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区长,我是杨慕雪。不好了,又出事了!罗江坝发生了践踏事件,当场死亡十六人!”
“什么?”刚刚还沉浸在男欢女爱中的柏向南脑袋一下子炸开了。这才刚刚解决好长风饭店中毒事件,怎么又在他管辖的地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拿着听筒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早上整个东华江都被持续的大雾封锁上了,造成横渡东华江的轮渡无法正常运行,江东罗江坝渡口挤满了数万急于要到市区上班的群众,由于人群拥护,发生践踏事件,当场就有十六人被活活踩死,受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具体数字还有待进一步统计。”
践踏事件?一下子就被踩死了十六人,这可是由于管理不善引起的特大事故,一旦上面追究下来,这可是谁也担当不起的责任!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他脑子里一团糨糊,挂上杨慕雪打来的电话后,立马就给东华区区委牛书记打去电话汇报了罗江坝特大践踏事故,询问善后事家。牛书记当机立断,让他立马到区委组织开会,研究对策。
柏向南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到床边的,一不小心撞在床头,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这响声惊动了裹着被子不想再理他的小梅,忽喇一下拉开被子,探出头,望着狼狈不堪的柏向南,把他的内衣内裤扔到他手里,又重新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不再理睬他了。
“我的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闹别扭!”柏向南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叹着气地盯着被子下的小梅,“我都火烧眉头了,你还有心思跟我闹!罗江坝渡口因为大雾迟迟封锁江面,发生了踩踏事故,当场就死了十六个人,伤者不计其数,到现在还不知道伤亡的人数会不会继续攀升呢!”
“什么?”小梅立即踢掉裹在身上的被子,条件反射地坐起身子,呆呆地盯着满面愁容的柏向南惊叫着:“你说什么?罗江坝渡口踩死人了?”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啊!”柏向南紧紧盯着小梅如花似玉的脸庞,“我这可是倒霉倒到家了,刚上任这个区长还没到半年,就接二连三地发生各种事故,你说我……”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小梅不敢相信地瞪着柏向南,一边麻利地抓过自己的衣服穿上,一边趿踏着拖鞋走下床,从衣柜里拿出昨天晚上才给他慰好的西装和大衣,轻轻放在他身旁的沙发上,“那你赶紧过去吧。公事要紧,几十条人命呢,解决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柏向南迅速抓起沙发上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往身上套着,瞥着小梅说:“这几天我估计都没时间过来看你了,要是忙得顾不上给你打电话,你可不要怨我。”边说边从沙发上抓起公文包,“你要一个人觉得闷了,就找几个小姐妹打打牌,要不逛逛街,买些衣服什么的。”
“去吧。我这儿你就放心吧。”小梅帮他穿上大衣,又伸手在大衣上拍了拍,“冬天了,外边天凉,注意点保暖。”
“我知道的。”柏向南俯下头在小梅额头上亲了一下,“三餐记得按时吃,不要将就着就随便打发了。”说着,轻轻推开她,迅速打开厅门,风一样地闪了下楼。
望着柏向南迅速消失在眼前的背影,小梅的眼睛湿润了。这会的她已经不再生他刚才粗鲁地对待自己的气了,眼看着他整天为了公事操劳,忙完东,又忙西,小梅的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照这样下去,向南迟早会累出病来的。小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轻轻叹着气,抓起遥控器胡乱按着各个频道,收看着早间节目。
平常,柏向南早上出门上班时,她准会一个人窝在被窝里津津有味地收看各种电视节目,可这会,她一点看节目的心情也没了,十六条人命啊,这桩事故比起长风饭店的中毒事件可是要严重多了,稍稍处理不妥,就会影响向南以后的仕途,甚至会毁了他的政治生命,她想不通,为什么她所钟爱的人才刚刚上任不到半年,就会遇上各种各样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呢?
