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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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的一日末时,祖父正指点我书法,管家来报说是周府的少爷到了,我飞快搁下笔拉着祖父直奔大厅。只见两人坐在侧位,丫鬟正招呼他们饮茶,看见祖父出来忙上前行礼。

  “周子文(周子墨)拜见辅国公。”

  祖父走过去微扶两人,“自家人不需这么多礼,你父亲也算是我孙子辈的,你们大可叫我曾祖君,这样听着也亲切。”

  “是,曾祖君!”兄俩应允齐声唤道。

  “都坐吧,一路肯定累了。”祖父吩咐各人入座。

  祖父和蔼地问少年:“子文年方几何啊?”

  “回曾祖君,子文来前刚过十三生辰,正及金钗之年。”

  我立在厅里,一旁默默打量两兄。周子文身穿水墨长衫,腰间束一白锦缎,头戴同毡巾,生得温润韵致,虽是少年身段,已可见日后风华;周子墨小家碧玉,着一鹅黄褂裙,敛眉颔首双手紧攥绢帕,显得局促不安。

  “让汝兄离家远行,与吾一老翁共处于室,委屈这大好年华罗!”祖父微笑道。

  子文闻之旋正身拱手:“雨润物无声,曾祖君当世仁杰,殚见洽闻厚德流光,子文兄得公厚爱,躬亲哺教,进德修业,感恩戴德。”

  “祖君一句戏语,若让子文小侄惶惶不安,那就罪过罪过了。”某身短小人不甘寂寞,寻隙跟上话题。祖父看了看一丈之外的我,招手道:

  “昱轩,过祖君这来!”我眉开眼笑地扎到他怀里。

  “子文(子墨)见过小姑姑。”周家兄又离开坐席拜见。我对他们一眼认出我并不诧异,想来苏府人事关系谱简单,来时他们父亲肯定是交代过的。

  “恩”我故作深沉地微微颔首:“不用多礼,这声‘小姑姑’叫着就动听。”瞥见子墨的手,从刚才的手绢捻到褂裙,小脸羞得红红的,某人立马原形毕露,蹭上前拉过她的手道:“让小姑姑瞧瞧,子墨可是裙上沾了虫子,再拽,不须多时可就出洞了。”

  闻言她把脸埋得更低,耳根都红透了,我便决定不再逗她,柔声道:“小姑姑很喜欢子墨呢,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

  子墨终于抬起头与我相视,削尖的小脸,一双蕴水的柔目,温婉可人,在耳鬓处梳的一小辫为整个人增添不少朝气,她细如蚊声道“多谢小姑姑。”

  我顿时心怒放,又对子文笑说:“子文可别吃味,小姑姑也看好你。咱们祈府多了这么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小姑姑多长脸啊!”子文面上亦添绯。

  祖君宠溺地拉回我,言曰:“黄毛小儿,尚未成人竟作横秋之态。”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穿了身石榴红的缎面夹袄,梳着雨雪拿手的“双丫头”。胸口带着一把小长命锁,胳膊和腿还是肉藕节,节末还套着金猪铃铛圈。再想自己身高是一米未够,圆圆的脸上,圆圆的眼,一笑月牙弯弯。观三人皆隐有笑意,我在心底呐喊:本人保证这是奶娘引以为豪的造型风格。

  四人又在主厅寒暄一阵后,祖父交待管家和下人安顿好周家兄,吩咐两人稍事休息一番,晚膳在厅为他们接风洗尘。

  酉时二刻我们四人齐聚一桌,早些时侯我已着管家询问周家兄口味,怕他们新到苏府,未及习惯与家乡的差异。可惜两个孩子谦逊有礼,什么都说如此尚好,所以姑且让厨子做些清甜可口的孩童食物。管家直笑说,是小自己想吃了吧。当即再次自我认知,我是个更加小孩的小孩,不哂笑。如此这般,皆因前世的我热情真诚,体贴细致。这样说虽然有臭嫌疑,但确实未掺水分。晚膳开动后,我的心情持续雀跃中,不断为坐在身边的子墨布菜,自己也觉胃口大好。祖父与子文席间时有言谈,我都热烈参与,周家兄虽稍显局促却也气氛愉悦。用完膳祖父邀我们上书房小座。

  “子文对将来可有计较?”祖父放下茶杯,捋捋胡须道。

  “子文虽在商家长大,但不精算计,家父以周家大掌柜为下愚师,却屡至师傅摇首而归,说来惭愧!然子文极喜文墨书经,几番哀求,家亲无奈也只得寻师以教,盼得有一日侥幸小成可报效国家。如今更有幸伴曾祖父身侧,当恭听教诲,每日自省吾身!”周子文说完一揖。

  “男儿确应有海天之志,只今一日以观之,子文进退有度、谦和有礼、谈吐雅致,多番锤炼他日必能成器。”

  祖父又招来子墨,轻抚其手:“子墨呢,作何想法?”

