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意识到自己应该有所行动。他起身走近那扇神秘的大门。打开它会回到即将爆破拆除的八层楼吗?要是真在什么虫洞里,还能回到人间吗?打开这扇门会引发灾难吗?烟草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门,和那平淡无奇的把手,脑海越来越空,眨眼已经进入了无思无想的状态,只剩下了一个强烈的印象,脑子冷烧到炽白。他失去自控,压下了门把手。门开了,在他的意象里。事实上,门纹丝未动。他再压,再压。烟草慢慢的清醒了些。这是一扇凡人打不开的门。这不是《一千零一夜》里的门。这里没有一念之差的追悔,也没有随意行事的自由。这里的一切都在严格的控制中。自己现在是回不去了。
难道这里真是绿豆芽老头的飞船?那么,这里就的确是在虫洞里了。玻璃缸里的鱼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着。还有那缸底躺着的装鱼的盒子,似沉似浮的睡在那里。烟草却不能把这些,和自己亲手拿过的冰凉鱼块联系到一起。现在,该做什么呢?他努力使自己镇静。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对了,自己跟芝麻通了电话,说了在虫洞里的事。还要他告诉老妈自己出门旅行去了。再,再就是,绿豆芽老头要去喝水。他还有个女儿。烟草突然一下把所有相关联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在舅舅的超市认识了绿豆芽老头,约芝麻一起来八层楼里夜探,被人冲散。自己落进了虫洞里,答应留在瘦老头的船上。自己真是在飞船里吗?身边的一切似乎没有一件可以应证这个说法。都太平常了。除了面前这个能把鱼块瞬间变成活鱼的玻璃缸。烟草的目光转向了那扇通向飞船深处的舱门。
必须尽快找到绿豆芽。烟草默默提醒着自己,打开了通向另一个舱室的门。舱里没人。烟草仔细观察着自己来过的这间舱。上次自己昏倒,曾经在这里睡了一觉。这就是绿豆芽的床。他看着面前的床,坐了上去,伸手在硬硬的床铺上摁了摁,不禁想起了绿豆芽老头慈祥关爱的眼神。无论如何,他不是一个坏人。这样想时,烟草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举止也立刻开朗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疑神疑鬼。他不是有个女儿吗?听那口气,他的女儿应该和我般配的了。哈!有个外星女友!啊,机会不容错过啊。要好好的表现一下。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嘛。他尽往美处想了,双手快活的捋了捋因为暑假已蓄长了的头发,兴奋的穿过了这间结构对称的卧舱,打开了那扇通向新环境的门。
一条走廊。出门后,他站在了一条走廊的中间。走廊上冷峻、金属质感的立面瞬间产生出崭新的氛围。通亮的走廊内,烟草看不到光源在哪里。他感觉脚下飘飘然起来。喔,失重!片刻的晕眩后,手扶着凉冰冰墙壁的烟草开始意识到根本就是自己兴奋过度。应该四处找找。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向右走。一个英国人也许会选择向左走。他心里想着。可没走两步又折回到与绿豆芽卧舱相连的门前。谢天谢地,门一打就开了。他一颗高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到那儿都得有个歇脚的地方啊。关上门,他继续向右走。孤寂的脚步声刺的他不时回头。很快,他发现自己正在一条矩形的回廊内。回廊的外壁上有三扇舱门。其中一扇就是通绿豆芽卧舱的。回廊的内壁上则有两扇门。日后,每当回忆起这段儿都会觉得自己非常可笑。他试着去打开那些门。却一扇也打不开。一时间,人竟被困在了这个回廊里。而那可以自由进出的舱室,他反倒无意去了。反复试了几次还是打不开其他门后,烟草烦了:
嘿,老先生!你在哪里?我是烟草。你的忘年交啊。
嗨,老头,我说,你在哪里啊?
