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位爷,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个靠窗位置看报纸,面前摆着壶茶却不喝,旁边坐着三个大哥斗地主(我知道其中一位是某著名影视公司的老板,另外两位不认识,想必也是哪座山头的大哥吧),也不看。大概是在等人。
我被服务员领到餐厅的另一角,坐在视野好的位置等她。期间打牌的那桌人都劝马老师玩儿一会儿,马老师很漠然的拒绝了,一副完全无视三位大哥的样子。我端详着菜单消磨了会儿时间,自作主张点了几个菜。我前媳妇同志比预定时间晚了10分钟出现。
她穿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夏天的小凉褂子,恶狠狠的微笑着,像很久以前那样走了进来。以前我们俩头回单独约见的时候,也是在这个餐厅,她穿的也是这件衣服。从她坐下点燃香烟到第一道凉菜上来的这段时间之内,我有些恍惚,不太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而我又是应答的。重新面对她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掉头便跑,之所以能维持客气的微笑安然坐在椅子上,是因为我总在提醒自己是个成熟的成年人,我已经不听摇滚乐了,我长大很多了――这种时候掉头跑掉是懦夫和拿自己的感情当玩具的文艺幼稚儿童才会做的蠢事。
“那么,你过的怎么样?”第一道凉菜上来了,我前媳妇身体前倾了一下又坐正。
“吃,动筷子……”我拿起筷子往她盘子里夹了点儿菜,然后看着她尝了一口,“好吃吗?”
嗯,我前媳妇点头说还可以。
“他对你好吗?”
我有些后悔问了这话,后面的十分钟都在听她粉饰太平,说小勇对她很好,肯定会离开王晓甜跟她在一起的,其实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在一起了,小勇已经和王晓甜分家了等等,当然还有对我的教育,说你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不要把生活的不如意都推诿到她身上,她只是做了自己正当的感情上的选择,她没道理为我的职业生涯和未来人生负责等等。
“而且,你为什么要死缠着我不放呢?我有那个价值吗?你这样有意思吗?”
她诉说这一切的时候,我只是不停的点头说“哦,哦哦”以及“这真的不是我的想法,我并没有那个意思”等等。
后来我说:“哎,反正你也失业了,要不要跟我去一趟东北?”
我前媳妇听我说了这话,怔怔的瞧了我5秒钟,她说:“去东北干嘛?”
“算是去旅行吧……从东北回来以后,我们的问题肯定会解决的我想。”
“别开玩笑了,你觉得我们还可能吗?!”
“这真的不是我的想法,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其实是……最近我遇到了一些怪事,而且跟你多少有点儿关系,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去出一趟,具体说是一个叫加格达奇的地方――你先看看这个。”
我从包里掏出那兰绒布包裹,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打开,推到她面前。我前媳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里面的地图,举着端详了半天,问我:“这是一古董地图?这画一红圈什么意思?”
我说:“我查过资料了,那儿应该什么都没有。那是大兴安岭内部,不通公路、没人住,离那个红圈最近的是加格达奇地区一个叫榛子村的地方,公路也只通到那里,距离那个红圈的直线距离大概还有20多公里。”
我前媳妇噗嗤一声笑了,她说:“你的意思是,这是一藏宝图?一群土匪把多年积蓄藏在深山里,然后内讧互相杀,所有人都被对方杀死了,只剩下这张藏宝图,你够逗的你……”
“哎,你听说过满洲国是个什么东西吗?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那会儿溥仪在东北建立的那个伪满洲国,日本人帮他弄的。”
“听说过,这是不是就是那会儿的地图啊?”
“你看见那匣子上的封条了吗,上面有满洲国政府的印章……”
“那这就不是土匪的藏宝图了?是不是军用仓库什么的啊?”
“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别的。”
我前媳妇把地图叠了叠还给我,示意我接着说。
我跟她说,“我给你普及一下近代史知识啊,”对满洲国历史稍微了解一点儿的人大概都知道这个:溥仪被冯玉祥从紫禁城里赶出来的时候,带走了故宫全部的精华收藏。出来之后他在天津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就被日本人请去东北建立的满洲国,他携带的那些宝贝也一起被运到了东北,整整一列火车的玉器、古玩、珠宝、字画、陶瓷、价值连城的金银器皿……随便拿出一件来,都足够让全世界最才大气粗的古董商晕过去的那种。后来日本人被苏联人赶出了东北,溥仪也逃了,他这次逃的比较仓促,有好多东西没带走,等苏联人在机场抓住他的时候,从他随从哪儿就没搜出几件来,大部分东西至今还下落不明呢。简单的说,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和北京故宫博物馆的藏品加在一起,也就能和这批失散国宝打一平手。
“那你怎么着,真要去寻宝?我怎么觉得这个宝藏100%不存在啊,你说的这些也太玄乎了。”
“我嘛……挺好玩儿的吧,去瞧瞧呗,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那跟小勇找别扭、让我失业,想方设法让我过得不如意,就是希望我跟你去东北?”
“差不多吧,”我直接承认了,“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齐天,我想我还是直接告诉你比较好,你是个不可理喻的神经病你知道吗!”
我笑了笑,我就知道她得骂我,我说:“生活中致命的错误,其原因不在于人的不可理喻。一个人不可理喻的时刻可以是他的最佳时刻。错误的原因乃是人的讲求逻辑。二者之间,相去甚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