  “父亲请师父教过红与琴艺,哥哥下课后也陪子墨读文识字。所以----”子墨顿了顿望了祖父一眼接着说:“所以子墨想跟着哥哥,不过父亲说了,曾祖父是当世博学大儒,学识文品无双,听曾祖父的是不会错的。”子墨鼓起劲一口气说完,就赶忙垂下头去。

  “呵呵!”祖父被子墨的样子逗笑了,朗声道:“学业不可荒,能知文,方能识大理晓大义。我祈府的儿从不负才德二字,休息几日你兄二人便与昱轩在东厢的文心院学习。昱轩的师傅是老夫知己好友,昔日帝师沈学如。得他教导尔等何其有幸,应虚心勤勉。琴棋书画也有好师傅,咱们一样一样来!”

  “谨遵曾祖父(祖父)教诲!”我三人同声应和。

  “好了,今天你兄二人肯定累了,早些安置吧!”子文兄俩问礼告退。

  待两人离开后,我立在太师椅旁拍拍扶手道:“祖君,过来座,轩儿帮你捏捏。”

  祖父缓缓躺下,斯须,闻得祖父一声长叹。我看他面带的愁,言又止,知他所系必是庙堂之事。

  “祖君心有烦扰,何不一吐为快!”我知道心事磨人,伤脑伤身,若有人倾诉应该会舒畅许多。

  祖父感慨:“其实轩儿年幼,听的应是笑语盈盈,祖父不该把朝廷、场带回家,徒增不快。”

  我急忙摇头笑言:“轩儿就喜欢祖君与我说话,说什么都好,因为那样轩儿才感觉和祖君是一体的。”祖父止住我手上的活,抱我坐在他膝上,缓缓道来:“昨日祖君率一干臣工,为新元祭祀之事觐见圣上。于御书房久候不至,便想到皇上寝宫“清辉阁”寻人。途经御园见汾屏轩戏台高筑,圣上犹自傅粉墨与戏子后共戏于庭。一国之君,罔顾宗制要事嬉乐,如此有失大体,我一时气愤难抑,拂袖而去。”

  “那么祖君现在所脑,必是懊悔当时未直面进言规劝,晓以大义。”未等祖父说完,我便接上。

  “哦?轩儿竟知祖父心中所想。”祖父面露喜。

  “尝有人总括为为臣的“六正”,言之曰:‘昭然独见存亡之机’,‘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乃王者之师,圣臣也,堪称一流吏。“将顺其,匡救其恶”、虚心、进善道的吏,乃大臣。“夙兴寐,进贤不懈”的吏,乃忠臣。“明察成败”,转为福,使君王终已无忧的吏,乃智臣。奉法职事,“不受赠遗,食饮节俭”的吏,乃贞臣。而当“国家昏乱”的时候,“所为不谀”,犯主之颜,面陈过失的吏,就是直臣了。”

  “还有此一说?倒是祖父孤陋寡闻了。”祖父呵呵启颜。

  “轩儿看来,其后‘五’祖君当之无愧。世无完人,所谓‘圣臣’者,所说的是明君贤臣治下的不二盛世,凭臣下独力难为,所以祖君无需如此自责。”说完我抚摸祖父斑白的两鬓,心疼不已。

  祖父双目奕奕地看着我:“自小祖君就知轩儿聪慧过人,却未料到竟有如此大丈夫的眼光胸怀”

  “祖父太夸大轩儿了,轩儿只是得天恩赐,心多了一窍,早些知物识人罢了。”

  祖父拢了拢身子又说道:方才祖父也想问,轩儿将来想做什么呢?”

  “将来嘛——”我微顿后坚定说道:“祖君所愿便是轩儿之志,祖君所想,便是轩儿所向!轩儿将来要做‘不二之臣’”

  “轩儿志气不小哦!”

  “当然,有其祖,必有其孙,上梁中正,下梁不歪”我乐滋滋地说完,祖父也哈哈大笑起来。

  翌日,起了个大早,在园慢跑数圈后,碰到正过来向祖父问安的周氏兄,大家便一块用早膳。

  食顷,祖父倏然说起:“以后的晨昏定省全免了,你们小姑姑说的,祈府没这些缠人的规矩。在我心里你们都是孝顺知礼的好孩子,为了惦记着给我这老头请安,可能觉都睡不安生。到了这里就是一家人,自然相处倒是真诚贴心的多。”我感于祖父的慈爱,他甚至是细微地的关怀着我们的。

  “谢曾祖君体怀”周子文代为言谢。

  “祖君,我想带子文子墨出去走走,熟悉一下乾康城,祖君公务在身,我这做长辈的还是要略尽地主之谊的。”我用期盼的目光望着祖父。

  “你啊!让管家陪你们吧,注意安全”

  “谢谢祖君!”我上前狠狠地搂了祖父一把,祖父便出门上轿往宫里赶去。

  我让雨雪给我换了个童子装束,不为其他,只为方便上窜下跳,当一天野猴子。雨雪二八年华,生得心灵手巧,初到府上时人唤小桃红。待我六岁生辰时被祖父带来,吩咐与奶娘一起伺候我。当时一听,就觉得她这名字也太恶俗了吧,便给改了“雨雪”。后来又补了个小厮改名“来兮”,加上奶娘,成了我身边的“甜甜三人组”。因为有了他们,我的日子那个叫作啊。

  在鲁管家去挑护院时,我留了张“昱轩先行也”的纸条给他,便拉着周家兄上街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