喊声在回廊里荡来荡去。
草草,我听见你了。你跟着指示走,穿过亮绿灯的门来找我。
好!我马上到。烟草听到绿豆芽老头的声音,顿时感到浑身一爽,情绪稳定下来。
果然,墙壁齐胸高的位置上浮现出一组浅蓝色的箭头,有节律的闪烁着。烟草顺着指示,打开了外壁上的另一扇舱门。面前豁然出现了一个空间巨大的舱室。和刚才回廊内的局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烟草有些不知所措,鞋象粘住了。
过来呀,草草。驼背的绿豆芽老头回过头大声的招呼他。
一直昂着头的烟草这才注意到绿豆芽老头站在远处的一趟栏杆前。他东瞄西看的走过去。在他身体的左侧有一个很高的台子,十分引人注目。这高台一直延伸到快接近前面那趟栏杆的位置。突然,从高台和栏杆之间窜出一个骇人的巨兽。烟草被眼前卡车一样大的怪物吓呆了,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
嘿,好姑娘,停下。
听见绿豆芽老头这话,烟草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所有的浪漫想法刹那间灰飞湮灭。你不会有这样的女儿吧?在这里还要打怪物就够惨了!感情还是你女儿,这简直是没天理。你告诉女儿一声,来了个帅小伙儿。八成是它饿了吧。我的命苦啊!妈妈哎。他直到这会儿,才想起来还没给家里打电话。瞅着面前喉咙呼咙作响的母兽,烟草悔青了肠子。干吗要答应留下来?就是到仙女星系旅游,也不能跟他女儿一起去啊。
绿豆芽老头走到停住了脚步的蒙蒙身边。他那佝偻的身体还不及怪兽腿的一半高。烟草是不明白啊,这样的瘦老头,跟什么样的外星怪物谈恋爱,才能生出这样威猛的女儿来呀?
绿豆芽老头不知道烟草把事情想拧了。他只当是草草被高大威猛的蒙蒙吓着了。
起来吧。别怕。跟你介绍一下,这是蒙蒙。
别,别。我们慢慢认识。烟草扶着绿豆芽老头干瘦的胳膊站起来,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女儿。
哎呀,千万不要!烟草紧张的低头闭上了眼睛。
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烟草苦着个脸。欲哭无泪啊。
这是我女儿,茉莉。
磨我!烟草心里话,还是磨你吧。他依然低着头,苦着个脸闷着。心里那个难受啊,无处述说。哎!茉莉!那蒙蒙?一线曙光忽然在他的鱼木脑袋里一闪。但也就是一闪。还是不行。大名叫茉莉,小名叫蒙蒙又有什么区别?
绿豆芽老头有些不乐意了。这臭小子发什么魔气?基本的礼节都不讲了!他生气的抬手拍了草草的后脑勺一下,大声说:笨蛋,睁眼呀!
草草命苦呀。草草心里自叹一声命苦后,无奈的抬头睁开了眼。看着跟前面目狰狞獠牙老长的怪兽,他实在是,一点儿假都装不出来。倒是怪兽的眼神似乎比方才温和了许多,甚至还有些可怜兮兮的。啊,没人玩是吧?烟草心里话,我也很孤独。
哎,你看哪儿啊?这边,她是我女儿!绿豆芽老头一见烟草看着蒙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明白过来了。心里那个乐啊,要不是怕女儿生气,当时就要笑出声来。
烟草木头木脑的转过头。唰――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半空中飞来一个仙女!呵、呵、茉莉!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超、超的厉害了,草草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过载了,比以往最活跃的时候都还要十倍繁忙,更要命的是,这股神奇的力量穿透了他上百亿本在沉睡的脑细胞。这一回,草草的脑子是真的烧了。他倒下去,一脸幸福的表情。
绿豆芽老头连忙招呼女儿帮忙。茉莉落在了昏迷过去的烟草身边。她那如蝉翼般透明的翅膀收拢来贴在了身后。如果除去这对奇异的翅膀,她就和父亲一样外表象极了地球人。她还有一点特别,光光的头上满是色彩艳丽的条纹。茉莉蹲下身子好奇的看着表情甜美的烟草。这是她第二次面对面的看这个地球上的男人。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插进了烟草那一头黑油油的长头发里。吊在她胸前的项链淘气的摆动着。
帮忙搬搬。绿豆芽老头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茉莉调皮的一笑,双手托在烟草腋下,把他抱了起来。绿豆芽老头则抬起了烟草的脚。父女两个合力把烟草抬进了旁边的医疗室。进不去医疗室的蒙蒙,寂寞难耐的把眼睛凑在透明的窗户前看。
扫描过烟草的身体后,绿豆芽老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奇怪。他仰头,皱眉思考着。烟草的脑部似乎起了变化。
茉莉趁父亲想事的空子,轻轻掀起了烟草衬衣的下摆,还解开了衬衣上的一粒扣子。她想看地球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她把食指轻轻放在了烟草那从没洗干净过的肚脐眼上。对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总是有说不出的好奇,她觉得好玩极了。
哎,快放手。我怎么跟你说的?要尊重别人。
茉莉嘴一噘,虽然听话的放手了,鼻子里却不屑的哼了一声:哼嗯!
