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上普遍认为骑兵对上步兵就是一场屠杀,往往使一些人对骑兵过分推崇,而事实上这种观点是有很大局限性的。骑兵面对步兵时,主要的优势在于短距离的机动性、突击性和居高临下的心理对士气的提升;而步兵面对骑兵的主要缺陷在于士兵对奔腾而来的战马的产生的恐惧感,一旦克复了这种恐惧感,步兵面对骑兵时将不再处于劣势。一支训练有素的步兵或者一支含有必死之心的步兵,面对同样状态的骑兵,两军一旦陷入缠斗,必定是步兵稳居上风,第一,人比任何动物都有更坚强的意志力;第二,人比任何动物都有更持久的耐力;第三,战马限制了骑兵的活动,步行的人比马上的人更具机动性和灵活性;第四,战马的目标比人的目标更大,步兵只需要攻击战马,马上的人在落马的瞬间会失去战斗力,只在这一瞬间,便足以决定他的死亡。
骑兵武器最先使用长枪或重锤类,长枪在冲锋中可以借助惯性将敌兵穿成一串,重锤可以对盔甲保护下的敌军进行范围攻击,欧洲的重骑兵便是如此。但面对后期训练有素并且持有更长枪的步兵,骑兵在战场的地位便退后了,骑兵的作用主要在于对陷入混战的敌军进行侧后突击或对散乱的敌兵进行追击,而不是正面的冲锋陷阵。虽然侧后的骑兵突击往往对战役的胜败一锤定音,但这并不表示骑兵可以正面对抗步兵,即便金兀术用重甲马铠打造的铁浮图,遭到岳家军悍不畏死的攻击,也照样人仰马翻。
长枪在刺入尸体后难以拔出,重锤类太过消耗体力,而对于突击或追击任务,单手握持的刀剑同样可以完成,并且弯刀的划割更加省力有效,所以骑兵的武器就换成了弯刀。后来火器的兴起,步兵手中的长枪被较短的枪刺代替,减弱了对抗骑兵的肉搏攻击,更加剧了骑兵向轻装、弯刀方向发展。若是让手持弯刀的骑兵对结阵的长枪步兵进行正面冲锋,简直就是送死!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虽然使用弯刀,但都是先用弓箭将步兵的阵形射乱,然后才对散乱的步兵进行冲击;满清自夸的骑射无敌,那是因为他们的披甲兵步战同样勇悍和晚期的明军太过孱弱。步兵的弓弩比骑射有更准确的命中率和更远的射程,若不铁木真运气太好,遇上了一群垃圾对手,而是对上辕营车阵的两汉步兵或左弓右刀的初唐步兵,“蒙古骑射”这个词恐怕还在荒山野岭里打野鸡呢!
急奔的战马,划掠而来的弯刀,明军左侧遭受奔腾而来的忽儿忽部骑兵突击。眼见巴尔古锡部在数息之间便被人数相仿的明军击溃,他们不敢陷入明军阵中缠斗,而是组成锥形阵,从明军的薄弱部突破,借助战马的速度利用两翼的侧掠削割明军。
“砰、砰、砰”,数十明军被撞死撞飞,而锥尖也被垂死挣扎的明军抵成钝孤,战马悲鸣,纷纷倒地,马上的骑士相继滚落,然后与明军一起被后面奔腾而来的战马踏为肉泥。
马群犹如一只巨碾,滚动向前,不分敌我,将抵抗的明军和落马的蒙古人混在一起碾压成浆,血肉染红了地上厚厚的尘土。
“轰”,明军的前进阵形侧向太过薄弱,而锥形阵又十分擅长于突破,蒙古骑兵终突破了明军的行列,前方豁然开朗,蒙古人像泄闸的洪水,蜂涌上前,将前进中的明军截为两段,两翼的骑兵平掠弯刀,准备收割明军的首级。
忽儿忽部的首领看了看身后那些如同乞丐一般的明军,很满意刚才的战果,这种形势下的明军,最终只会被分割包围,然后消灭。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被突破的明军阵形并没有散乱,也没有躲避奔腾的马群。
一名明将挥枪斜指前方,高呼一声,“杀鞑子,救京师”,然后催马上前,冲刺蒙军。面对奔腾的蒙骑洪流,他的战马突然受惊,人立而起,那将大喝一声,双臂一送,枪从一名奔掠的蒙古兵右腰直入,贯腔而过。那将嘿然叫劲,双臂一绷,将那蒙古兵挑起,甩入左侧奔来的蒙骑丛中。此时,复有二十余骑明军随从那将突击蒙军洪流,枪剌马撞,悍不畏死,蒙军稍惊,阵容稍乱。
众明军兵容复振,仰望那将,正是后卫指挥使李康。
李康夹马前冲,枪翻缨舞,连挑三人,已深入敌阵,众亲兵随后跟进,蒙古兵的侧方受到冲刺,刀短枪长,纷纷落马。