电视上没有一家电视台在播报罗江坝的特大践踏伤亡事故。小梅有些失望又有些欣喜地关掉了电视。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罗原市委也一定不想让它成为全国性的新闻的,如此看来,市委一定会严密封锁事故的所有信息的,这样一来,对柏向南来说倒不是一桩坏事,至少还有罗书记在上面替他扛着这么一副沉重的担子呢。
小梅这样想着,倒又觉得十分无聊起来,天天过着这种宛如笼中之鸟的生活确实有些乏味,还不如趁着向南忙的时候出去透透新鲜的空气,叫上几个小姐妹一起到城隍庙烧香拜佛。
说去就去,小梅立马给好姐妹兰子打了电话约她一起出来,然后从大衣柜里翻出柏向南给她新买的紫色天鹅绒大衣,再配上同色系的灯笼裤,在大衣镜面前照了又照,才心满意足咧着嘴笑着从镜子面前走开,又从鞋柜里挑出一双粉紫色的高跟鞋穿上。收拾一新后,才挎着一只紫红色的牛皮包轻松出了门。
“家家自有蓝呢轿,个个争穿红绉裙。妆出新年新气象,烧香邑庙去纷纷。”这是老罗原人在竹枝词中描写居民去城隍庙烧香的情况。每年的“三巡日”,即城隍神出巡的日子,罗原城内居民家中十室九空,居民全部在城隍娘娘圣诞(三月二十八日),罗原城隍庙内包括庙附近的商家全部张灯结彩,为城隍神欢庆圣诞,庙内香火旺盛。现在尽管是初冬季节,但到城隍庙烧香的善男信女还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望不到头。
小梅虽然难得挑个清闲的日子找来好姐妹兰子一起逛街,脸上看似轻松惬意,但内心深处却并不轻松,她在隐隐地替柏向南担心,要是这桩事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波及向南的前程,之所以来城隍庙她倒不是想来逛街品小吃,更重要的是,要替柏向南祈求菩萨保佑他仕途平稳,千万别再出任何意外的状况了。
“小梅,你怎么了?”兰子拉了拉小梅的衣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问,“你约我出来逛街,怎么自己一直都愁眉苦脸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小梅淡淡地说:“冬天了,浑身都提不起劲来。”
“不是吧?”兰子紧紧盯着她,“小梅,我看你最近总是心思重重的样子,是不是遇上不顺心的事了?”
“没有。”小梅摇着头,“我能有什么事?睡得好吃得香,你就别替我瞎操心了。”
“不对。”兰子认真地盯着她,“我们同学这么多年了,你,我还不了解?你一定有心思瞒着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没什么。”
“真的?”兰子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良久才翕动着嘴唇问她,“小梅,你跟我说实话,你一直都在跟谁交往?不是我们学校那个马立山吧?”
“你又胡弄猜测。”小梅回过头,看着兰子淡淡地笑着,“人家马立山早就有女朋友了,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那可没准,在大学那会,马立山追你追得那么死乞白赖的,他心里能忘得了你啊?”
“真的没有,我都一年多没见过他了。”小梅无奈地说着,“我跟很多同学都没了联系的,天天忙着上班,我哪有工夫想起他们来?”
“你骗我。”兰子忽然很认真地看着小梅的脸说:“你真的没有交男朋友?这大半年来,你的感情生活一直都处于真空状态?”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有了我第一个就会告诉你的。”小梅掉过头,闪烁其词地说着。
“小梅!”兰子转到另一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前天晚上,在外滩,我看见你上了一个男人的轿车。那个男人有四十岁的模样,你告诉我,他是谁?是你的男朋友吗?”
小梅没想到前天晚上在外滩和柏向南在一起的事会被兰子看到,连忙掩饰地说:“你看错人了吧?前天晚上我一直在家睡觉呢。”
“可我当时就给你家里打过电话,压根就没人接。”兰子盯着小梅,关切地说:“自从你告诉我你被一家实力雄厚的外企聘为白领后,又搬到豪华的宾馆住下后,我就隐隐猜到了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一直要对我掩瞒这桩事,难道作为你最好的朋友,你都不想把真相告诉我吗?”
