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业余侦探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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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瓜田里那一把火烧得蹊跷,我想来想去,总是怀疑池宇锋。

  你说,他弟弟是凶手?

  可能吧。这里边原因很复杂,我现在也不想多说。

  可是,公安局已经做出自杀结论,你自己也在录像中看见池宇天自焚。没有确凿的证据,这案子怎么翻得过来呢?

  我要去公司上班。秘密就藏在对面那座大楼里,我一定会掌握证据!

  我对死党梅小洁、杨青青说了以上这番话。我们坐在星巴克咖啡店里,一面啜吸饮料,一面看着马路对面高高矗立的金太阳大厦。气氛十分凝重,我们的聚会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庄严。过去,我和朋友们百无聊赖,不是疯狂购物,就是做SPA,吃大菜,千方百计在平淡的生活中寻求刺激。大家都是富姐富婆,不管以什么方式挥霍,背后都有一个大款男人撑着。说实话,这种金丝雀生活我们早就过够了。现在突然出了大事,不但是我,甚至连梅小洁、杨青青都紧张激动,仿佛生活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

  你想靠自己破案,很了不起!不过,你需要帮手,这件事情有我和青青助你一臂之力,就好比老虎插上翅膀。我们说定了,从今天起,你所有的活动我们都参与,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行不行?

  梅小洁明媚的眼睛望着我,洁白细腻的皮肤泛出一层红晕。自从那位法国情人把她包下来,她就彻底脱离时装界,过上优裕而又烦闷的生活。以时下的标准衡量,那个法国佬挺不错,中国通,风流潇洒,是一家跨国企业的总裁,有的是钞票。可他已经结过婚,一大堆老婆孩子留在巴黎。尽管他浪漫、温柔,却丝毫没有离婚的意思。梅小洁当然清楚自己的结局,一边大把捞钱,一边打算退路。所以,她是我身边最有计谋的女人。我需要诸葛亮,就等着梅小洁这样的表态。

  杨青青接着说:是啊,我们一定要参加进来!你不是要到金太阳公司上班吗?给我和小洁也谋两份差事,我们跟你一起闯龙潭虎穴!

  青青率真可爱,有一股假小子似的勇气。她的不幸婚姻更加离奇,还不到三十岁,已经当上了大老婆!丈夫比她小三岁,是网络游戏方面的天才,年轻轻的就创办一家企业,据说有希望在美国股市上市。帅、酷、富有,这样的男人太眩目,成群美女追逐在他屁股后面。仅据杨青青掌握的数据,至少有三个女人与她小老公同居。天才小子行为乖张,既不结婚,又不离婚,想来就来,想去便去,象一阵无规则的飓风。最近半年,杨青青没见过丈夫一眼。好在她小老公留下几张金融卡,总是注满了钱,足够她消费的。青青自嘲道:不管他有多少女人,我总归是大老婆!看着她婴儿般的大眼睛,谁也不忍心伤害她。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患难时刻见真心,你俩够哥们儿!等我在公司站稳脚跟,把你们请进去,给你们弄个师长旅长当当没问题。别忘了,我还是公司大股东呢!

  杨青青拍拍巴掌:破案、打工,这样的生活真够刺激!

  我一字一顿地说:其实,我们是成立了一个业余侦探小组。

  梅小洁挑起长长的细眉,及时提出建议:我觉得,最好有专业人士入伙。光凭我们几个菜鸟,难成大事。上哪里能找到真正的侦探呢?

  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待会儿,还有一位客人要来,一位男士。到时候你们就能明白,怎样的人才算得上真正的专业人士!我胸有成竹地说。

  真牛啊你!好男人怎么尽让你碰上啦?青青和小洁一起嚷起来。

  我有一个嗜好,爱在网上看小说,特别爱看侦探小说。网络文学带劲,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不象正经出版物板着面孔。所以我不买书,最爱在网上浏览。我发现一个网络写手编的破案故事特别精彩,一看就是高手。我经常跟帖,评头论足,居然被他视为知音。聊久了就成了朋友,虽是虚拟世界,彼此还觉得贴心。当我以讲故事的形式叙述了自己遭遇的不幸,引起了他莫大的同情。我邀他当参谋,帮我查清真相,他欣然答应。这样,我们这个小团伙就有了第四名成员。

  这么说,你们至今没见面呀?哇塞,太浪漫了!青青扬起长眉,发出尖叫。

  梅小洁表现得很谨慎:这人,靠得住吗?

  我坦言道:管他靠住靠不住,玩的就是心跳!这种事情我想得开。

  杨青青压低嗓子嚷:看哪,他来了!

  顺着青青手指的方向,我们看见一位有形有款的男人,戴着墨镜走进咖啡厅。他四下略一打量,就径直向我们走来。当他在我面前站住,摘下墨镜,我不仅大吃一惊――来者竟是刑警队副队长廖士远!