但蒙军上千匹战马奔腾起来,势不可挡,陷入蒙军阵中的明军将士往往不及抵挡,坐骑便被马群巨大的冲撞之力撞翻,只得以命搏命。
“嘭”,李康的坐骑打个跌咧,被一匹奔跑的战马撞上了前胸,李康急收枪向左一挺,便将那马的主人刺下马来。
“嘭”,坐骑的后臀又被乱马撞到,不田自主的打了个转。李康回首却见马上的蒙古人正举刀向自己砍来。李康在他左前,蒙古人骑在马上,右手向左挥砍不便,李康收枪回身后刺,便掼入了那蒙古人毫无防范的胸腹。
“轰”,尚未来的及收枪,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将李康撞离了马背,向蒙古马群奔跑的方向落下去,他的坐骑也受不了这冲击,轰然倒地。然后一匹战马便跃过李康坐骑的尸体,向李康冲来。
李康急向右一闪,躲过战马,左刺一枪,从右贯入马腹,那战马吃痛向左侧歪过去,便撞上了另一匹正在奔跑战马,然后数匹战马撞在一起。
“砰”,尚未来的及回头,大力撞上了李康的后背,将他撞飞起来,然后扑落在地上。
李康紧握着长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刚刚撑起半身,“咔嚓”,一只马蹄踏上了他的后背,将他踏仆在地上,口中涌出鲜血。
“卟、卟”,几只,几十只马蹄踏过,血腥红湿的泥土上便只剩下凌乱的残肢了。
“唏律律”,战马的悲鸣声中,赵国忠的坐骑轰然倒地,“卟”,枪头从心爱的坐骑的脖颈上拔出来,振臂斜指,滴血的枪尖刺破苍穹,“今日与诸君一战,决不独生!”
然后大步向前,率军冲向了滚滚的蒙古铁骑。
“杀!”
“卟、卟”,几百条长枪刺入奔腾中的蒙古战马胸腹。
李康的死战,冲乱了蒙古阵形,使马群短暂的受阻。
方才忽尔忽部突击明军时,是他们用正面攻击明军的左侧翼,现在他们贯穿明军阵列,便是前后明军用正面夹击他们的侧翼。
外围的战马成片的被刺杀,纷纷倒毙,仆倒的战马又撞上了内侧奔腾的战马,乱成一片。
明军犹如两把对齿的梳子,将长枪所及的范围内蒙古兵连人带马成片的刺倒,在明军前方自左向右奔跑的蒙古人手中划掠的弯刀却并不能给明军造成多少伤害,摔落马下的蒙古人往往便被自已的战马践踏而死。
明军的阵线不断向中间推进,将蒙古人的锥形阵削成一个丁字形,然后明军继续冲杀,又掐成一个丫腰葫芦。
但是,左侧的明军也遭到了锥形阵两翼的正面冲击,一个个明军士兵迎着奔腾而来的战马,漠视了生死,奋勇的将长枪刺入马胸,或滚入乱马丛中砍断马腿。他们从踏过卢沟桥那一刻就知道此番是来送死的,没有了后路,没有了生的希望,他们宁可挨上一刀,也要与这些残暴野蛮的鞑虏以命拼命。
面对这样的撕杀,蒙古人害怕了,阵形松动了,一些胆小的偷偷的勒住马缰,不敢冲入明军阵中。
终于,明军打垮了陷入阵中的蒙古骑兵,反将忽尔忽部截成两段。
已穿透明军阵列的忽尔忽部首领眼见明军如此拼命,不敢回头,鞭马仓荒逃窜。
“杀”,赵国忠长枪一靡,引着合流的明军向着被截在明军左侧的忽尔忽部骑兵冲过去。
蒙古兵不及调转马头,陷入半包围,被明军上挑下刺,人马倒毙无数,只余不足三百人落荒而逃。
赵国忠收笼部队,已不足两千人,踏着袍泽和敌人的尸体,杀出一条血路,继续向敌军深处突进。
右侧冲来的蒙古部落,眼见巴尔古锡部和忽尔忽部与明军刚刚交锋一合便损失惨重,不敢撄明军之锋,调转马头,划了一道弧线,掠过明军的屁股,向后远远的逃开了。
侧前方的蒙古部落也调转马头,远远的警戒。
尽管击溃了两支蒙古部落兵,赵国忠部同样伤亡惨重,若是周围的蒙古部落群起围攻,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但是这些蒙古部落都不是纥达的嫡系部队,而仅是一些纥达的从属,他们带出来的部众基本上已经是部落里能骑马拿刀的全部男丁了,战斗力并不高,若是打顺风仗抢点东西,他们倒很乐意,可现在眼前这支明军显然是一只刺猬,要想消灭他,必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们踯躅着、犹豫着,谁都不肯冲上去,他们犯不着为了纥达的成功而让自己的族人死在这里!