“兰子!”小梅轻轻盯了兰子一眼,她知道兰子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一点也不怪她直截了当地跟她说话,拉了拉她的手,嗫嚅着嘴唇压低声音问:“你都看见了?”
“嗯。”兰子点着头,“都看见了。他是个有钱的商人吧?”
小梅摇了摇头。
“那就是个当官的了?”兰子敏锐的目光扫在小梅落暮的面庞上,继续盘问着她说:“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你对他的家庭背景了解多少,他家里有没有老婆孩子,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知道。”小梅点着头,“刚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有老婆,也有孩子。”
“你?”兰子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小梅,“方小梅啊方小梅,你让我说你些什么好呢?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大学四年,那么多优秀的男生想追求你,你都躲得他们远远的,为什么一出校门,你就非要跟了一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了的老头子呢?”
“你不明白的。”小梅低着头,不敢去看兰子责备的目光。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说,你是看上他哪一点了?钱,还是权?”
小梅继续摇着头。
“那是什么?安逸的生活,还是他对你来说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
“兰子!”小梅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我爱他,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确定我爱上了这个男人。他就像我生命里出现的一道清风,只要有他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快乐、轻松、幸福。”
“可是你现在一点也不轻松不快乐啊。”兰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看,你脸上有一点点高兴的表情吗?从我们出来到现在,你笑过没有?怎么,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找他算帐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小梅有些委屈地看着兰子,“真的,你不明白的,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不是真心的,但确实对我很好。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的一切。”
“你中毒了!”兰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看你,这么不快乐,还在替他说话,你会被他整个毁掉的!”
“真的,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兰子,你相信我,我不是因为被他欺负了才不高兴的。而是我太担心他的缘故,我真的很担心他,他现在的处境……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你不想说我也不想听。”兰子气愤地瞪着小梅,“不是说好要来进香的嘛,还不快请香去?”
小梅瞥了一眼兰子,“兰子,我知道你气我,可是他真的对我很好的。在大学里,你不是一直跟我们说,年龄不是距离、身高不是距离嘛,我和他虽然年龄上有距离,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相爱啊。”
“好了,上香去吧。”兰子伸手轻轻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开心点,别在菩萨面前也摆着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到请香的香摊边,虔诚地请了香,又拽着她往大雄宝殿里走了过去。
已经很久没来上过香了。小梅从兰子手里接过香,在香炉里点燃了,毕恭毕敬地插好,才在佛像前的拜垫上跪了下来,双目微闭,双手合十,默默替柏向南的前程祈祷着。
直到现在,她也没想过要替自己和柏向南的将来祈祷些什么,她知道,自己和柏向南的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上天会安排他们在一起多久都是一个定数,所以她不奢求也不期望得到更多本不属于她命里的东西,她只是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够一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仕途永远坦荡一片,只要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做完祈祷后,小梅从容地从拜垫上立起身,又虔诚地朝着眼前的佛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才返身和兰子一起走了出去。因为心里藏着无法排遣的担忧,小梅在跨出殿门的时候被高深的门槛绊了一下,整个身子立即朝着右边倒了过去。在她左边的兰子连忙伸手要去拽住她,可已经来不及了,小梅继续冲着右边滑过去,眼看着就要磕倒在地时,一个穿着藏青色夹克的男人突然抢步跑到她身边,一把稳住她,将她轻轻托了起来。
小梅虚惊一场,连忙掉转过头望着扶她起来的男人,冲她点头致谢。“谢谢!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小梅一连串说了几个谢谢,那男人却被她的谢谢弄得有些拘束起来,不知不觉中,居然对着小梅也说了声:“谢谢!”
小梅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在她眼里,身旁这个英雄救美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一米七的个头,长得英俊潇洒、魁伟壮实,非常有绅士风度。男人的手仍然搭在她的腰间,她连忙往兰子身边闪去,男人这才地收回手,对着小梅憨憨一笑,露出招牌式的笑容,那样子十分迷人,就连站在小梅身边的兰子都被他俊郎优雅的举止所深深陶醉。
“对不起,我叫肖云浦。郁金香的郁,白云的云,黄浦江的浦。”男人彬彬有礼地向小梅和兰子自我介绍着,“很高兴认识二位小姐,不知可以和二位小姐交个朋友吗?”
