虎似要安慰什么,油子料想这时多说也无济于事,一步上前阻住了他,悄悄地补上一句。一时间,行船遍沉默了起来。

  不多时,小船遍驶进了港口,下船的船员们结伴三五成群的来光顾这港口边的酒肆,食店,更有不少浓妆艳抹的窑姐打着花灯直接站到了码头边来招揽生意。

  挑了块僻静的码头上了岸,换上马车,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码头外沿的广东会馆,如今南人多四散各地来行商走买卖,各地广东会馆林立,但大多都是南洋商会的地界,不过,他倒也不拒绝非商会的广东商人。在海外,商会更是欢迎那些中国商人。在婆罗州的商会正堂就有写有“天涯明人”的横匾。

  被人引进二楼的雅间,“郑公子南京一别,可是有日子没见了,公子这次北上,我特地摆酒一桌,给公子洗尘。”韩子温微笑着迎接来人。从他那不带虚假的笑容上,郑森有些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要知道,在当今皇帝朱由乾眼里,他可是个不小的筹码。但在韩子温眼里,他郑森只是个好朋友。“对了,邝大哥,这位就是郑公子,旁边这位是陈近南,可和你一样文武双全!”屋内,邝露正陪着韩子温身边,连日来,他发现,六子的这个族叔实在是个人才,不但文武双全,更可贵的是不守旧对新事物报有很高的接受度。所以,出了南京,他就把他从军中调出,和他南下。

  “韩先生过喻了,陈某不过粗通几路剑术而已。”一边陈近南差异韩子温还能认识他,毕竟当初他们只是有一面之缘。他哪里知道后世的小说家把他刻画成当世大英雄,自然能另韩子温印象深刻了,只不过怕是天地会是没有可能成立了。

  见众人都落坐了,韩子温举杯道:“来,我先敬两位一杯。”虽然是江南的米酒,比不得北方的白干,却在这晚风席席的初冬中显得滋润。江南的冬天也透着暖意,举杯往来,不觉间,几人的脸上都带着微醉了。

  “我说韩兄,我郑森这次来,可不是单单向你讨酒喝得……”酒过三巡郑森说明他的来意。韩子温放下酒杯,叹道:“郑兄,家国家国,家在前,国在后,你如此可是难为了。”

  一旁的陈近南眼色一动,见郑森的脸色暗了下来,“韩兄,你知道,我那父亲做出如此不齿之事,我大木断不会和他走一路的。”说着,不禁有些激愤,猛地灌下一口酒,“虽然我母亲是倭人,但我知道自己姓郑。”

  邝露暗想着,举杯道:“郑公子,就冲你这句,我敬你!”韩子温见郑森有些醉了,转而问陈近南:“陈兄,现下你们有何打算。”

  “打算,现在不是我们打算了,要看韩大人如何为我们打算!”说完,笑着回答,只是这答案说地有些凄凉。“陈兄此言差已,如今国家动荡正是英雄倍出的时候,这样,朝廷正要征召民船组织一支舰队,郑兄弟熟悉海事,只不过这样一来,将来……”韩子温欲言又止,脸上满是为难。

  “韩兄弟放行,就是面对父亲,我也不会皱下眉头。”似乎是醉了得郑森如梦出醒般答道,话语中的决绝听来悲壮,和自己的父亲做对手,想来没有多少人愿意吧!韩子温和邝露对视一眼,笑道:“现下倒是没这必要,不过当下倒有件棘手的事要大木兄和陈兄亲去走一趟。”陈近南听了,拱手,“哦,就是刀山火海,也下的。”

  邝露和韩子温一搭一唱,接过话来,“这事说也容易,但也凶险”说着,在手指上蘸了些酒,在桌上写下一个城市的名字。

  看了之后,郑森先是一楞,旋既笑道:“恩,明白了,定当不辱使命。”一边的陈近南听了郑森回答地如此干脆。似是想言语什么,却给郑森按住,“军师咱们今天算是就此打住,不问家国,韩兄,这上海虽开港不久,但早听说这里的夜市可是热闹的很,咱们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可有兴趣去散散酒气。”韩子温听了,自然点头同意,门外侯着的山虎,油子也伴在一边。一行六人出了酒楼,借着月色而行。

  虽是夜近午夜,可南市却依然没有消停的意思,街坊两边少有店铺的灯是暗的。招牌匾额间,不时有异国的文字出现。世面上也就是枪炮店也有不少。

  村正!一家店铺引起了韩子温的兴趣,“以妖刀做店招牌,这老板可算是怪才了。”他笑着对一旁的郑森说,“呵呵,想不到韩兄也晓得妖刀的故事。”郑森自小在倭国长大,自然知道村正的典故。邝露却不晓得这些:“原来是刀剑铺,我还当是乡野店呢!”

  “倭刀之锐利可是天下闻名,走,进去看看,这妖刀是什么样地。”说着韩子温抬脚就进了店门。店铺装潢的颇有倭国风情,大厅四周挂着刀剑架,一眼看去,这些刀剑的剑鞘可都不是凡品。鲨鱼皮,犀牛皮……一眼望去,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虽然晚了,却依然有人在打理,见有客人,店小二立即迎了上来。“几位看看,我们这的倭刀可是江南有名气的,断石裂金的宝刀啊!”郑森长自倭国,对刀了解甚多,取下一柄,开刀看看刀铭,“还真是村正的刀铭,你家的东西还真可以,你家老板是倭人!”小二见来了行家,便笑道:“不知道几位是懂行地,我这就请老板来,几位这边雅间请。”遂引的众人来到后堂坐下。

  果然,整个建筑参照地是倭式风格。众人盘腿落坐,端上的茶具也是和式漆器,只不过里面倒是正宗的西湖龙井。“这倭猴子喝茶也算是穷讲究。”一边的山虎在那里对油子说,只不过声音大了些,韩子温听了,笑道:“山虎,这可不是街边的大碗茶,倭人讲究茶道,就在一个讲究上。”韩子温待人和蔼,全无上下长幼之分,时间长了,大家都在他面前想说什么说什么,没有什么忌讳。这才有了,山虎能在此落坐,换了别人,他自然只有站门外的机会。邝露合上茶器,似乎是在回味龙井的余香,“我们两广,富庶的海商,大多都走茶生意,能品茶的不少,茶器也是瓷器的一大宗买卖,不过象倭人茶器这样炫耀的,倒是坏了茶原有的意境。”

  山虎听了,大笑起来,“喝个茶吗,本来就是求个解渴,穷讲究干什么,那是秀才举人地事,干我什么事!”众人听的如此直白的话,韩子温首先笑起来,“韩兄弟手下人如此豪爽,在下佩服啊!”郑森平日里就是大少爷,虽然他也没摆过什么架子,但下属敬他是少爷,总有些拘束。就是陈近南,也对其尊敬有佳。

  “列位久等了,在这刀剑店谈茶论道,可是好雅兴啊!”走来一个束着倭式发髻的年轻姑娘,一身和服,腰间却别了一把肋差。

  一终人不禁都楞了一下。

  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此物信灵味,本自出山原。

  那姑娘咏起韦应物的茶诗,“我们倭人也有讲究静心品茗的流派,不过比起大明的茶道,自然是末流了。”听那流畅的汉文,韩子温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倭国刀剑店的老板是个女人。

  “是个用刀的好手!”一边,陈近南暗道。他的功夫不弱,又多和倭人打交道,从那姑娘走路的姿态来看,可是不能小瞧的人物,在场的人都身付武艺,就是韩子温也知道不简单。不过他笑笑,想着,看来是进了不得了的地方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