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受到惊吓的茉莉尖叫一声,从案板前跳开,菜刀也脱手,当啷一声落在了瓷砖地上。身边的人一惊之后,又都笑起来。
蹲在角落摘菠菜的刺藤瞟了眼离茉莉脚尖一掌距离的晃眼菜刀,又接着摘起手上的波菜来。在菜刀脱出茉莉之手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落下的刀不会伤到任何人。这个世界虽然充满了偶然性,但在某个短暂具象的时空内事物的演变却毫不含糊的带有其不可扭转的必然性。这一连串的必然性导致偶然事态发生,随之,偶然事态又导致不可逆转的必然事态呈现,如此循环往复,以致模糊人们的视线,搅乱思维。只有少数人可以集中精力,不受乱力的牵引,始终坚持正确的取舍,在必然的踏板间跳跃,遨游于偶然之虚空,紧紧把握着自己的命运,将生命的潜力发挥到极致,为所爱忠勇一生。
还是我来。
白姨放下削了一半的丝瓜,转身从地上拣起了菜刀,看了看,刀口还好。她起身站到案板边,按住还在挣命的鱼儿利索的刮起鱼鳞来。
你去跟他们说话去。
听到白姨说,茉莉这才缓过神来。离开厨房,她感到如释重负。做饭这种事还是算了。自己本想为大家做点好吃的,可谁知连刀都拿不稳。客厅里的闲聊还围绕着这些天城里发生的事。相对于天边那无法左右的变化,身边的点点滴滴的确更真切感人。在卫生间洗手时,茉莉不禁又想起了父亲。到底现在如何了?自己一点也不知道!一想到这些,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抹着搽不干的泪水,茉莉感到绝望极了。眼前的情景在雪博是绝对看不到的。面对强敌全面入侵,没有哪个雪博人坐的住的,从知道警讯的那一刻起,大家会有组织的加入紧急防御体系,各司其责,为自由而战,前赴后继,直到最后夺取胜利。像这样任人宰割的听凭命运摆布实在是令人抓狂!为什么我要到这里来?恍惚间,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又仿佛看到微笑的草草正站在自己身边。她忽然笑了。这突发悲戚之后的会心一笑在旁人看来却是那么的惨淡。
哦,对不起!
门外身影一晃,连声音也未听清人就不见了。茉莉鄂然的看着门外空荡的走廊,不知刚才是谁,又为什么会没进来就走了。你占用太长时间了。她想到这里赶紧把脸洗了个干净。
冬花侧耳听着,一笑置之。对黍表弟带来的这个奇异女子,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又哭又笑自然有她的原因。抱着香香,她可对这些个闲话不感兴趣。3天前香宝宝那一跌,只差一点没要了她这个当妈的命。偏偏黍就能不在身边。如果不是后来得知当天夜里死了好些人,她根本就不会原谅自己的丈夫。
香香!
茉莉过来拍着手逗香香的时候,香香伸着一双小手要抱。3天前那个昏天黑地的夜晚过去后,你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睡觉。但茉莉和烟草做的却不是这个。跟着黍到家里看到香香时,小家伙正在睡梦里,上嘴唇肿的好高,闭着的睫毛长长的双眼似乎还透着委屈,可怜的不得了。茉莉说什么也不走了,一定要等香宝宝睡醒了抱一抱才肯离开。在客厅说到香香从床上是怎么摔下来的时候,好强的冬花不时哽咽、默默流泪。在医院医生说的更玄,医生说脑部是否受到这次从床上跌下的影响外表看不出来。如果12小时内宝宝没有呕吐等不良反映,那就没事了;否则,就要到医院做脑部电磁扫描,以查明原因。香宝宝是自己醒的,迷糊了一阵后,就要妈妈,看到茉莉姨就伸手笑着要抱抱,香宝宝一笑,肿着的上嘴唇就跟被什么牵着似的,让人看了既心爱,又酸酸的。现在好了,除去嘴唇上还有条细细的伤痕,别的都还好。脑部受伤的可能性早排除了。
你这是咋了?
刚才刺鱼的时候,差点把刀扔到人身上。
茉莉抱着可爱的香香轻轻的摇着,喜欢的不得了,没有去正面回答香香妈妈的问话。
让他们做就行了。你不需要动手的。别说活着的鱼,就是一个小蟑螂都能吓到我。冬花说着话从椅子上站起身,护着茉莉,好像两个人一起抱着香宝宝一样,走到了大门旁的窗边:你不怕老鼠的!为什么会怕鱼?
不知道。
一看到那只老鼠,我浑身就忍不住哆嗦。特别是它的眼睛!
没事的。连香香都不怕。
她是还不知道害怕。看你还敢在床上乱滚!
冬花逗着女儿,眼圈却是止不住的一红。香香笑着又要妈妈抱,茉莉一时还舍不得放手呢。身后,一屋子人闹哄哄的。孩子们在楼梯上跑上跑下。大人们也喊累了,懒得再理这些调皮鬼,只顾玩自己的。
象棋很有意思吗?