“当然可以。”兰子跑到小梅右边,盯着肖云浦看了一眼,笑着说:“我叫杨兰,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方小梅。”
“原来是杨小姐和方小姐。”肖云浦瞟着她们两个,“听二位小姐的口音,好像不是罗原本地人,是来罗原旅游还是参加工作了?”
“我们都是塘北人。”兰子抢着介绍说:“大学毕业后就留在罗原做事,我在一家国有企业当文秘,小梅她在一家外企当白领。”
“白领?”肖云浦像发现新大陆般打量着小梅,“白领好啊。给外国人做事,又有钱挣又有面子,怪不得我一眼望过去就觉得方小姐有一脸的贵人相呢。”
“好什么?就是混日子。”小梅望着肖云浦淡淡地说。她好像不太喜欢眼前这个话有些多的男人,但碍于面子,只得勉强冲他笑着。
肖云浦抬了抬手,低眼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表的时间,又盯着小梅和杨兰笑着说:“时间不早了,该吃午饭了,不知二位肯不肯赏脸让我做东?”
“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脚下就要走的。”小梅连忙搪塞着说,拉起兰子的胳膊就要朝前走。倒是兰子有些不情不愿的,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肖云浦,朝着他使劲挥舞着手。
肖云浦也跟着走了出来,礼貌地朝兰子挥着手。此时的肖云浦已经对小梅有了好感,在他眼里,小梅身上有种出尘的气质,混迹情场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像小梅这样面貌和气质同样出众的女人,所以只一眼,他就悄悄喜欢上了这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姑娘。但此时此刻的小梅压根就没有想到日后自己会和肖云浦纠葛到一起去,她甚至有些讨厌这个小白脸,如果不是刚才她快要跌倒时他伸手扶了她一把,就连看他一眼她都懒得看的。
兰子还在频频回头朝着身后的肖云浦挥着手,小梅连忙拽了她一把,“你做什么?没见过男人似的!”
“你没见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吗?”兰子回过头,满面含笑地盯着小梅说:“你看他,人长得又帅气又精神,这种男人不就是小说书里写的白马王子嘛!”
“白马王子?”小梅挽着兰子的胳膊笑了出来,“你没看出他已经三十出头了吗?这种年纪的男人就算长得再帅气再精神,也不可能成为你的白马王子的!”
“那可不一定!”兰子颇为舍不得地又回头朝肖云浦看了一眼,目光正好与默默盯着小梅背影的肖云浦碰在一起,连忙含羞带笑地扯了扯小梅的衣襟,洋洋自得地说:“他还在偷偷看着我呢。你说,他会不会一眼就喜欢上我了?”
“你看你,刚才还一个劲地数落我,现在你自己不也被结了婚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吗?”小梅笑着盯着兰子,“这种男人你也就看几眼得了,要动起真格的来,只怕日后吃亏的是你自己。看他那副色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是个专门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呢。你就不怕沾上这样的人以后哭都来不及了?”
“说什么呢?”兰子轻轻在小梅胳膊上掐了一把,“人家刚才还扶了你一把呢。你不感激人家,还说人家坏话,就不怕被他听了去?”
“我怕什么?我又不喜欢他。”小梅盯着兰子,“你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吧?”
“什么小白脸?那是白马王子!”兰子得意地笑着,“你是没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我都没法形容的,既迷离又痴情,哎,这也许就叫做一见钟情吧。”
看着兰子那副无法形容的美样,小梅不禁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难道容貌长得好的男人真的就对女人有着如此巨大的杀伤力吗?她轻轻摇着头,自己当初如痴如醉地迷上柏向南,不也正是因为对方优雅的气质和出众的仪表嘛?
