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去世,我还是第一次在梦中见到他。廖士远走了,我躺在长沙发上休息,只迷糊了一小会儿,就做了个怪梦。熊熊烈火,池宇天慢慢坐起来,向我伸出两只手。他嘴巴翕动,仿佛向我诉说什么。声音越来越大,在房间里回荡:我要回来,我就要回来啦――
我猛地惊醒,身上起了一层鸡皮。他要回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阴魂不散,要回来复仇?
我拿起茶几上的照片,凝视着正与大鳄王接头鬼鬼祟祟的池宇锋。心想:老公在督促我呢,他肯定在我背后瞪着双眼,时刻关注我的行动!
我来到书房,拉开抽屉,拿出一只信封。信封里装着池宇天的遗嘱,不只一份,而是厚厚一叠。他活着的时候有一个怪癖:总爱写遗嘱,隔几天就拿出最新的一份,满脸严肃地交给我。所以,当我从警方手中接过遗嘱时并不吃惊,因为这并不是第一份。我甚至觉得它也不是最后一份,如果池宇天真的回来,不知道还要写多少份遗嘱呢!
我翻弄着遗嘱,回想他去世前种种细节,希望从中找到某些线索……
这份遗嘱是七月二十五号写的。内容和最后的遗嘱差不多,也是要把股份遗留给我,而把公司管理权交给弟弟池宇锋。这天,正是高建中所讲的7.25政变,他已经被弟弟打败,平静地回到家写下这份遗嘱。是的,我清楚记得那天他很平静,进门拥抱我,笑容如平日一样灿烂。他进书房坐了一会儿,就把这张遗嘱递给我,一脸郑重的表情。
我说:干吗又写这种东西,多不吉利!
池宇天一本正经地说:大人物都要预先立好遗嘱。外国人思想开明,年纪很轻就写遗嘱,一生中还会修改好多次呢!
我不再争辩,把遗嘱塞在这只信封里。现在想来,他的情绪并未受董事会被夺权的影响。他在平静中透露出一种高瞻远瞩的气质,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这种气质。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强调把公司管理权交给池宇锋呢?
对了,当天晚上我们在金巴黎酒店吃海鲜,我还特意问过他:既然你把股份留给了我,为什么不让我参与管理公司呢?池宇天正用一把银光闪闪的小钳子夹蟹钳,听到我这样问,他将小钳在空中摇摇:你不行,女人家不能管理公司。我弟弟就不一样,别看他闷声不响,其实很有本事。就象这只肥蟹,肉都在肚子里呢!这就是他对池宇锋的评价。显然,弟弟上演逼宫戏,反而增加了在他眼中的份量。我甚至产生这样的感觉:池宇天对弟弟的行动是赞许的,是在意料之中的。说不定,他早就期待着池宇锋挺身而出,挽救自己一手铸成的败局。
难道他早就有意把管理权移交给池宇锋?
我们去金巴黎酒店用晚餐,是临时做出的决定,因为要庆祝一桩从天而降的喜讯!那天下午,池宇天给我一张遗嘱,我给他一张医院化验报告――检查结果表明,我已经有了身孕。池宇天看完报告,激动地把我举起来,转了许多圈子。然后,他把我轻轻放下,郑重其事地跪在我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我非常吃惊,自己的老婆怀孕了,还至于让他磕头?我急忙去拉他,却发现他已泪流满面。
谢谢你,他说,在关键时刻,你给了我关键的支持!
这句话,可能是七月二十五日最特殊的一句话。关键时刻是指什么呢?这两个关键究竟意味着什么?至今我也琢磨不透。
我们驾车离开湖心岛,一路驶向市区。金巴黎是本市最高级的酒店,以生猛海鲜著称,达官贵人经常在这里宴请宾客。池宇天遇到好些熟人,踏进酒店,不断向人点头打招呼。不过有一件事情比较蹊跷,他遇见一位乡巴佬打扮的老头,脸色顿时变了。他让我先上楼,自己和那乡巴佬单独谈话。
我踏着大理石楼梯往上走,踩着厚厚的红地毯沿走廊前行。这一路我数次回头,看看站在大厅里交谈的两个男人。池宇天满脸堆笑,有一种卑躬屈膝的意味。乡巴佬则平静地站着,倾听池宇天诉说。他面部呆板无任何表情,一脸核桃纹仿佛用刀镂刻出来的。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好象被一只手猛地揪了一把!
池宇天回到我身边,春风满面,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兴致勃勃地翻开菜谱,点龙虾,点海蟹,点刺参,口口声声要为儿子加营养。
喝法国干红时,我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老头是谁,怎么象个乡下人?