  廖警察,大廖!真巧啊,你也来这里喝咖啡?我尴尬地站起来,与他寒喧。

  大廖的手从背后伸出,亮出一支红玫瑰。桌上有个小花瓶,插着一支黄玫瑰。他将黄玫瑰拿出,插上红玫瑰――这是我们接头暗号,完成这程序,双方就找到想找的人了。

  大廖向我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一江秋水。

  我迟疑地与他握手,报出自己的网名:老狼。

  梅小洁眼尖,已经看出些端倪:原来你们是熟人!

  青青小声嘀咕:那就没劲了。

  廖士远在我身边坐下,向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首先我得声明,我应邀来此聚会,纯粹出于好奇心。我只代表自己,不代表公安局,追寻案子线索不能以官方身份出面。因为池宇天自焚案,由于找不到任何他杀的证据,我们……

  我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你们已经结案了。实话实说吧,如果早晓得一江秋水就是廖士远,我就不会请你来了!

  不过,我个人对这案子非常感兴趣。既然你成立了一个业余侦探小组,我就踊跃参加。他一边说,一边笑咪咪地瞅着我。你也知道,我在业余时间,喜欢在网上写侦探小说。参与你的游戏,我也是想为自己积累一些素材。

  青青好奇地问:警察也会写小说?你都写过什么?

  我板着脸报出一串书名:《夜鸟》、《半件血衣》、《深夜的笑声》……一江秋水在网上火着呢!

  你能记得我的小说,不胜荣幸。顿了一顿,大廖又说:对你丈夫的去世,我深表同情。不过,既然公安局已经结案,无论我们心中有多少疑点,我也希望今后的行动只是一种游戏,类似我在网上写的小说……

  不!我斩钉截铁地说。没人想玩游戏,我必须找到证据。如果你抱着儿戏态度,那我希望你现在就退出。

  廖士远擎起两只手做投降状:好好,算我没说。从现在起,一切服从你的领导!

  我望着对面米黄色大楼,低声说:那么,我给你们讲讲第一步计划……

  我走进金太阳大厦。当初盖起这座写字楼,池宇天把三十层以下都卖掉了,最上面两层自己留着,做公司总部。我乘高速电梯飞快上升,感觉自己象一柄尖刀插入敌人心脏!阴谋、真相、秘密、证据……所有一切都藏在这座大楼里,对此我深信不移。

  也许我有点儿偏执狂,但我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丈夫一把火将自己烧死这一事实。录像能说明什么?现在有那么多迷幻药,池宇天只要吃上那么一丁点儿,让他干嘛就干嘛。这点儿把戏骗不了我。老日本电影《追捕》看过吗?说的就是这种手段。慢慢查,早晚我会查出真相来。

  我径直走向董事长办公室。我要坐上大班台后面的龙形靠背椅,那是池宇天的龙墩,能不能得到它很关键。有了权威,才能对公司所有的人发号施令。丈夫留给我一半的股份,使我拥有和池宇锋同样的权力。我想,我用它还是能做一些事情的――譬如,把金太阳房地产公司翻个底朝天!

  办公室门口,两个穿黑衣、留板寸头的精壮青年挡在我面前:对不起,你不能进去。老板在开会。

  我尽量让嗓音充满威严:知道我是谁吗?

  两青年回答,知道,你是老板娘,前老板娘。

  这个前字特别刺耳。不难想象,他们是故意强调这个字。我笑了笑:报上你们的姓名,工号。

  青年甲:我叫猫五,101号。青年乙:我叫狗六,102号。

  我瞪了他俩一眼:你们在寻我开心吧,猫五狗六,这是人的名字吗?你,还有你,等着听候处理。

  我说完,就伸手抓门把。不料两个小伙子双手交叉,严严实实挡在我面前。对不起,老板有令,任何人不能干扰他的工作。

  门开了,两位客人离开办公室。我朝里瞄了一眼,小叔子池宇锋正坐在那把龙形椅上。

  我大声喊:好你个池宇锋,真成了老板啦?竟敢让手下把我拦在门外,谁给你这份权力?快叫猫五狗六给我滚蛋。

  我的声音洪亮,走廊两边的办公室探出许多脑袋。我就要这种效果――权力之争的好戏开演了,主角登场啦!

  池宇锋并没从龙椅站起来,只是扫了我一眼:嫂子,我正忙着呢,半个小时以后我去看你。然后他对猫五狗六下令:你们两个,把夫人送到贵宾室,不许有半点怠慢!

  话音刚落,大门就自动关闭了。俩黑衣青年同时弯腰摆手,做了个有请的姿势。夸张的动作分明带着讽刺意味,差点把我鼻子气歪了!

