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出世
西方一座神秘的山洞里。
一架金色的大雕展开巨大的双翼,消失在山洞里。山洞里亮着一盏羊油灯,照亮了一个氏族长老的身影,他面孔清癯,微闭双目,默默地念叨着什么。他的头发已经华白、披挂在肩上,雪白的胡须,似一面银色瀑布。
金色大雕在幽黑的山洞里盘旋了一圈,轻轻地落在氏族长老身后的一块石碑上。收拢起金色的羽毛,傲然一个忠诚的卫士。
金雕“嘎”地叫了一声。
氏族老人缓慢地睁开凹下去的眼睛,仿佛一个千年石雕复活了。两只枯槁如柴的手,青筋暴露,哆哆嗦嗦地伸向金雕。用力一拔,一根金色的羽毛操在手中。
他面前有一张长方形的石桌,上面摆放着一部羊皮大书。金雕“嘎嘎”叫着,氏族长老用羽毛一笔一画地书写。他们配合默契。
氏族长老的脚边,静静地蹲伏着一匹黑色的独耳狼。一对液晶般闪亮的眼睛,证明它是一个活物。
书上的字写完了,氏族长老又要往石头上写一遍。独耳黑狼,顶着羊油灯,跟着老人走进幽深的洞里。
氏族长老手持一块晶亮的石头,那石头异常锋利。这块石头不知在沙漠里埋了多久,一场狂风吹走漫漫黄沙,石头亮了出来,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氏族长老长途跋涉,无意中在茫茫沙海里遇见它,如获至宝,用它做笔,刻在岩石上,锋利无比。
灯光照亮石洞的穹庐,石壁的左边刻满了字符。他开始从右边刻起。
氏族长老,是一位智慧的长老。他用手中两只奇特的笔,刻记着昆仑山苍茫的人间历史。他默默地做着一件伟大的事业。用他发明的文字、符号,记载着昆仑山脚下,这块神秘的土地上,一个又一个民族的变迁史。
氏族长老孤独、寂寞。但他并没有与世隔绝。在他身旁,一架金雕和一匹黑狼,这两个忠实的伴侣,一个地上跑的生灵,不断地给他传达昆仑山下每一个角落里的信息。然后,他把每一个的信息写在羊皮书上,刻在石头上。
石壁的左边和右边,按秩序刻画着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图案。为了让这些图案更加清晰、美观,他用红色的岩石碾成粉末,配上松脂做粘合剂,涂抹上。不论岁月更替、流逝,这些颜色鲜活地保留着,传给后人欣赏、阅读、破译。
写完了,他从头到尾仔细地审核每一个文字符号。他的嘴不停地嚅动着,他的思想似流水一样活了起来;眼前浮现出生动的画面,氏族部落与部落之间残酷的战争,那黑色,充满血腥的战争起因,有的是因为一片草原,一条河流,一群牛羊;有的是因为一个美貌的女人;然而每一个战争的罪魁祸首,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变幻周期操纵着,这就是天神!多么可怕的天神,它赐给人类光明、幸福、和平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了无穷的灾难、干旱、水灾、地震、瘟疫。恐怖的天神每隔一个周期,就猛烈地把无情的天灾降临给人类。人们跪在天神的面前,祈祷和平、幸福。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人类在和平地放牧,勇敢狩猎的场景。当战争的烟云过去之后,每一片被鲜血浸染过的土地上,都盛开着烂漫的花朵。
昆仑山脚下游弋的民族,给这部大书增添了五彩斑斓的图画。
最先到达这块土地的是一群头戴高尖帽的塞人,他们从南俄草原,游牧到北欧和西亚平原,遭到当地土族人的攻击后,又沿着黑海向南游弋。游牧到昆仑山脚下。这里有月氏、乌孙人游牧。他们和平相处。牛羊的蹄印混合在一起,分不清你我的牛羊。
漠北草原上,生活着匈奴,丁零、乌桓、东胡人。他们游牧在肥美的草原上。
天神平静的时候,牧歌会悠扬地唱起,飘荡在美丽的草原上,宽阔的草原变得多情、浪漫而富有诗意。
人们害怕战争的火焰燃遍草原,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人们跑到大地上,面朝东方,虔诚地祈祷天神、太阳神、山神。
人们遥遥地望着昆仑山,它好像是世界的中心,是人们心中的圣山。
氏族长老有泪水流了出来。
金雕发出“嘎嘎”的叫声。
独耳黑狼发出呜呜的响声。油灯在它头顶上颤抖,晃动。
氏族长老闻到一股酥油的香味,山下有客人来访。他走出山洞,站在高高的山岩上,他看见山下一个赤膊的大汉,跪在山脚下,一块凹石里的酥油飘散着香气。
“你是何人?”
