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褒太子李玄意战果累累,保国守疆,功勋卓越,圣心大悦,现招太子一并带公主喜平凯旋回京面圣,并顺便提到了秦宗飞,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罪责名目,只一句带罪将秦宗飞面京述职。
这道圣旨,显然在李玄意意料之外,连我也却不由暗忖,从我这个假公主被找回到今天,一共也不过五、六日,皇帝已经来了圣旨传唤,僬和城离开京都也有至少四、五日的路程,消息走的如此之快,恐怕在那个京都皇宫里身染重病的航帝并不是外人所传的垂垂老矣,而李玄意的一举一动似乎并逃不过他的眼睛。
难怪当晚李玄意暴怒得差不多将整个屋子翻了个个,连许有智都被痛骂了一顿,脸色苍白地退下去。
接了圣旨,第二日我们即便启程,这次太子、公主回京,走的竟是水路。
太子意的铺张豪华我早在青禾城过年宴席上就见识过的,只是今日等到由僬和城的成文武官员一路送至码头,亲眼见到了还是忍不住惊叹。浩浩荡荡舟楫相接,无数锦帆楼船,首尾相接,夹杂着大大小小内官及御营护卫的船只,迤逦达数里,缓缓沿着东河顺流而下,蔚为壮观。
初春时分水势渐满,河道宽阔,船行得十分平稳。两岸绿堤上垂柳依依,远处的墟里人家,近处的绿杨村廓,如一卷无穷无尽的图轴,在舱窗外缓缓铺陈开来。
我的心情却并不如风景般平静。此去见航帝真的是相当冒险,毕竟他是喜平的亲身父亲,怎么会辨不清真假。我是很想能和那位闻名已久的帝王好好谈一谈的,但保不准他会一见我是假冒的公主就当即将我砍了脑袋。
如今五日一过,船已经近了京都,明日便可以进宫面圣了。我现在站在船沿,回头望着后面成行地船只,我的宗飞在哪一艘上面呢?
正在出神,忽听有号角吹响,原来天色已经渐渐晦暗下来,再看起首的领船率先降了帆。在桅上升挂起一串明,跟着后面一艘船亦吹起号角来,这样一声递一声往后传去,便有御营的小舟划向后方去照应----这号角即是下锚泊宿的讯息。
无数铁索扔了出去,船首的铁索套住前船船尾地柱销,再搭上跳板,每条船就这样被联在一起。夜色渐浓,各船上舱中的灯火渐次明亮起来,像一条灯的巨龙。静静卧在水面上。
今晚是最后一站了。明日中午时分应该可以到达京都。
现在船上一层一层都是璀璨地光。倒在水中倒映在江面上。像无数流星划过水中。流光敛滟。身边有侍女在轻轻催促。“公主。江上风大。还是回舱里早些歇息吧!”
我和太子意自然是同乘一船。但自从上船以后。李玄意就一直忙忙碌碌地。不是去了别地船只。就是在船中与一些手下密谈。而我地睡舱就在他地隔壁船尾。今晚是最后一夜。他却没了精神。整整一天都懒懒地待在自己地睡舱里不出来。他在里面。我倒是有点坐立不安。今天就花了很多时间在船头眺望和观赏风景。现在被侍女催促了。只能踏进了舱内。
舱内点着一盏灯。倒是将柜子。案几照得婉约温和。手边桌上搁着一本才看了一半地书。那灯仿佛将屋中染上了一层清雅地气息。和着自己衣袖间地熏香。几乎淡得嗅不出来。但浴在这样地夜色里。一切都柔和而分明起来。心情倒是慢慢平静缓和下来。
外面真地有风起了。能听到那里地风铃叮铃铃地作响。我将灯“噗”地一声吹灭。一个人坐在黑夜之中。江风清凉郁郁。带着水意地微冷。吹拂垂着地绡纱帘幕。一重重地纱帘在风中忽而鼓扬。像翻飞着轻薄蝶翼。
心中忽然一个奇怪地感觉闪过。今晚好静啊!平常里地太子意若是船驳岸头。必有所在地地官员上来拜访。若太子不上岸去必定会在舱船上请客。摆宴。连奴才们都会借此热闹一下。
只是今夜,竟悄无声息,连个问候地人都没有。
眼见着京城到了,不该如此冷清萧条才对啊!
正在瞎想出神之间,窗外忽然有高大的人影一晃,分明是个男人的身影。
因为刚才的念头,现在倒是紧张起来,内官应该有冠带,外间那人影倒映在窗纸上清清楚楚,此人并无冠带,难道是刺客!
再看时,那人已经消失,我的人一抖,自己恰恰只是坐在床边,尚未上床,现在有纱帐挡着,人下意识地缓缓地往床下噌去。若是刺客,难道是来刺杀太子!想到这里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声有刺客竟叫不出口。
可惜我想错了,还没等我缓过神来,我已经能感到屋中多了一个人,因为在黑暗之中待久了,现在人在床底下趴着看,分明能看见门口正朝床边过来的那个巨大的黑影。我下意识地往里再缩了缩,然后就听到噗噗两声,不用问,分明是刀刺入我床上被褥的声音,声音不大,在我却实在是有点惊天动地。
门外终于有人动静,一个侍女的声音大叫,“快来人,有刺客!”