忽地,她的思绪飘到了东华江边的罗江坝渡口,她仿佛看到十六个被当场踩死的群众浑身血淋淋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好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如果这件事得不到妥善解决,向南的仕途也就完了,她又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起菩萨,祈祷上天让这件事早点过去,让向南好有个喘息的机会。
“怎么了你,不舒服了?”兰子关切地扯了扯她的手,“是不是老头疼病又犯了?”
“不是。”小梅慢慢睁开眼睛,冲兰子淡淡一笑,说:“我很久没有犯头疼了。”
“小梅,你到底心里藏了什么心思?”兰子定定地盯着她的脸,“本来我不想再问了,可你从大殿一出来,整个人脸上又阴云密布起来,你知道,我看到你这个样子,很替你担心的。”
“真的没什么。”小梅瞥了一眼兰子,“就是突然觉得胸有些闷,一会就没事了的。”
“你就是心里有事。告诉我,是不是那个老男人欺负你了?还是他根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真的对我很好。”小梅无奈地望着兰子,“我们别再说他了,好吗?他是一个好人,我很尊敬他,也很爱他。当然,他对我也是爱护有加的。”
“小梅,你能告诉我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吗?直觉告诉我,你跟着他过得一点也不幸福,如果真的不快乐,我劝你还是及早离开他,找个跟你差不多大年纪的爱你的男人好好过一辈子,也总比现在这样虚度光阴强啊。”
“兰子……”
“你听我把话说完!”兰子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那个男人超过四十了吧?比刚才那个肖云浦还要年纪大呢,你就没想过,等他老了,牙齿也掉光了,你还是一个美丽的少妇,到时候,和你差不多大年纪的男人谁也不想娶你,你就打算一辈子围在那个又脏又脾气不好的老头子面前转吗?”
“我没想过会和他天长地久的。”小梅认真地说:“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我只是喜欢目前和他在一起的这种感觉和气氛,或许,明天当我不再爱他了的时候,我就会义无反顾地离他而去的。”
“能吗?你看你现在都这样整天为了他愁眉苦脸的,你能说舍得放手就放手的吗?”
是啊,她能说放手就放手吗?小梅心里清楚,虽然自己一直明白和柏向南的感情是极不牢靠的,但就因为心中存在那份深挚的爱,让她看不清,也不想看清他们的将来,她所在乎的,只是现在的感觉,现在的温暖,她觉得,躺在柏向南身边的感觉是她来到这个世上所体会到的最美妙的感觉,她并不在乎自己能拥有这份感觉多么长久,只要现在他还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还紧紧包裹着她,就已经足够了。
“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小梅指着路边的桂花厅对兰子说:“好久没吃过桂花厅的鸽蛋圆子了,走,咱们进去点鸽蛋圆子去!”
“怎么还是这点品好没有变的?”兰子拉着小梅径直朝桂花厅走了进去,“看你没出息的,就不知道换换口味,去松云楼吃八宝饭去!”
“我这不是就好这口嘛!”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桂花厅,在靠街的一侧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叫来服务员点了两碗鸽蛋圆子,又胡乱点了些别的点心。
兰子仍然沉浸在和肖云浦相遇的美好情境里,一手托着腮,一手举着筷子在桌边轻轻敲上,脸上溢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愉悦表情。“你说,那个肖云浦真的已经结婚了吗?”忽地瞪大眼睛,盯着对面坐着的小梅问。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能还没结婚吗?”小梅不无嘲笑地盯着兰子,“我说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这年头哪有长得像他那样好的男人还打着光棍的?说不定人家小孩都长得齐你腰高了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也许人家真的没结过婚呢。”兰子仍然死死盯着小梅的脸,“你说,要是他没结婚,我有没有把握?”
“什么把握?”小梅明知故问地打趣着说:“他家要是想请保姆,也不会请你这样的大学生的。”
“去你的。”兰子羞涩地瞪了小梅一眼,“你小瞧人不成?虽然我没你长得好看,可也长得不差啊。我能看上他,就算是他的福气了!”