他愣了一下,笑起来:你眼光挺厉害,一下子就看出他是乡巴佬!那是我一个朋友,养猪发了大财,兜里揣着数不尽的钞票,进城来投资的。嘿,养猪都能发财,真叫人想不到!
后来我们再也没谈这个话题。
凭着女人的直觉,我猜想池宇天的死也许和这位干瘦乡巴佬有关。因为我从没见丈夫怕过谁,但是面对这个乡巴佬,我确切地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池宇天究竟为什么怕他?有什么把柄抓在乡巴佬手中?这一切都成了悬案。
7.25之后就是7.28,我的思绪在这两个日子之间流连徘徊。
那天早晨阳光明媚,丝毫没有凶兆。我从梦中醒来,在床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池宇天就笑眯眯地走进卧室,他在窝棚睡了一夜,手中还托着一个鲜亮的西瓜。他告诉我,这一宿睡得很好,梦见老家,梦见父亲。
在餐厅吃早饭时,池宇天忽然忧郁起来。他说自己不孝,对父亲不好,经常顶撞老爷子。主要做生意的思路不和,而父亲老压抑着他――我象太子,他象老皇帝,冲突总是难免的。可我在心里巴望他早早死掉,实在是背逆天理啊!池宇天眼睛闪烁着泪花,一脸悔恨的表情。
我连忙安慰他:你只是脾气急,上来一阵压不住火气。事情过去许久了,还这样自责干吗?
他愣了一会儿,低下头吃饭,再不言语。
早饭后,我们到湖边散步。池宇天突然问我:你后悔嫁给我吗?他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这是不太对劲的地方。我望着他笑笑,没有回答。停了不久,他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我只得叹口气道:你不觉得这样的问题多余吗?我从不后悔,后悔也没用。想想孩子吧,我们都有孩子啦!
他站住,久久地吻我。湖面上吹来凉爽的风,一只不知名的水鸟从我们头顶飞过,清脆的鸣叫拖出长长的尾音。
谢谢。娶你为妻,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池宇天这人身上很少有温情。无论婚前婚后,他对我从没说这样的话。现在想来,他是在和我告别。永别,心情当然不一样。
仔细想想,7.28这天池宇天的情绪真有不少异样之处。他还说过一句话:如果我有一项计划,比方说某个复兴计划,你会帮助我吗?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你叫我做什么事都行!他点点头,目光充满信任。
当时并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我忽然觉得他的问话很蹊跷。难道他带着一个复兴计划走向死亡?
那天中午,我要出门。池宇天问我上哪儿去?我说:和梅小洁、杨青青约好了,下午去新开张的太平洋购物中心逛逛,完了去游泳。他说:好吧,和你的小姐妹痛痛快快玩,玩多久我都不会管你。他送我出屋,又说:对了,如果时间太晚,你不必回来,就在王朝公寓睡觉吧。后来,他又打手机把这意思重申一遍。这样安排的用意,后来就显明了。
当时我毫无觉察,高高兴兴走向车库。池宇天为我拉开车门,显得特别缠绵。他与我吻别,低声问:跟我过日子,你很压抑吧?我故意说:让我去公司上班,让我管点儿事,我就不会空虚无聊,会活得更开心!
他眯缝着眼睛看我:你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一旦有机会,你会做武则天!我笑笑:可惜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我驾驶着红色宝马车,在高速公路疾驶,老公的话还久久在我耳畔回荡……
我抱着双臂站在窗前。显然,池宇天临死还怀有雄心,还藏着什么复兴计划。那么,一个雄心勃勃的男人,为什么一把火烧死自己呢?自杀之说不能成立,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然而,如果不是自杀,他为何时时流露诀别之情呢?我相信这种情感是真实的,只有自知死期将近,象池宇天这样的男人才会露出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所有细节都表明,池宇天刻意安排好了自己的死亡之旅,从容上路。
池宇天真是难以琢磨的人,离开人世间了,还给我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门铃声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仇雅琴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时,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向我瞪着眼睛:愣着干吗?有问题我待会儿跟你解释!先让我进屋,胳膊都快累断了……
我急忙闪身,引她进入客厅。她提着东西径直奔厨房。
我来看看你,一个人怎么过的?怀孕期间要注意营养,你懂吗?你吃什么呀?谁给你做饭?她一面不断提出问题,一面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顿时,我的厨房变得生动活泼:活虾乱蹦,老鳖横爬,黑鱼在水盘里扭动,活杀母鸡鲜光闪亮……
仇雅琴熟练地?鸡汤,香气在各个房间弥漫开来。她已经去掉丧服,穿一条米黄色连衣裙,透着家庭妇女的亲切感。当我告诉她,小保姆每天到家里来打扫卫生,并为我做饭时,她又朝我瞪起眼睛:小保姆哪行?乡下孩子做的饭你咽得下去吗?你看看,厨房都脏成什么样子了?这些小保姆呀,脑子里只想着赚钱,不可能把你的事儿当成自己事儿干!
