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青禾城的时候已近春节,北方的冬天冷的严酷,如今战事已停,城中的铺子都挂满了红灯笼,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分外鲜艳。此时寒风夹着雪片飞撒下来,悄然无声,仿佛绵延着从天而降的思念。
是思念吗?我无奈地咽了咽口中溢满了的苦涩,离别这里已近半年,如今这银妆素裹的青禾城可还记得我曾经的心痛和感伤?那个亲自将我送走的故人呢?如今暖炉柔香,美眷娇颜之时可还记得一些些我的身影。。。。。。痛!竟还会有心痛!我惊异地发现麻木了的手足、冻僵了的头脸非但没有麻痹我的伤怀,反而将心上的疮口愈发赤裸裸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是不是离他越近,伤口就越痛?是不是原本以为愈合的那些心伤,根本一直都还在流血化脓!
不敢往热闹的市中而去,就在城北口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落脚,将马系在院中,抬头看看客栈门牌,“中远客栈”,果然连名字都偏远!拉拢头上的兜帽,走进大堂,
“客官!”小二很热情,“您里边请。”
我点点头,大概是因为风雪的缘故,店里的客人比较多。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要了两个大热馒头,一碗粥,还有两个热菜。一荤一素,慢慢的吃着。
看小二去邻桌收拾,我便叫住他,问他有没有房间。
小儿为难地说,“客官,上房全部都满了。”
我问,“下房,或者中房呢?”
“有的就只有通铺了。这几日过年,太子府大宴宾客,谁敢不来啊。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军官,哪里都不会有上房的了!”
太子意真的在这里!我心稍安,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张其若是太子意的人。一定是把我的洛洛带这里了!
只是我可不想和陌生地臭男人一起睡通铺。皱了皱眉。就掏出一锭小银子。塞进小二手里。“通融一下。不用太为难。”
小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地确没有了。不过。小地倒是单住一间。您要是不介意。
“哦?多谢小二哥了。”我赶紧道谢。“能不能帮我准备些热水?”
小二应了一声。转身刚要走。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讪笑。“客官。今日已经是小年夜了呀!您赶路都忘了日子啦!”
我地心一抖。洛洛出生在1月29日。我竟已经错过了他地一周岁生日。我地宝宝。他已经一岁了!可怜地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替他过生日。他现在身边地人恐怕连他是什么时候出生地都不知道。我若是再找不到他。还会有谁来关心惦记他?这样想可不好。眼泪已经涌到了眼眶里。赶紧低下头去。狠狠地将馒头塞进了嘴里。
一个下午,我终于筹划妥当,打听到现在的太子府竟是当初秦大将军的将军府。心里不由有些感慨。记得赵如雁曾经说过,因为私放柳无伤一事。宗飞被贬职,现在他只是喜平身边的一名副将而已,这诺大地将军府自然不会让他再住。只是那将军府我待了月余,里里外外倒是熟门熟路,这是不是也算是上天助我?
在铺子上买了一套丫鬟的装束,既然李玄意在大宴宾客,那么就是人多眼杂,一个小丫鬟不会太引人注目的吧。
天黑时分,远远见到太子府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现在的太子府彩灯高挂,乐声飘荡,门前车水马龙,红男绿女,进进出出,仿佛是人间极乐的销魂之地,哪里还有半点当初束正严谨的将军府的模样!
正门我是不要想的,人往侧门那边过去,这边也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我往前凑了凑,正有一辆马车刚刚停在府前,车门一开,一阵浓香飘来,娇笑之声不绝于耳,这么冷地天气,淡粉的丝绒银狐袍子中,竟直直地露出一只雪白细腻的手臂,不由得不让人垂涎欲滴。我暗忖,这样的轻浮之态,又走的是边门,应该是哪里请来的青楼歌姬吧,心中一动,赶紧上前扶住于她。
她似乎有些吃惊,但也不开口,只是装模作样地任我搀扶,等进得府中,她喜笑颜开,“想不到太子爷还记得奴家,专门派了奴婢来迎我,鸳鸯我心领了!”
我低头浅笑,现在应该是说些好话地时候吧,“鸳鸯姑娘多礼了,太子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才怪!
手中一紧,手心里竟被塞了块银子,再抬头,眼前低眉顺眼的姑娘正会意地冲着我笑,“鸳鸯儿还烦请这位姐姐,多多关照了!”
我还真有点啼笑皆非,只能装作开心的样子,拍拍她冰凉柔软的手,“姑娘待会儿多用些心思让太子高兴就好了!”
注意到有女官往这里过来,中 文首发赶紧松开了她的手,一转身,往花园隐去。
夜,太子府大厅里已是歌舞翩翩,灯红酒绿,热闹非凡,鲜花锦缎如织云,烛光摇曳,歌舞升平,那悠远清透的歌声依依呀呀唱断了人们的魂,而后院里面已是红灯高照,站在园子里能听到楼阁中飘来戏台上的锣鼓声,我心中感慨,还记得李玄意清瘦冷漠的模样,和他地那双阴冷却带着疯狂地眼眸,和这样极致地取乐。纵情地声色倒是相配宜章。
我知道绕过这座花园,过了回廊,有一道中门,后面就是后院了,如果我的洛洛在太子府,应该在后院里。
想到这里,脚下并不迟疑,尽量不动声色地往花园的小径而去,刚刚跨出小径,边上有人喊了一声。“什么人!”是侍卫!
