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老呢!」她自然而然的替他辨护。
「哇!这样还不算老!」静旋夸张的大呼小叫:「他们大我们十五、六岁耶!」
「看起来不老就好了。」她故做老成地说:「男人就是要到一定的年龄才会有味道,不像学校那些毛头小子,幼稚的很!连话都不会说。」周邦彦他们是见过世面的,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就可以知道。他们知道什麽地方好玩,懂得东西怎麽吃好吃,什麽年份的酒好喝,周邦彦甚至还告诉了她们一个发生在法国酿酒的葡萄园里鲜为人知的爱情故事,听的两个小女生感动的恨不得马上飞往法国去瞧个究竟。
「是是是!」这话静旋也同意,她笑吟吟的附和,嘴上仍忍不住泼她冷水,「不过我看他条件那麽好,你有得拼罗!」
「这有什麽关系,拼就拼,我可不在意女追男。」
「最好是!」静旋斜眼?她:「谁不晓得你只会说不敢做,脸皮比谁都薄,就像现在,他没打来你不会打过去啊?」
「我打了!」她脱口而出,又自觉失态,脸红红的低声说:「他关机。」
静旋忽然突发其想,「你想他该不会是有家室了吧?」
「不会吧……」听静旋这麽说,她的心情突然低落起来,一整天不断地胡思乱想,没想到晚餐过後居然接到周邦彦的来电!
一阵手忙脚乱,兴奋的赶紧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他,告诉她自己去了一趟日本,昨天刚回来。
她心里高兴他一回来就打给她,之前因期盼的难受早已不见踪影,她欢天喜地的答应他的邀约,没想到赴约的前一天却意外的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扭伤了脚。仅管如此,她舍不得放弃苦等许久才等到的机会,还是决定不顾形象,一跛一跛的去见他。
他见到她左脚脚腕上缠了白色的绷带,略为吃惊的问她:「你又怎麽了?这次与我无关吧?」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开始唠唠叨叨的?述整个过程,她甚至连跌倒的时候穿什麽衣服,那件衣服後来拿去送洗时才发现下摆破了一个小洞等琐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周邦彦耐着性子听完她冗长的说明後,当下就决定带她去看医生。
「这个跌打医生的技术很好,我们家都在那里看的。」他熟练的操纵着方向盘,一边不忘问她:「你饿了吗?不饿我们就先去看医生再吃饭好吗?」
他的体贴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因着他的关心,她乖巧温驯的顺着他,一颗心也被烘的暖洋洋的。
他开着车,带她到一间看起来不但破旧,而且连块招牌都没有的国术馆。
那诊所空荡荡的只放了几把竹藤编织的椅子。
她东张西望,没看到半个病人,倒是看到一个老头子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看电视。
禁不住转过头看他一眼,简直不敢相信看起来乾净清爽的他,竟然会来这种地方看病!
几乎要以为他是在和她开玩笑,直到她看到略为脏污的墙壁上挂满了?贵显要致赠的匾额,她才终於放心这里的医术。
他亲切地和老人家打招呼,然後告诉她,他就是医生。
他们随着他走进里面其中一间隔间,老医生示意她躺到房间中央的按摩床上。他指示她趴着,背朝上,放轻松,周邦彦站在一旁拍拍她的头要她别紧张,她点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老医生告诉她,需要先全身调整一下,可能会有点不舒服,她只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地注意他的手势。
老医生的手顺着头开始,捏她的脖子、肩?、脊椎和腰部,就在她仍感受着揉捏筋骨的力道时,他突然间将她的裙子往下拉,她吓了一大跳,立刻回过头,赫然发现里面穿的黑色透明薄纱内裤已露出大半!
她涨红着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是尴尬的一直喀喀笑,老医生丝毫没有觉察到她的失态,还要她躺好别乱动,「我现在要帮你扭腰,你一定要放轻松。」在一旁陪伴的他,不忍看着因过度紧张而笑到失常的她,平时的大方潇洒顿时变成手足无措,只好匆忙地离开现场。
她看着他闪躲的背影想,原来年纪这麽大的他也会害羞呢!