绿豆芽把烟草被掀开的衬衣拉拢来,不客气的对宝贝女儿说:别忘了他是我们的客人和朋友!
哼嗯!茉莉生气的扭身走了。
哎,你不要乱跑。他一会儿醒了,要去你那里。听见没有?今天,你复习汉语没有?
看着关上的舱门,老人叹息了一声:哎,跟她妈一个样啊!
舱外。茉莉虽然十分不愿离开。可是,呕不得父亲责怪她。不走就太没面子了。父亲的话,她也都听见了,只是故意不理他。其实,她心里是非常稀罕烟草的。最开始,她是听父亲说有这么个人,想把他带回雪博作为人类存在于太阳系的证据。上次在父亲的床上看到昏迷的烟草时,她就莫名的喜欢上了这个傻乎乎的地球少年。极力要父亲一定带他回雪博。他多有意思,说昏迷,立刻就没有知觉。这简直就是特异功能。这次,又来了!她越想越觉得有趣,兴奋的振翅飞起落在了蒙蒙背上。白色连衣裙在蒙蒙深褐色的浓密长毛上铺散开,犹如花瓣一样,她人就仿佛那花蕊。
蒙蒙驮着茉莉顺着来路离去。透过栏杆外的玻璃墙幕,能看到外面辽阔的原野。通向生态保护区的大门开启了。蒙蒙吼叫着,离开了2号实验舱。当沉重宽阔的大门关闭时,它的叫声还在门这边的舱内回荡。
绿豆芽老头听到这声音,知道女儿回去了。烟草悠悠的苏醒过来,只觉得头疼的厉害。绿豆芽老头帮他从病床上坐起。
头疼,我。
过会儿就好了。我给你开了药。按时服药,头痛即可治愈。来,先到椅子上坐坐。
我看见茉莉了。烟草认真的说。
是我女儿。
她在天上飞,有天使一样的翅膀。
我也有过一对翅膀。
啊!
它脱落了。
脱落?
是的。就象人类的头发会随着衰老或疾病脱落一样。我老了。翅膀已离我而去。
烟草现在彻底的把所见的一切接受了下来。他想知道茉莉的妈妈是谁:你的老婆呢?
她死了。
你们也会死吗?
万物都有生有灭。你们所知道的许多法则都是正确的。
可是,我不知道虫洞究尽是何物。
这个就是爱因斯坦来了,我也一时跟他说不清。你还是先喝药吧。以后,每天这个时间服一粒。这瓶药吃完了,你的头痛就自然好了。
谢谢。烟草喝过药,又举着药瓶看了半天上面的标签。
是博文,我们的文字,你还看不懂。
那我可以学了?
嗯。不过,我的事务很多,能陪你的时间有限。我的女儿倒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她也正在学汉语。
那太好了!哦,头痛。
尽量保持情绪平稳就会好些。现在,可以走了吗?
没问题。
走,去见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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