赵国忠却不管这些,见前方有一座蒙古营地,便与孙勇率部直冲过去。
这正是旭日干的巴尔古锡部营地。
蒙古人的营地只有一顶顶帐篷,并不习惯设置营垒或栅栏,加之跟随纥达征战中原以来,他们并未遇到像样的抵抗,也就放松了警惕。
巴尔古锡部的精锐尽丧,首领又死,根本无力抵抗;其他各部又爱惜族人,不愿与赵国忠死拼。于是,赵国忠部一路冲杀,蒙古游骑纷纷退避,直闯到巴尔古锡部的营地,巴尔古锡部的残兵才从刚才沉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死命的向明军冲杀,赵国忠回军反击。营地中走道狭小,蒙古骑兵施展不开,节节败退。
孙勇已率前军杀入营地中,掀翻了营帐,横冲直撞,后来见到火盆,更是取着火种四下放起火来,蒙军营地里顿时烟火冲天。
火光中,一些营帐里窜出三三两两的留守巴尔古锡部族人,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数支蒙古骑兵竟然挡不住一小支明军,也没想到明军会大胆到攻击营地,他们衣衫不整,仓皇乱窜,人不披甲,马不备鞍,被孙勇率明军上前几下便砍死杀散。
从营帐中,孙勇又救出数十被掳来的女子,先前已有不少被凌辱至死,此时也有一些奄奄一息。身处战危之地,孙勇不敢迟疑,将尚有体力的女子都授以兵杖或火种,随军突击,不能随军的只能留在胡营中,任她自生自灭。
这时,赵国忠也已再次杀溃了巴尔古锡部残兵,两下相会,一起冲出营地,向京城突击。
此时的北京城,南面的外城尚未修筑,前三门外的天坛、地坛、琉璃厂等地都没有城墙保护。自纥达进入京畿半月已来,京师近郊悉为鞑虏践踏残破,原本正阳门外的繁华之所,已经被鞑虏放火烧过,此时尽是废墟,城外的百姓大多避入京城,余下不及走避者,或为鞑兵抢掠所杀,或被鞑兵掳为奴隶,用以做苦力或驱俘攻城。
赵国忠遥见宣武门外虏军正在拥锤架梯的攻城,便令士兵取了火种,率部直扑城下,杀入乱军丛中。
宣武门不是纥达的主攻方向,城下的敌军连部族兵都不如,更多的是一些逃荒的蒙古牧民驱赶着一群被掳的汉民,他们此时只顾防着城上守军的擂石滚木和热油箭矢,尚不知明军已经突破了外围的数支蒙古骑兵,直到听到赵国忠部的喊杀声,才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的巴尔古锡部的营地已经烟火冲天。
这些毫无组织的牧民和俘虏顿时一片大乱,惊魂未定的蒙古人被士气如虹的明军几下杀散。而汉人俘虏不得蒙古人信任,根本就没被授发武器,只拿了一些棍棒,甚至空手,就被蒙古人驱赶攻城,无异于送死,此时见着自家军队,纷纷倒戈跟随明军前进。
赵国忠受了仇鸾诬陷,本欲冲入敌军中殉死明志,不想竟从数支蒙古骑兵中七杀八冲的撞到了城门下,心中不胜之喜。既然了有生路,谁也不愿白白送死,赵国忠一面命士兵烧毁城下的云梯和撞城车,一面带着旗号来到城门下叫门,“太原镇总兵官赵国忠前来勤王,请开城门,放我等入城。”
正在巡城的定西侯蒋傅早看见敌营后方一片大乱,急急的赶来,依稀认得赵国忠,乃道:“赵总兵,为了抵御胡虏,城中九门都已被堵塞,恐怕一时无法打开。”
赵国忠闻言,顿时如当头一盆冷水,再看左右,蒙古人留下的云梯都已燃起火来,不能再用,仍顿足恨道:“某手下残兵不足二千,公等欲置国忠于何地?!”