  我坐在贵宾室的豪华皮沙发上,许久才回过味来。弄了半天,是小叔子故意安排这出戏,给我来一顿杀威棒呢!他料定我要来公司,插手日常事务,搞不好还要抢班夺权,才预先做了准备,让我晓得什么叫下马威。

  真没想到,老公一死,池宇锋整个儿变了个人。他的懦弱哪里去了?他的腼腆也是装出来的吧?也许,很久以前,他就在这座米黄色大楼里卧薪尝胆,与哥哥勾心斗角,策划一场流血政变吧?甚至,我只是一块诱饵,被他故意安排引诱哥哥上钩吧?阴险的家伙,过去真是错看他了!

  我拿烟,准备抽一支思考对策。但想起自己已怀孕,又把香烟塞回手袋。不抽了,戒了,为孩子我得做出点儿牺牲!

  池宇锋迈着轻捷的步伐走进贵宾室。他身后跟着一秃脑门中年男子,腋下夹着黑色大本,一望便知是秘书之类人物。

  池宇锋在我面前坐下,坦然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我知道他已经严阵以待,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轻敌。我眨眨眼睛,想到另一条进攻捷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很长时间了,这件事老在我头脑里盘旋。找不出答案,我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那么严重?说吧,我会尽量为你解答。

  他扬起眉毛,黑而狭长的眼眉很特别,书上所说剑眉大概就是这种类型。同时,他深陷的眼眶射出一束光亮,仿佛有火苗在瞳孔里闪耀――这一切特象我死去的丈夫。

  两年前的仲秋节,你把我让给池宇天。当时你哥说了一句话:你亏欠我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一直在琢磨,他强你弱,你怎么会亏欠他呢?

  池宇锋把脸埋在双手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时至今日,我也不对你隐瞒了。我哥一直忌恨我,根源就是金太阳公司的股份。当年我老爹去世,他把股份一分为二,让我们兄弟各领百分之五十。这样分家表面上公平,实际上是偏向我。你知道,这家公司是我爸和我哥创立的,我从学校毕业没几年,对公司寸功未建,根本没资格和我哥平起平坐。所以,我就处处让着他,在公司里和其他员工没什么两样,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关于你的事情,请原谅我,当时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秃脑门在大黑本上挥笔疾书,克尽职守地作记录。池宇锋扫他一眼,厉声道:这是家事,不必记录。

  是!他立即合上黑本,挺直上身。想了想不合适,他又走到门口,尽量离我们远远的。

  我觉得好笑。又转过头来,继续追击池宇锋:那么今天呢?你选择这种方式来对待我,对得起我吗?

  我没办法。公司正处于危机中,我竭尽全力,力挽狂澜……

  别找借口。你给我一个位置,让我助你一臂之力,不是两全其美吗?

  你想要什么?池宇锋蓦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注视我。想要董事长宝座吗?不可能。哥哥遗嘱上写得明白,由我行施你的股份权力!况且,你对生意一窍不通,没有能力领导这家公司。

  我懂得妥协,恰到好处地提出自己要求:谁想跟你争宝座?你也太敏感了吧?我只要当个副总,管管销售、公关什么的就行了,省得独自在家里憋得难受。你也清楚,我本来就是一名优秀员工,对咱们金太阳公司不是一无所知。没准啊,我在新的岗位上还真能帮你创造点儿奇迹呢!

  池宇锋思忖一会儿,张开双手:好吧,我给你副总裁的位置,管办公室,管对外宣传。怎么样?

  我是天生的谈判能手,懂得何时得寸进尺:让我参加董事会,毕竟我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小叔子也善于讨价还价:列席,你在董事会没有投票权,只能列席参加会议。别忘记,董事会已经扩大了,你我的股份总共才占百分之六十!

  不行,我要成为正式董事!哪怕我只剩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哪怕你哥哥有过特别交代,我也要维护自己应有的权利。从法律角度看,你只让我列席董事会,也太过份、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池宇锋沉默半天,只得同意:好吧,你赢了!

  我还要用两个人,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可以帮我搞公关。

  行啊,办公室你说了算。

  我朝秃脑门拍拍巴掌:来呀,作记录!你傻站在门口干吗?

  他慌慌张张跑来,把黑大本子架在腿上。池宇锋介绍道:这是办公室应主任,也是董事会秘书。老应啊,米灿灿米总,今后就是你顶头上司!

  秃脑门一脸谄媚,急忙向我伸出手掌。我不跟他握手,板着脸说:刚才的谈话很重要,你赶快记录吧。

  送我出门的时候,池宇锋又恢复了过去的神态。他脸色微红,有些腼腆地说:小米,你别对我那么凶,我也是没办法……

  我瞪他一眼:你叫我什么?

  他一怔,脸更红了:对不起,嫂子。我是想说,金太阳公司处于特殊时期,我心情不好,所以对你不太客气。可是我也没想到,你表面看起来温柔,贤淑,其实那么难斗……

  我嫣然一笑:知道吗?这才是真正的我。可惜,你从来不认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