兰子仍然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幻里继续做着美梦,小梅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指了指她说:“人都已经走了,你再想也没用了,好了,还是赶紧在你们单位物色一个对象,趁早把自己嫁了吧。”
“唉!”兰子无可奈何地叹着气,“早知道,跟他要个电话号就好了,说不定以后还能联系得上。现在再想也没用了,人海茫茫,就算有心想把他挖出来也难了。”
“好了,别做梦了。”小梅从端着鸽血汤圆的服务员手里接过碗,轻轻推到兰子身边,又接着接过另一只碗,搁到自己面前,轻轻捏着勺子在碗里搅拌着,良久才舀了一匙塞到嘴里,咬一口,漫不经心掉头瞥一眼窗外,说:“嗯,还是这里的鸽血汤圆好吃。”话音刚落,她的眼神就定定地怔住了,透过窗玻璃,她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正站在窗户低下冲她微微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这不是中邪了吧?怎么又碰上他了?小梅连忙掉转过头,瞪着对面的兰子看着。兰子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抬起头,有些奇怪地问她,“怎么了,我脸上掉东西了?”
小梅没有支声,努着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窗户外边看。这一看不要紧,兰子立马心花怒放起来,这不是天赐良缘吗?她心里正想着的男人现在就站在和她们隔着一块玻璃的街边,这不是在做梦吧?肖云浦朝着兰子甜甜一笑,这一下更把她的魂给勾住了,怔怔地盯着他站着的地方,好久都不知道把头回过来。
“是他吗?”兰子慢慢回过头,不敢相信地盯着小梅轻声问着。话才出口,肖云浦便站在了她们桌边,非常有礼貌地朝她们打着招呼。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肖云浦笑着盯着小梅和兰子客气地寒喧着。
“是啊。真巧。”小梅抬起头,瞥了肖云浦一眼,又迅速埋下头,继续舀她的鸽血圆子慢慢嚼着。
“不介意我跟你们坐一张桌子吃饭吧?”肖云浦落落大方地看着她们,用一种请求的口吻说着。
小梅没有说话。兰子连忙指着空出的位置盯着他说:“不介意,当然不介意。郁先生,你请坐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肖云浦轻轻在小梅和兰子旁边空出的位置上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叫来服务员,同样要了一份鸽血圆子,瞟了瞟小梅,故作轻松地笑着说:“这里的鸽血圆子是罗原市最有名也是最正宗的,我倒有好几年没有吃过了的。”
“我和小梅以前上学时经常来这里吃的,不过毕业后就很少来了。”兰子一边轻轻舀着圆子往嘴里塞,一边瞟着肖云浦说。
“工作了,自然就没时间过来了的。”肖云浦满脸挂着微笑,“我也是,一直都很忙,早就说要来城隍庙好好拜一拜,就是抽不出时间,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过来。”
“肖先生是做什么的?”兰子一脸好奇地歪着脑袋盯着他问,“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寻常人,不是个当官的就是做大生意的吧?”
“哪里?”肖云浦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送来的鸽血圆子,一边舀一口送到嘴边,一边嘿嘿笑着问兰子,“杨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还要问,你的气质这么好,肯定不可能是小市民吧!”
“我还就是个小市民。”肖云浦认真地说:“十七岁时我就到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支边,一九七八年才重新回到罗原,既不是官,也不是什么大生意人。就是普通的罗原市民一个。”边说边打量着小梅,“方小姐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呢?是不是因为我妨碍了你们姐妹俩聊天?”肖云浦心里想的全是小梅,自然要拐弯抹角地把话题引到小梅身上去。
“没什么,我胸口有些闷,你们俩聊好了。”小梅头也没抬,淡淡地说着,又继续拿着勺子在碗里慢慢搅动着。
肖云浦计了个没趣,只好掉转过头和兰子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临了,他和兰子互相留了电话号码,默默盯了小梅一眼,就推托还有事先走一步。这个时候,小梅和兰子并没有意识到,正因为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日后她们的人生都有了出奇不意的变化,也正是因为这个男人,在不久的将来,他不仅成功地走进柏向南的视线里,还步步为营,在潜移默化中渐渐改变了柏向南的人生路线,甚至给整个罗原市都造成了不可一视的重大影响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