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华川岛芳子
贺青森睡到近午才起身,昨日一连赶了?场,玩得太晚,有点体力不济,但今天有重要的事情。
他身旁躺的女人仍半梦半醒。
当然不是自己的女人,甚至并不太熟,才二十出头的剧校学生,连名字都记不得,也不知是谁带来的,和他们出来热热闹闹的玩过几回,时机到了,便也钻进他的被窝,横竖他也不介意猎艳薄上多添几笔,只是每当生理的?望得到了填补後,随之而来的便是心里上的空虚和寂寞,看来人生难以十全十美。
也好也罢,少了负担,没了牵挂。
他像往常一样容易满足,不再多求,推了一下身旁的她说:「我还有事,你先走,我请人帮你叫车。」
她仍依恋撒娇,作势不肯走,其实是在观望情势,将昨晚的缠绵当成了筹码,以为身价从此不同。
他每每在心中偷笑,反正自有一套办法应付,先说要赶着开会,是新戏的剧本讨论,再透露点没啥大碍的消息,表示重视,然後再哄着有空便会和她联系,最後还不忘存着感恩的心情道谢道别。
如此一来谁有话说?
贺青森自认看人奇准,会黏牙沾锅的?对敬而远之,像这样的女孩,打过几次电话,发现彷若石沉大海後,便会摸摸鼻子走人了事,当然也有几个比自己更加爽快,也能煞有其事的交往一阵。
他并非真的喜欢玩弄感情,相反的,他对爱情有极其病态的渴望,从年少即是如此,然而生理结构与常人不同,爱情的周期特别短暂仓促,对此他也无可奈何,遍寻不着解决之道,再加上心底超高的择偶标准,使他总觉得自己?遇人不淑?,都四十好几了仍找不到可以让他下定决心,安稳依靠的对象。
他起身梳洗,着装穿衣,壮硕的身形让他看起来非常体面,这得归功於年青时酷爱武术,耍刀弄剑,今时的地位也是做了好几年的替身和武术指导所换来的,也为自己搏得了能文能武的美名。
贺青森昂然走下楼,司机已备好车在门口等他,一上车助理便交给他一本书,今天的重要行程即是和这本书的作者会面,讨论合作的可能性。
那是一本寻常的爱情小说,正好他有意趁空档拍一部二十集的爱情小品连续剧,心里想了几个作家分别洽谈,不过最感兴趣的还是这位,听说秀外慧中,内外兼具,颇引人遐想。
内心又引发惯性的蠢蠢欲动,然而心里的绮念尚未成形便先接到陈韵苹的电话,那个娇滴滴傻呼呼的女人,稍一撩拨便上勾,几句好话便晕船,听说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这也难怪,唯一奇怪的是,三十好几了仍然未婚,他对自己耸耸肩,懒得细想,接起电话。
电话好不容易接通,陈韵苹累积了一晚的沉闷顿时一扫而空,她娇声抱怨道:「昨天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都找不到你,你在忙什麽啊?」
「开了一晚上的会,累死了。」贺青森熟练地说,这是一套用了千百次也难以戳破的谎言,更何况严格来说也不算说谎,他们不管在哪一个场合,或多或少都会聊到一些工作相关的事情。
「开到这麽晚?我打到十二点多耶!」陈韵苹有些怀疑,但并不确定,仍旧维持撒娇的口吻,他们娱乐圈的人作息本来就和正常人不同。
「我也不想啊!」他装作无奈,轻易睹上对方的嘴,他都说不想了她还想怎样?
女孩子对他一向又爱又怕,任凭再多的不满也只敢点滴释放,他看准了她们的心态,应付起来游刃有余,若她们受不了了求去,也只是正中下怀而已,他仍会保持风度的祝福她们,每一次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恍惚发现自己定不下来的原因,如此千篇一律的情节缺乏挑战性,不符合他喜好掠夺争斗的本性,毫不费力的爱情就像少了调味料的冷盘,味道全无,他向往的可是轰轰烈烈的爱情,即是轰轰烈烈,怎能平淡无味?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渐渐地已埋葬了他的期望,不是他玩弄了爱情,而是爱情玩弄了他!
「那今天晚上有空??」陈韵苹果真如他所料,不再多问,贺青森有些犹豫,晚上虽然没事,但若是那作家合胃口,自然以她为优先,不过……还是留个後路,以防万一,他回道:「我现在还不晓得,忙完再打电话给你。」
「要记得哦!」她叮咛道。
「一定记的。」贺青森在心里偷笑,女人有时真笨得令人难以理解,其实只要男人想打,就算电话坏了,电池没电,甚或世界未日都无法阻挡他们想和心爱女人联系的决心,不过通常笨女人的全部智力都会放在替男人找藉口上,所以无需他操心,她们都会活得好好的。「那你也要记得吃饭,别饿到了哦!」他狡黠的笑着说完後便挂上电话。
贺青森准时抵达公司,对方更早就到了,此刻正等在会客室。他随助理小周一同进去,小周立刻对着匆促站起身的女子介绍道:「这位是贺导演。」又转回头去:「这位是杨潞贞小姐。」
「导演好。」杨潞贞点点头,微笑道:「我知道,在杂志上见过照片。」
「希望本人不会让你失望。」贺青森呵呵笑,只有自己才懂这笑容背後的含意。
杨潞贞又笑了,心里也是,这样的回话早听到腻。
贺青森看着她灵秀乾净的脸庞,纯真稚气的笑容,不禁动心起念,直想往里头栽。
人就坐在她对面,听到她从容不迫,条理分明的介绍自己的创作和看法,原先的稚嫩少女忽然蜕变成自信坚定的才女,他不禁好奇,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心底的蠢蠢欲动化成美好的愿景,无限的可能,生性浪漫的他彷佛看到动人的电影在眼前上演。
他洗耳恭听,极为专注,即使已知没可能合作。
她巧笑倩兮,侃侃而谈,说到激动处,额角还冒出细小的透明水珠,他情难自禁,身子略往前倾,拿出西装口袋里的小方巾往她额头上按了一按。
杨潞贞有些错愕,有些疑惑,更多的是羞赧,「不好意思,我很容易流汗。」
他善解人意道:「你累了,晚上一起吃饭再谈吧?」杨潞贞正想要拒绝,又听到温和的近似乞求的语气:「希望你今天晚上没事。」
那声音像有魔性,一时之间竟忘了要推拒,开口便答应,反正只是一餐饭,以後仍可公归公,私归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