“我是头曼――”
“头曼,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以后该怎么办?”
“去吧――头曼,天神――会保佑――你的部落――”
长老的眼前飘过一缕缕历史的烟云,透过迷雾般的烟云,一双慧眼,洞查历史的风云变幻,历史更替,民族交融,人间峰火迭起。
头曼失望地骑马远去了。
长老用右手按了一下狼耳,那富有灵性的幽灵“咚”地一声跃下山崖,远去了。他左手猛然一挥,金雕“唿”地展开双翼,朝着长老指引的方向飞去。
七月的大草原,像一张老巫婆的脸,阴森可怖。草原的西北方,风起云涌,不一会儿,弥漫了整个大草原的上空。遮住了天上的太阳,大地很快黑暗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有人站在高岗上呼喊,打着响亮的唿哨,召唤着牧羊人,回到安全的地方躲避风雨。
大风卷起
野草,牛羊和马儿在草地上急驰,乌云像一条气吞山河的猛虎,飞快地突奔下来,势不可当。
头曼从马上翻滚下来,跪在草地上。啊!天神就要降临大草原!天神发怒了,吼叫了,一条银蛇撕破黑云,苍天“轰”地一声发出惊天动地的雷鸣。
唰唰!轰轰!天被撕破了一个大口子,暴雨倾泻而下。咆哮着冲刷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一顶黑色的牙帐耸立在部落群中。
天神似乎发现了这顶与众不同的牙帐,盯着它奔驰而来,挟裹着一个响雷,朝它咂去!
轰轰!轰轰!黑色的牙帐倾刻间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狂风夹着暴雨瓢泼进来。
牙帐里的几个女人乱成一团。她们围着一个产妇。用手拉扯起一块壁毯,为她遮挡风雨。
头曼夫人脸色苍白,躺在羊皮褥子上,痛苦地呻吟。她隆起的肚子里似有一只猛兽,她的身子不停地扭曲着。
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啼响起。
“哇――哇――哇――”
“轰――轰――轰――”
一声接一声的雷鸣,压倒了婴儿的哭声。
“哇――哇――哇――”
“轰――轰――轰――”
雷鸣和婴啼交织在一起,听不清是雷鸣还是婴啼。
女人们围着产妇不停地忙碌着。接生婆抱起婴儿,送给夫人看一眼,是个男孩。
狂风夹着暴雨倾泻进来。大家紧紧护卫着产妇。不知是雷鸣压倒了婴啼,还是婴啼压倒了雷鸣。雷声渐渐远去,婴啼高亢起来,传向遥远的天际。传向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头曼跪在草原上,倾听着天神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蓦然,耳际里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天籁。啊!难道是天神的儿子降临了?
“哇――哇――哇――”
他侧耳倾听,声音委婉,悦耳。他睁大眼睛,望着苍茫的天空。暴风雨消失了,乌云飞快地退去。天幕洞开,一片金光洒遍草原。
天空升起一道绚丽的彩虹,把雨后的草原映照得五彩缤纷,花草上沾满了雨露,好像浑身挂满了亮晶晶的珠宝。
一架金雕盘旋在草原上空。
一匹马从远处奔来,骑在马上的人高喊:
“头曼单于――头曼单于――女人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儿子――”
头曼站起身,骑上马,朝着自己的部落狂奔而去。一匹独耳黑狼跟在他的后面……头曼骑着马回到牙帐,他被眼前出现的景象惊呆了。高大的牙帐被天神劈做两半。
一个接生婆抱着孩子,从牙帐里跑出来:
“头曼单于,夫人给你生了一个男孩。”
头曼接过婴孩,见他的小眼睛不停地转动着,闪着明亮的绿光,像一对绿宝石,晶莹透亮。
他高兴地抱起孩子,举过头顶,对着太阳大叫大笑。孩子哭了。他仍在大叫:
“啊!天神――给我降临了一个孩子!”