蒋傅色惭,不能言语。
远处的蒙古人见明军滞留城下,便整顿人马,远远的围上来。
这时蒋傅身后闪出一名年轻的武举生员道:“赵总兵这是何话?朝廷旧制,外镇勤王之师不得入城,即便城门未塞,总兵身后便是虏兵,若打开城门,虏兵趁乱掩城,如之奈何?大丈夫提三尺剑,报朝廷,救社稷,事既不可为,背城一战,有死而已,更有何怨?!”
赵国忠闻言,一股冷气从心头直传到四肢,手足冰凉。
孙勇已率军焚毁了城下的攻城之器,得知无法入城,失望的问赵国忠道:“总兵,我们怎么办?”
赵国忠默然片刻,猛抬头,决然道,“既无活路,唯死社稷而已,犹为忠烈!”
于是问蒋傅道,“纥达中军在那一座城门?”
蒋傅歉然道:“正东朝阳门。”
赵国忠回身对众人道:“今日我等既陷绝地,束手必见杀,降俘则被驱杀,逃亡则被逐杀,唯与敌同死,足传千古名!某将往朝阳门与虏一战,凡我旧部将士随某为前驱,凡愿从我之百姓则自取利器,随我杀虏,凡不愿从我之百姓则留此待死!”
言罢,麾军沿着护城河向东杀去。
城下汉人百姓自被蒙古兵掳来,受尽凌辱,都不愿再次陷虏为奴,纷纷捡起能捞到手的棍棒刀枪,跟上赵国忠部一起向东冲杀。
既知身陷死地,众人舍生忘死,奋勇冲杀,到正阳门时,已接连击溃了数股蒙军散骑。
正阳门乃是京城的正门,城下有大股敌军正在攻城,赵国忠二话不说,率军便冲入敌丛,逢人杀人,逢物烧物。
正阳门这里的蒙古军中有数支独立的部族,兵力相对较强,但因惧怕城头的火炮和弩床,主力都在离城较远的地方观战,只有些散兵驱赶被俘的百姓消耗城头守军。赵国忠沿护城河而来,直杀入城下,待远处的蒙军主力回过神来救援,攻城的蒙古部族兵已被赵国忠杀散大半,攻城器具也大都被赵国忠部点燃。被俘的百姓失去蒙古人的镇压,纷纷倒戈。
片刻,蒙军主力冲倒城下,两军顿时陷入了一场血战。
初时,赵国忠部尚能维持。但正阳门外的护城河已大部分被填平,不能阻当骑兵多少,而百姓只有简陋的棍棒,甚至有些根本手无寸铁,在蒙古骑兵的冲击下,只能任贼屠戮。
只一盏茶的功夫,百姓便死伤过半。
赵国忠乃向城楼道:“城上兄弟,我赵国忠为武人,身死国事,份也,然百姓何辜?今有数架云梯尚好,请放百姓上城!”
城上守将知道这些百姓都是蒙古人驱逐攻城的俘虏,怕被趁机攻破城楼,不敢做主。正在为难间,兵部侍郎杨博赶来,略一沉思后,道:“放百姓入城也可,然须赵总兵在城下护住云梯,莫使胡虏趁机夺城!”