屋中地刺客毫不怠慢,对着窗棂一跃而出。
舷窗之外忽然炬火大明,前后船上数十盏灯笼火把瞬间燃起,顿时映得江上江下火光一片,岸上亦有灯笼火把骤然亮起,灯笼太多太亮,隔着窗子都几乎睁不开眼睛。
只听窗外“扑通”一声水响,有太监的嗓子既尖且细,在寂静夜中分外刺耳,“刺客跳江了!抓刺客!快来人啊!刺客跳江了,快抓刺客。。。。。。”跳板上步声杂沓,舷板下为中空,脚步声听上去更多更乱,岸上人马喧嘶,无数灯笼火炬向这方涌来,只听得“扑通!扑通”连声水响。想是保护太子的官兵跳下江去追捕刺客。
“公主!公主!”十余盏灯笼一拥而入,舱中顿时明亮如白昼,我从床底下伸出头去,一眼正看到许有智紧张地眼神,“公主!您没事吧!刺客已经跳下水去了,正在追捕之中。请公主放心,一定会抓到的!”
我刚刚来得及伸手抓住许有智的胳膊,有人在他身后开口,声音里有些紧张,
“平儿!”是李玄意,待到见到了我从床底下爬出来的狼狈样,他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一切都似乎有些不妥,我再想想。明白了,是他的态度太镇定了,眼神里还带着些古怪的宽慰。和他身后闻讯而来。脸色惨白的红嬷嬷恰好相反,他只是冷静地寻问刺客地下落,“刺客呢,抓住没?”
刺客因呛水太多已经淹死了,捞起地只是尸首。无数火把照着那**蜷曲的身躯,有人将刺客地脸扳过来,炬上火焰被风吹得呼呼直响,那光也忽明忽暗。我不认识他。红嬷嬷过来抓住了我的肩膀,“公主。您受惊了!这太子爷的船上怎么会上来个刺客?”
太子吩咐遍搜刺客全身,果然有收获。有人呈上来一样东西,借着灯火,我只看了一眼,已经惊得目瞪口呆,那块令牌我曾经也有过一模一样的一块,上面方方正正地刻着一个金字,“秦”!
李玄意一拍桌子,“好大胆地秦宗飞。人在关押之中,竟还敢来刺杀公主!”
“太子!”边上的许有智似乎有异议,“太子,刺客恐怕不是冲着公主来的,公主的舱门在船尾和太子您的只一门之隔,会不会。。。”
“胡说!”我跳了起来,宗飞怎么会干这种蠢事,若是要做什么,怎么还会任他们带回京都!“好了!”李玄意一摆手。分明不想和我多说什么。“等奏明了父皇,父皇自会有公断!”
一盏盏灯渐渐离去。我的心也随着灰暗下来。
京城就在眼前,这深夜宫船上出现刺客,李玄意显然是有意嫁祸陷害宗飞。而刺客竟直奔我的舱室,恐怕并不是巧合。我心中很明白,李玄意清醒的时候,将我当作牺牲品是件相当合情合理的事情。今晚我若是被刺身亡,既可避免去见航帝地尴尬,又可以借口错杀而罪责宗飞。
我将眉头紧锁,若是我想要救人,自己先要活下来,今晚只能算是我命大,再若有下一次,我可还能保证自己就能如此幸运了!
眼看着李玄意转身就要走出舱外,我轻轻地唤住了他,“意!”
他的人一震,停住了脚步,却并不回头。
我冲着他的背影叹气,最近他见我地时间少而又少,会不会病情有所好转?红嬷嬷有句话是说对了,我现在的唯一机会是让他以为我就是喜平,不然一切都只是梦想。一味地怕他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现在是采取主动的时候了。“皇兄,你打算牺牲我了,是吗?”
“不!”他忍了忍,一个不字终于出口。
现在舱中只剩了一盏灯火,将两人的轮廓都画得一明一暗。知道喜平从来不是哭哭啼啼的女子,我转而冷笑了笑,“皇兄,这样也好,那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不!不!不!”他一个转身,急急地跑过来将我拥住,吓得底下的仆从全都往外退去。
我用手抵住他的前胸,冷静地看着他的脸,“皇兄,平儿其实并不爱你,你放手也是对地!”“平儿!”他的语气焦急起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皇兄,平儿不是傻瓜,只是平儿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刺客了,还能不能活着见到父皇了,不如今日把话都说明白了吧!”
“别!不许!不要!”他开始语无伦次了,目光中有了痴迷,连手也颤抖起来。是的,这个样子才是我想见到的李玄意。
我凑近他,冷冷地一字一字地送进他的耳朵,“平儿死了,那你就只有我了,除了我,谁还能还你一个鲜活的李喜平?”
“平儿?”他抬头痴痴地看我,语气中有不确定,更多的却是神智迷离。
我给了他一个笑脸,要地就是他无法区分真假,无法辨别现实和臆想,“来,意,最后再给平儿唱一次那首采莲曲吧!”
(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