我吓得一激灵,赶紧低头,还好事先早有准备,“奴婢是小云。新来的丫头,要往后院去,走失了路了!
“后院?”那人似乎有些怀疑,“现在前面都忙不过来。去后院干嘛,去去,往那边厨房去,刚才徐总管还在说厨房人手不够呢!”
我心里着急,可是又没有办法回驳他,只能被他带着往厨房的方向过去。厨房里果然忙得热火朝天,也难怪,外面这架势没有千人也有八、九百人在吃宴席,我才刚刚到。怀里就被塞了一个大盘子,我看看这菜,应该是牛肉,酱色浓郁,香味扑鼻,肚子里竟咕咕地叫了几声。是啊,忙着筹划了一下午,自己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呢。有个声音冲着我吼,“愣着干嘛,还不快跟着上菜!”
我这才看到那边的丫鬟们正车水马龙般地在拿菜,只能跟上,心里却开始发毛,可千万不要让我将这菜送到李玄意的桌上啊。
还好大厅里宾客如云,一桌桌围成了大半个园。园中心正有歌姬在跳舞。艺人们在弹唱,端菜的丫鬟们从后面规规矩矩地上菜。每一桌后面都另有伺候倒酒上菜的仆人,心中稍微有些踏实,任谁也不会注意到混在几十名进进出出地丫鬟们里的我的。
只是来到了这里,我忍不住抬头,正中坐着的正是多日不见地李玄意,手中握着金盏,双眼发光,正在温和地和人细细说话。我顺着他的目光看,那边一身的锦袍金钗,面无表情敷衍着的美人,不正是李喜平嘛!
看见了故人,我地心里不由一动,喜平在这里,那么他,会不会。。。后面有人猛得戳了一下我的腰,“死丫头,皮痒是吧,愣着看什么!”
我这才觉醒,是啊,千万不要露出了马脚,今晚被发现事小,救不出洛洛,那就前功尽弃了!当下连忙低头,跟上送菜的队伍,轮到我送菜的那桌已经在很后面了,估计是按照官级来坐的吧,现在从这里看,距离李玄意已经很远了。
我麻利地将菜放下,刚一转身,手却被人一把抓住,“这丫头长得还真标致啊!”
是一个校尉模样的男人正坐在离我腿边最近的地方。脸上浓黑的胡子一大把,鼻子红红的,神色迷离,看来已经喝了不少了,生怕引起他人地注意,我却不敢说话,只能干站着任他握着我的手不放。
我的软弱倒助长了他的气焰,那人嘿嘿地冲着我笑起来,一股酒味扑鼻而来,“太子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个丫头都长成这样,细皮嫩肉的!”
他地话很轻,我却也不觉得他真是喝糊涂了,_38605.html心中顿时烦闷起来,借酒撒疯?这样被他调戏可没门,就冲着他凌厉地看了一眼,“你喝多了,连太子的人也敢调戏?还想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也许是没有想到一个端菜的丫鬟会这么说话,他的嘴吃惊地张了老大,另一只握住酒杯的手一松,酒杯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当下有那么一秒钟的样子让我觉得震耳欲聋般得可怕,但很快这里的小插曲,就被喧闹声歌舞声淹没掩盖了起来。我趁他愣神的功夫,一抽手,赶紧飞快地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厨房离中门有个为了方便送菜地小道,这一次没有遇见阻拦,等我到了中门,中门竟只虚掩着,连个看守都没有。按奈不住紧张地心情,我一把将门推开,里面虽然也是张灯结彩,喜庆的样子,但人影稀少,与外院比起来显得冷冷清清地寂寥。
我看看回廊,一盏盏红灯笼高挂成串,曲曲折折地伸展着,后院有好几个小院,我该往哪里去找呢?正在发愁,有两个身穿锦袄彩裙的丫鬟往门口这里过来,两人的对话在这清冷的夜里听来竟异常清晰。
“厨房今晚肯定把我们给忘记了,到现在晚饭也不送过来!这么冷,还要出去催!小少爷都叫了半天饿了!”
“是啊,阿花,人都被叫去前面帮忙了,听红嬷嬷讲,前面这戏台要一直唱到元宵呢!”
“唉,就我们倒霉,要留下来照看那个小少爷!”
“去!阿花,别不知足了,那小少爷多漂亮啊,跟个玻璃小人似的!咱们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福气!”
“是是,我也喜欢小少爷,尤其他那双灰色的大眼睛,看了就想让人多疼爱几分!”
听到这里,我只觉得五雷轰顶,手脚冰凉,她们嘴里的小少爷,分明就是我的洛洛!我的洛洛真的在这里了!我终于找到他了!一时间竟悲喜交加,愣在了当场!眼看着两个婢女已经快到了中门口了,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腿沉重地一步也挪不开,正在着急,身后有一只大手一扯,将我一把拉进了边上的灌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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