她说着,手脚麻利地擦灶台,擦油烟机,擦瓷砖墙壁……最后,她扔掉抹布,一边洗手,一边下命令:辞掉她!今天就辞,你不好意思,我来辞!
我总是被仇雅琴压着,难以翻身。这个女人天生有一种做大老婆的气质,象大嫂,象母亲,我在她面前自然矮半截。可笑的是,我竟觉得自己象个妾,更象个小孩子。
我们在客厅坐定,仇雅琴严肃地对我说:我想过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池宇天的孩子。侍候好你,也就等于侍候好孩子,更是侍候好池宇天!
她的逻辑让人哭笑不得,我哑然。
我决定搬到你这里来住,全面照顾你的生活。我总比一个小保姆强吧?我也不要你一分钱的工钱,怎么样?你不会不欢迎我吧?仇雅琴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意图,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还有什么欢迎不欢迎的,我只能接受。说实话,一个人住一大套公寓,身边还发生一连串离奇事件,我还真希望有人做伴,跟我住在一起。
我站起来,从里屋拿出一张银行卡。我说:欢迎你搬来我家。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接受这样东西。
仇雅琴接过银行卡,翻来覆去地看:这里面有多少钱?
十万。这是我们的生活费,我不能让你花钱买东西。
仇雅琴把银行卡扔在茶几上,一脸不屑地表情:难道让我花你的钱?实话告诉你,池宇天给过我一大笔钱,足够我一辈子花的了!我还猜到了他的心意――在他走后,希望我用这笔钱照顾你的生活,帮你顺利生下他的孩子。我必须完成他的遗愿!
这番话挺刺激人。如果我象她一样深爱池宇天,肯定要蹦起来,赶她出门!可是,我很有涵养地笑笑,收起银行卡,不再与她争辩。从这一点看,我对老公的感情确实一般。
我把仇雅琴安排在客房,并给她一把房门钥匙。她立刻象主人一样,挽起衣袖收拾房间。小保姆来时,她三言两语把人家辞退了,还给了不少钱。看她忙东忙西,我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客人。
鸡汤炖好了,她盛了一碗端到我面前。正当我想说几句客气话,表达感激之情时,仇雅琴却提出一个让我始料不及的问题――他的遗像呢?
我一愣:什么?
仇雅琴在宽敞的客厅里转圈,伸手指着四面墙壁:这么大的屋子,怎么不挂池宇天的遗像?人一走,茶就凉,是吧?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做女人的,不能如此薄情寡意!
我满脸通红,赶忙跑到书房,打开柜子,取出池宇天的遗像。仇雅琴尾随而来,紧盯着我不放:为什么把遗像放在柜子里?还脸朝下哩,还压着许多东西哩!我真搞不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惭愧地低下头:开始几天挂了,后来,后来就摘下来了……我一个人,看见他有些害怕。
仇雅琴向我射来锐利的目光:怕?你怕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敢面对,也许你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我有些恼火。她如此咄咄逼人,不留半点余地,简直令我忍无可忍。
我高叫:行了,挂就挂吧,让老头子瞪大眼睛,看看我们谁是坏人!
你叫他什么?老头子?她怪异地瞥我一眼:看来,年龄差异实在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我无力地挥挥手:随便你怎么想,我没力气和你争了。你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仇雅琴怀抱遗像,迈着端庄的步伐出门。走到门外,她又折了回来,嘴角挂着一丝古怪的笑容:想知道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吗?除了照顾你生活,我还有一项使命――我为自己规定的神圣使命!
我好笑:你说吧,什么使命?
我要破案。池宇天的死决不那么简单,背后肯定有阴谋!我不喜欢把心里头的想法遮遮掩掩,直说了吧,在我看来,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
我愕然。这女人满脑子念头跟我相似,只是怀疑的对象不同。说不定,日后她还会成为我追查真相的好帮手呢!
说出心里话,仇雅琴抱着遗像总算走了。
我把高建中给我的照片放在池宇锋面前: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池宇锋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他并未流露紧张神情,相反,他的平静令人难以置信。他抬起头问我:你是从哪儿搞来的?谁能拍到这样的照片?要拍出这种场面,难度很高呀!
他的神情激怒了我:回答我的问题,别回避!
别那么凶巴巴的,池宇锋把照片还给我,一张照片不能说明问题。
他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那里摆着一片植物:龟背竹,发财树,玫瑰,杜鹃等等,把整间办公室弄得春意盎然。他拿起一只小喷壶,边给植物浇水,边对我说话:我知道,你在心里怀疑我,那没什么。不过,我要提醒你,提防那个送给你照片的人!
