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盐 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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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出差在外,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吃饭。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服务员端来了一盘素菜。你看它黑黑的、碎碎的,油亮亮惹人喜爱。只听她如莺的嗓音乖巧地报着菜名:“酸盐菜。”有朋友说这是道好菜,吃多了大鱼大肉喝多了酒来上一口酸盐菜那才叫个爽呢。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时我的心里震颤了一下,多少年了没听到这个名字,多少年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看着那道菜一任思绪把我带回到那遥远的过去。

  我生长在鄱阳湖边,湖边上有我家一块颇大的菜园,每年七、八月间菜园里都要栽上不少的芥菜。因为芥菜不怕寒冷、不怕霜冻而又耐旱,生长迅速且叶儿肥大产量高,也是农家养猪的好饲料。上世纪七十年代,科学还不发达,一切都只能靠土地刨食,芥菜也就成了农家必种的植物饲料。等到第二年的春末,芥菜的生长期也到头了,那一畦畦的芥菜,我们便齐根斩断收回家。挑那肥厚新鲜的菜叶洗净晾干,然后切成碎碎的,把炒熟了的食盐磨成粉状和它和在一起用力揉搓出水来,再把它筑在一口瓦灌内并用棒槌一点一点筑紧,最后在菜面上洒上一层细盐再用稻草团成把封住灌口,用一盆清水把瓦灌倒立在清水中封存。待半月左右的时间即可开灌食用,这就是农家常说的做盐菜。少年时我最怕我妈叫我筑盐菜,因为揉搓盐菜手很难受并且那生芥菜被揉搓时所散发的气味亦叫人难以忍受,但终因拗不过母亲而不得不去做了。那个年代,生活水平极低,买什么都得凭票供应,除了自留地和菜园里种了些什么菜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因此盐菜也就成了我们每日的,必备的菜肴了。每年夏天我热得吃不下饭,便用碗装一些盐菜放些酱油加点盐用开水一冲就是一碗盐菜汤了,也就一口饭就着一口汤的对付了。

  一九七五年我上中学了,学校是寄宿的。每个星期天下午上学去便背着一个米袋,米袋内带上一瓶灌头梨灌(注:灌头梨灌:即玻璃瓶装的梨子灌头的瓶子)装的盐菜。因为盐菜是用熟盐泡制盐性大在加工时再加放适量的盐便不易发霉,保存时间较长所以我便一星期只有靠这一瓶盐菜下饭了。这盐菜有个毛病:刚取出加工时你用的菜油便不怕多,那时每个人口的食油一年不过三、二斤,我一个人的菜又会用多少油呢?可偏偏这盐菜好油,炒过的次数多,油放得多便也就真的特别可口。为了它,我和一位父亲在大队油榨榨油的同学交往得特别好。目的就是在上学时与他一路,弯路去大队油榨请他父亲放上半瓢香油在盐菜内,到学校后去食堂热上一热,吃上可口的盐菜。就这样,还惹来同学和大师傅羡慕的眼光和嫉妒的嗡嗡声。中学四年(初中二年高中二年)盐菜是我求学路上不离不弃的伴,它几乎成了我饮食中唯一的菜肴。就是在后来从教的日子里,它也一直陪伴着我,慰藉着我、哺养着我。

  再后来我离开了故乡,离开了贫穷的小渔村,便也就远离了盐菜,慢慢地盐菜在记忆里淡漠了,遗忘了。城市里的生活到底与农村不一样,随着时代的进步,这生活也更是蒸蒸日上。灯红酒绿中,谁会去把过去的苦难和不如意与无奈时刻回想?珍惜现在,花时间在回忆中,有什么还值得挂肚牵肠?我望着盐菜不动也不响,朋友们奇怪我的举止都惊愕相望。“喂,你干什么呢,傻样。”朋友的一声问话把我带回到了餐桌上,我嫣然一笑:“大家快吃吧。我吃好了。”便起身离桌默然地踱在一旁:“盐菜,盐菜、酸盐菜。”我喃喃自语,幸福慢慢占据了我的心房。回家了,去找寻些芥菜种子,待到得种时,再种它一点。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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