把香香交给冬花时,茉莉问道。
有什么意思?我看不出来。枯燥乏味倒是有点。你看他们多带劲,男人天生爱干这些无聊事。都是大孩子。包括你表哥。刺藤就勤快多了。
是吗?
茉莉若有所思的看着在梨树下对弈,还有围观的男人们。
一地枯黄落叶随风翻动着,有些飘落溪谷。梨树下,站着板栗、石三棱、金钱桔几个在认真看棋。烟草仔细的默默推敲着棋局,身边站着的花花都好像受到了感染,认真的看着石头桌面。黍喉咙里哼哼了两声。草草感到这是在催。不必多想了,对掉车算了,大不了不赢,平局。他手随心动,啪嗒先吃掉了表哥的车。雕琢在石头桌面上的棋盘,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线条内间或的积着泥土。坐在石桌对面的表哥有自己的套路,他弃车强攻,跳马吃掉了中象。草草正要飞起底象吃马,却又中途停住了手。要真吃了,对方的炮一下来那还不背攻给将死了。转念间,他把车又拉回了自己的底线,防止背攻发生,心里为白吃一车窃喜。黍立刻卧槽将军。草草把红帅走出来。黍平后炮照住帅头,直接形成重炮的架势。草草忙起车横衔住后炮。黍进3路兵遮绝红车去路。草草此时已经顾不得车的死活了,开始找解招。看了半天都觉得差一步。刚才要不急着去对车,忍一忍平一步回守本位罩住底线就好了。他一边后悔,一边使劲的检视着棋局,看有漏看的地方没有,紧抿的嘴都歪了,急的跟什么似的。
石三棱抬起头看了眼晌午多云的晴空,觉得要能这样悠闲一生那才叫美呢。只可惜塔敦仑人不这样想。眼前这个少年若由棋艺来看,也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人,何以会有那样高远的理想呢?跟着他真能看到光明的未来?他觉得这就像眼前的棋局一样有些引人发笑。他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情感流露出来。一个更实际的目的正有力的吸引着他紧紧围绕住眼前这个棋艺平平的少年,那就是找到杀了自己10个部属的神秘人物。他确信那只是一个人。见到这个人,无论如何要见到这个人,如果能较量一下更好。虽然他感到那跟推倒座山一样的难,更多的可能是自己被崩塌的岩石压死,但他对此却仍然执着于心。跟着烟草一起为所有人创造一个光明未来倒也并非只是个借口。那蕴涵埋藏在心底的伟大情感确实在那天夜里被激活了。他能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口涌出流遍全身。那热血沸腾的感觉和往日生死一战前的激奋状态极其相似。
这个棋输了。
也许还有解。
黍打趣调笑着。
也许。那封盘,吃过午饭,我们接着来。
行。
两个人说着话站起身来,回屋去了。花花跟在草草身后,尾巴快活的摇动着。金钱桔还是有些怕这个小狼崽子。他慎着没动。准备动身的石三棱弯腰把草草的红帅平移到九宫之外。板栗笑了一下,伸手把黑将直接从棋盘上拿掉了,放进旁边的死棋堆里。两个人认真的对望了一眼后,都乐了。三个人隔着几步远也向屋子走去。一片枯黄梨叶静静的落在了寂寥的棋盘上。
你应该赶走这家伙。
黍拿眼角余光瞟了下正跟上来的石三棱,小声跟表弟说。
我知道。不过没关系。
你能担保他不是另有所图?
我们需要人,表哥。
我们的人还不够吗?
远远不够。
你的脑子坏了。
相信我,黍。以后的路会很长。不管多难,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活下去的。
暂时相信你。我会盯着他的。
黍抬脚走上台阶,摇着手跟窗户里的香香打招呼。
下午我要进城。
吃毕饭跟我一起走呗。
黍拉开门扶着表弟的背让他先进了屋。草草从冬花怀里抱过香香好一阵亲热,逗的香香咯咯的笑个不停。外公摸着跑到身边来的花花,叫草草把香香抱来。香香进了太爷怀抱后是一阵乱蹬,搞的太爷笑眯了眼。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和大家说过话,看了局炸金花,瞧了眼麻将后,草草进了厨房。
你来干啥子?出去玩。
白姨一看他进来就开赶。
帮忙做点小事啦。
哎呀,不用了。
你老婆刚才把菜刀当飞刀使呢。
厨房里顿时笑声一片。烟草可不管那些,过去要换刺藤。刺藤只不肯让他。两个人正拉扯的时候,白姨打圆场了。
藤子,你让他洗。我们藤子好苦哦。那天晚上为了去救草草,一个人就撵下山去了,结果是摔的鼻青脸肿的回来,一身稀活烂泥,连鞋子都掉了。
哪,没帮上忙嘛。
帮倒忙。
有份心就了不得了。
能自己回来就好嘛。
帮厨的都跟着热乎,说闲话,个个大嗓门,跟锅铲有得一抢。炒菜的油烟和蒸笼上飘出来的蒸汽搞的厨房跟个仙境样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