于是,赵国忠率部在城下护住云梯,百姓放弃兵械后准许登梯,登城后又由守军监护离开城墙进入城中,暂时拘押在一起,等候审查无异才得自由。
蒙古兵见百姓渐次入城,乃合兵数路奔掠而来,极力冲突守护云梯的赵国忠部。
方才没有退路,百姓陷于绝地之中,尚能与敌拼命,此时有了一线生机,反而心志动摇,往往看到蒙古骑兵奔腾来,未及冲击便自行溃散,蜂拥逃到云梯下,争抢登梯,欲先躲进城中,但云梯狭窄,只容得一两人,于是大股人群便在云梯下推搡拥挤,乱做一团。
赵国忠本已组织将士结阵迎击,但因兵民混杂,反被乱民冲乱了阵脚。
蒙古人驰骋冲杀,明军皆被蒙骑与乱民冲散,连赵国忠与孙勇也相互照应不到,号令难以传达,诸千户、百户只得率部各自为战,整个正阳门外陷入一片混战。
城下敌我混杂在一起,城上守军也无从下手援助,只能零星放些冷箭。
赵国忠率亲兵及本阵数百人正守在云梯下,一支千余人的蒙古兵疾冲而来,撞进了明军与抢梯的乱民中,大肆砍杀,不少百姓被追杀中,不辨方向沿城墙向两侧逃命,却落入尚未被完全填平的护城河里。
蒙古人也有不少冲得太快,难以辨清地势,或陷入软泥中,或连人带马翻入护城河里。
赵国忠亲自提枪陷入敌骑丛中,左冲右突。这里原是护城河,脚下皆为新填土石,地势不平,又有这许多人挤做一处,蒙古战马跑不起来,正适合步战,赵国忠才不必担心为马蹄践踏。
正在撕杀间,忽听四下里传来一片惊呼声,赵国忠回头一看,身后的总兵旗已被一队蒙古骑兵砍断,践踏在马蹄下。
周围护旗的那队士兵,或被战马冲的筋断骨折,或与蒙古兵以死相搏被优势的蒙古兵砍杀。掌旗的那汉子眼见大旗被砍落,奋勇前冲,以手中所持的断旗杆,硬生生的将那砍旗的蒙古兵抵落马下,抽出腰刀便要结果他,背后却有一骑袭来,在他后背砍了一刀,将他砍倒。
赵国忠胸中怒火如烧,仰天大喝一声,状如疯虎,旋身杀回,连环枪起枪落,五六骑蒙古兵便被他剌落马下。他舞动长枪,一路上挑下刺,蒙古人呼马嘶惨叫纷纷,直冲到满是泥血的总兵旗前,左手提起断旗,抱在怀中。
这时,近处一个蒙古头目夹马一跃,挥刀便迎头砍来。赵国忠旋身一转,避过战马,单手将长枪从那人的后腰掼穿,带下马来。眼见那失去主人的战马逡巡不知所向,赵国忠大步上前,提枪的右手一按马鞍,脚入蹬中,翻身上马,展开大旗,振臂一靡。
城上城下的明军一片欢呼,赵国忠部望见旗号,复向云梯聚来。
赵国忠乃将断旗插入后背的衣甲系带中,背负大旗,跃马挺枪,冲向混战的蒙古兵。
蒙古兵见状急分十数人围堵迎击。
红色的大旗招展,赵国忠枪花舞动,连挑六七人,穿阵而过,复拔转马头,再穿杀二人,余敌皆闪避,赵国忠乃复立云梯下。
这时百姓已被杀戮殆尽,孙勇望见旗号杀回云梯下,迎上赵国忠,执其辔接风,大笑道:“总兵神勇!”
赵国忠亦大笑,枪尖斜指前方一蒙军头目,“看某再贾余勇,当斩彼首!”
于是跃马冲刺。
孙勇回首呼众将士道,“我等岂能落总兵后?”
于是率百余人随后跟随赵国忠大旗挺进。
那蒙古头目为赵国忠气势所慑,不敢交锋,拨马便逃,其部众亦惊慌散乱。
赵国忠冲入敌丛,连杀数人,余皆散避,疾追上那头目,跟上一枪,将他挑下马来。
随后的孙勇等明军亦多有斩获,众人乃复还于云梯下,意气扬扬。
众蒙古部落胆气尽丧,不敢近前。
城下残存的明军乃会聚在赵国忠周围,才余三百许人,几乎人人带伤。
赵国忠振臂举枪,仰天大呼,“我大明,威武!”
“威武!威武!”城下和城头的明军都举起手中的刀枪高呼起来,声音久久不绝。
杨博在城头观战许久,喃喃道:“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眼见城下百姓无几,而城外数支大队蒙军滚滚而来,杨博乃道:“赵总兵,汝部已尽力,大敌且至,速速上城吧!”
赵国忠乃下马,解旗授士兵,率部登云梯入城。
正当赵国忠快近城头时,一支二千余的纥达部精骑疾驰至城下,弯弓漫射。
赵国忠侧后的孙勇骤闻箭啸,急起身从后抱住国忠为其遮挡,国忠肩侧中一箭,而孙勇身已中七八箭,翻身跌落城下。
云梯上及云梯下的明军损失惨重,便在城上要还击时,纥达骑兵已驰远不及。
赵国忠恸哭失声,然亦只得登城,招呼城下众将士收拾伤者,速登云梯。
纥达兵复骑射而来,驰马而去,又伤了许多正在攀梯的将士。
如此三番,赵国忠部众人才都上了城头,所剩不足七十人。
众人这半日的浴血拼杀,体力、心力都早已透支,所以能坚持下来,凭借的不过是身陷绝境的求生信念,既入了城,心神一松,都瘫软在城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