总之该害羞的人紧张,该紧张的人害羞,他们之间起了微妙的变化,也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那之後周邦彦偶尔会把那天的事拿来取笑她,她敏感的发现他故意用讲笑话的方式去除她心里的尴尬,意识到这一点後,她也能自然地和他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
周邦彦的幽默风趣和成熟世故成功的攻占了她年轻浮动的心,几次单独约会下来,即便每次都只是吃饭聊天,她仍然有一种恋爱中的陶醉感。
周邦彦虽然背景经历与她相距甚远,却不会故作正经,他喜欢和她说说笑笑,有时也能侃侃而谈,她尤其喜欢看他说话时那种从容不迫,充满自信的神采。
但是真正让她欣赏有佳的是周邦彦的低调内敛。
她後来听到Peter提起过周邦彦的家世,令她颇为吃惊。因为每次只要提到工作,周邦彦总是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帮人打工?,?压力很大?,?累得跟狗一样?,品馨原以为他和一般的上班族没两样,没想到原来他是在家里做事,而他的家竟是台湾知名的家族企业!事实上身为长子的他,很早就纳为第一顺位的接班人,接受家里的苦心栽培,十几岁便负笈留学日本,最後又到美国拿了一个硕士学位,和学校里那些开口闭口,名牌名车的同学相比,品馨更加觉得他们肤浅可笑,俗不可耐极了。
只不过她的心情似乎没能顺利传?出去,周邦彦总是让她感到捉摸不定,伴随而来的不安和思念更是让她充满了无力感,归根究底是经常东奔西跑的他并不常和她见面,更不常打电话给她的关系,可是一但见了面,彼此间又能轻松愉悦的互动,周邦彦能讲但少讲,品馨会讲又爱讲,两人搭配得宜,很快的便能进入状况。
她缺乏正式的恋爱经验,虽然在学校里也曾经和几个男孩子似有若无的交往过,有书信往返,也会吵架?别扭,但心里清楚,自己一颗不安份的心,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远多过於关注自己的感情生活,曾几何时,她的心居然会这麽强烈地渴望完全依附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们之间忽冷忽热的关系,忽远忽近的距离感使她苦恼不安,一颗心不但无法感到踏实,反而七上八下的飘忽不定,她甚至不确定他们是否在交往,她只知道,她几乎把他的一字一句当作圣旨,反覆推敲,细细啄磨。
有一次,他推荐她看一个知名宗教大师的书,虽然年纪尚轻的她对心灵方面的书不感兴趣,但为了能多了解他,她竟像发现了重大线索,兴奋的立刻到书店报到,一口气看了好多本,也不管相差十几岁的两人,对相同的东西可能有不同的理解。
下一次的约会她是有备而来的,结果发现他只看了两本,她满肚子的心得只好搁在心底,但仍自我安慰,至少我知道他对这方面感兴趣。她像极有耐性的鳖脚情报员,一点一滴的收集有关他的任何资讯,再加上无限的想像空间,他在她心目中逐渐成形,他在她刻意塑造下,成为了她心目中的理想情人。
澄静的河面浅浅的印着优雅的蓝天,和煦的阳光仍无法赶走她心里的阴冷。
Tony突然对她说:「你看起来很哀伤。」
她终於回过神,原来自己已身在异国。
都四年了,回忆却像刻在石板上的壁画,依旧清晰的教人触目惊心。
「是吗……我看起来很哀伤吗?」她恍恍惚惚的低语着,想不到年纪轻轻,本该不解世事的大学生也有着如此敏感纤细的神经,能一眼看穿她心底最深处的无奈吗?
他怜惜的看着眼前的东方女子,她不管说话或是微笑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怆然,隐藏在眉宇间的阴郁和眼睫间的水气悄悄地泄露了她的心事。
「是因为那个男生吗?」Tony好奇的看着她。
身在他乡的女子总是容易因异国人士的关怀而感动,但是关於周邦彦的一切是埋藏在她心底的故事,也是埋葬已久的秘密,她不愿和外人分享。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到英国念书就是为了要忘记他,想不到他的一通电话,又彻底的把她打回地狱,再一次地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然後他又像没事一样,轻飘飘地在她眼前消失。
她看着自己乘坐的小船轻轻地在水上滑行着,沿途的风景就像一张张美丽动人的幻灯片,不停地变换着图案。她的人生原本也该如此,在时间的移动下往前堆进,然而不知何故,她舍不得移开视线,以至於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始终相同。
真的能船过水无痕吗?
「反正都过去了。」她嘴上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周邦彦,你在哪儿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