我走到他身后:为什么?因为他让我知道了你想掩盖的事实真相?
不,他回头望着我,这是个小人!大鳄王亲口告诉我,他在我们公司安排了一只鼹鼠……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大鳄王承认我们公司里有他的鼹鼠?
对!这只鼹鼠暗中向他输送情报,使他对我们公司内部的财务情况了如指掌。我曾想除掉鼹鼠,可他发现了我的意图,就先下手为强,把这张照片交给了你……
我冷笑:那么,你说高建中是鼹鼠喽?可我不明白,大鳄王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鼹鼠?你又怎么解释自己跟王子杰的关系呢?
池宇锋放下喷壶,把我拉到沙发跟前:来,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池宇锋和王子杰早有交往,因公司业务两人经常打交道。池宇锋对此人的知识、能力十分佩服,在他眼里王子杰是一个出色人物――不要以貌取人,表面印象往往是靠不住的!池宇锋对我竖起的食指,强调说道。
遭到池宇天的暗算,池宇锋内心很同情王子杰。说起这段往事,池宇锋显得义愤填膺:你知道吗?让王子杰陷入困境的税务问题,其实是我哥精心设计的陷井!他买通王的财务人员,向税务局做伪证,险些使王子杰进监狱。青鸟地产公司濒临破产,我哥乘虚而入,以最低价格兼并了王子杰的公司。
这段时间,池宇锋经常去看望他,安慰他,并向他请教许多房地产生意方面的知识。两人在患难中结下友谊,池宇锋一直称王子杰为老师。他在地产金融运作方面是奇才,所以后来被外国基金相中,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两人私下密切来往,让人偷拍到照片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说:原来你们两个是朋友!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让我去找大鳄王,陪他跳舞,让我受尽屈辱呢?
对不起,我是想让你了解公司危机,因为你手中握有和我同样多的股权。你和王子杰早晚要打交道,以这种方式见面倒也不错。池宇锋说着,脸上泛出调皮的微笑。说到朋友,商场上没有永恒的友谊。其实,我和王子杰一直在谈判,既要合作,又不能让他趁火打劫,提出过于苛刻的条件。
我赌气地说:我对这个人印象很坏,卖给谁也不能把股权卖给他!
池宇锋摊开两只手:我们没有选择余地。正如你跳舞时所了解的,不出让部分股权,金太阳公司分分钟都可能垮台!我和王子杰既是朋友,又是对手,当然知道他很难对付。所以我尽量周旋,耐心地和他磨,磨,力争一些优惠条件。对了,他把高建中这只鼹鼠抛出来,就想让我明白,我们公司的一切情况都在他掌握之中,逼我及早让步。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矛盾焦点在控股权――我想出让部分股权,不让他控股;而他坚持要做第一大股东,全盘控制我们的公司。我确信,只要我们还能坚持下去,他会让步的。
我问: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我使尽浑身解数,辗转腾挪,尽力使公司生存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能理解我吗?不管我做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这是为了公司,为了咱们共同的利益!
我得承认,他的话很有说服力。我把照片收起来,装进坤包。
高建中怎么办?既然知道他是奸细,还不赶快开掉他?
不行,现在公司需要稳定,只要他不公开反抗,我们可以暂且容忍他。他搞照片之类的雕虫小技,我们一笑置之,他也就没机会兴风作浪了。注意喽,你到处搞侦察,别上了人家当,反被别人利用啊!
他笑眯眯地望着我,使我脸颊发烧。想到自己过于冲动,拿到一张照片就来兴师问罪,我便浑身不自在。幸好,电话铃响起来。池宇锋拿起电话,满脸严峻。我在旁边看着,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心里一阵忐忑。
怎么了?
池宇天去年在闹市区拿下的那块地王,已经过了付款期限。国土局准备把它收回去了,三千万定金眼看就要泡汤!我必须马上疏通关系,让国土局缓一缓。池宇锋一边说一边打领带,匆匆忙忙要出门。
我跟你一块儿去。我用央求的口吻说。
不行!这里边很复杂,要使钱,要通关节,你别跟着添乱了!他斩钉截铁地说。
他一出门,剃寸头穿黑衣的猫五狗六就紧紧跟着。我望着他的背影,又着急又茫然,不知不觉随他穿过走廊。
池宇锋似乎能感受到我的心情。他在电梯门前一停,转身向我走来:注意身子,保护孩子。他降低声调,耳语般地对我说:知道吗?对我来说,你最重要,最珍贵。我的努力和奋斗,全都是为了你!
说完,他进入电梯。我心头一热,眼睛有些模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