夫人在女仆们的搀扶下,走出牙帐。
孩子拼命哭叫。头曼把孩子抛向太阳。突然,在抛向太阳的那一刻。他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发现了什么,不远处的山岗上,有一匹黑色的狼。他的目光和狼的目光相遇的一刹那间,孩子不哭了。
独耳黑狼仿佛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使命,跃下山岗,转眼间消失。
孩子满月的日子就要来到了。
头曼派出一员大将和一驾马车,奔向北方的燕然山,邀请法力神通的女萨满给孩子主持盛大的洗礼仪式。
满月的日子来到了。
这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头曼夫人抱着刚满月的孩子,坐在一辆四匹马拉的车上。车后跟着十几个女仆。头曼率领着将军和部落里的各路酋长,浩浩荡荡朝白羊河边走去。
女萨满早已站在白羊河边,她身披狐狸皮斗篷,头戴一顶狐皮帽子。左手拿着神刀,右手握着神鞭,勃项上挂着神鼓、神镜。脚下踩着一块光滑的大青石。
车停在白羊河畔。夫人抱着婴儿走向白羊河。河的两岸站着白皑皑的羊群。
洗礼仪式开始了。
女萨满面朝太阳,跪在大青石上,双手合一,口中念念有词,呢喃着什么,念完了,她站起身,命助手给她牵来一头大犄角的公羊。她用神鞭猛地抽打公羊,公羊狂奔起来。但公羊并没有跑很远,总是以她为圆心奔跑。她取下神钟,快速地敲起,节奏飞快,公羊也越跑越快。一会儿,公羊跑不动了,口吐白沫,躺倒在草丛中,不停地喘气。
女萨满跳下石头,兴起刀,朝羊肚子劈下去,刹那间,肚子里黑的红的五脏六腑滚了出来。她用刀尖挑起五脏六腑,一个一个扔进奔流清澈的白羊河里。河水立刻翻腾起红浪。
女萨满取下神镜,照耀河水,河水泛出一道金光,河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闪光发亮的金子。
人们看到这一切都目瞪口呆,以为神灵附身。连孩子也不哭了,安静地躺在母亲怀里睡着了。人们面朝东方跪在白羊河畔,为头曼的孩子祈祷。夫人双手捧着孩子,放入河水。
女萨满站在大青石上,举着沾满血的神刀,高唱道:
阿嘎啦!阿嘎啦!
你是一架神鹰
飞翔在蓝天上
太阳是你的夏宫
月亮是你的冬宫
你是天降的神婴
世间一切恶魔
都将被你征服
神灵保佑你
永远保佑你!
阿嘎啦!阿嘎啦!
你是一匹黑马
奔驰在大地上
蓝天是你的牙帐
大地是你的床铺
你是天子骄子
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日夜想着你
神灵保佑你
永远保佑你!
阿嘎啦!阿嘎啦!
你是一棵大树
站在高山顶上
头顶一片蓝天
脚踩一片热土
你是山神的儿子
宇宙间的雷电
不会把你击倒
神灵保佑你
神灵保佑你!
河水暴涨了,翻腾起金子般的浪花,夫人手捧着孩子。一个浪花打来,孩子沉落入水中,夫人惊叫了一下,声音刚落,孩子又浮了出来。
一架金色的大雕盘旋在白羊河上空。发出高声大叫:
“冒顿――冒顿――”
头曼举起长剑,指着金雕:
“天神显灵了,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子,叫冒顿。”
人们齐声欢呼起来:
“冒顿――冒顿――”
“冒顿――冒顿――”
金雕飞走了。
人们杀牛宰羊,点起无数堆篝火,在白羊河边疯狂地舞蹈。
白羊河畔的人们似乎被神灵俘虏了,激活了。无数双脚不停地狂跳,白羊河畔被一团黄色的帷幕笼罩。
头曼夫人抱起孩子,走向四匹马拉的车。扭头的一瞬间,她惊惧地看见,西北方蹲伏着一匹黑狼,啊!这匹狼似曾相似。她终于想起来了。是在梦中,梦见那匹黑狼之后,自己似乎就有了身孕。
她闭上了眼,不敢看那匹狼。
等她睁开眼睛时,那匹狼消失得无影无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