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英率领前锋部队,追赶溃败的贵霜军团,爬向白雪皑皑的葱岭。
山腰上松塔白桦林立。一条银带似的溪水蜿蜒地缠着山腰,潺潺流入幽深的山谷。山坡上不时出现成群结队的羚羊,山羊。迎面不时走来一群似牛非牛,似鹿非鹿,一身银白的牲畜。这是一种生活在高寒山区的牦牛。这白牦牛宰了后剥皮烤熟、肉嫩、味鲜、香气扑鼻。母牦牛奶绵稠,馥郁芬芳,味美甘甜。是天然的高级饮料。牦牛的皮毛柔软,做成皮衣和帐篷,遮风避雨,驱赶风寒,是上等的衣料;它头上的角,被高山部落的女人们用做装饰物,华美而又高贵;它排泄的粪便,是优质的燃料,燃烧的火苗持久而热烈,长久不熄。
甘英下了马,仰望高高的山峰。
他看见山顶上有一座巍峨的城堡,隐隐约约地屹立着。一朵像马又像人的白云,在它顶上游戏,变幻。山顶的积雪光辉灿烂地闪耀着玫瑰红的色彩,越发把那座城堡装点得扑朔迷离,神秘莫测。
甘英惊奇地问身旁的土著将军:
“山顶上是一座什么城堡?”
“公主城堡。”土著将军回答。
甘英一听到这个美丽的名字,两眼放光,立刻兴奋地喊叫:“全军加快速度,上公主城堡!”
山上那座公主城堡,引诱着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不遗余力地朝山上攀登。
他刚攀登上公主城堡,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眩目的弧光,脚下的大山摇摇晃晃,白云在身边飞舞,一个巨大的身影朝他压过来,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感到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山顶上。
“甘将军――甘将军――”
两个土著副将抱起甘英,大声呼叫,他昏睡过去,将士们把他抬进公主城堡,就地安营扎寨。
土著将军望着昏迷的甘英,叹了口气:
“他遇上了高山魔鬼,怎么办?”
“快把牦牛粪点着,给他驱赶魔鬼!”
将士们在他身旁点起了一圈牛粪火,他静静地躺在一圈玫瑰红的火焰里,沉入一个悠长的幻梦里……
许多年前,一个东方的公主嫁到西方,当送亲的队伍来到山顶时,忽然下起了漫天飞雪,山风呼啸,大雪遮盖了山谷。送亲的队伍只好在山顶上安营扎寨。等到春天雪化时,再继续前进。
送亲的将军搭起了帐篷,将公主安置在中央帐篷里住宿。周围有十名女侍卫官守卫,公主身边有两个贴身女仆陪伴左右。生活起居,一应俱全。外周有一百名身强力壮的卫士把守,公主的营地戒备森严。
一天,太阳从东方升起,洒下一片夺目的金光。公主走出帐房,看见一轮红日悬挂天空,久久地凝视着,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么美的太阳了。突然,山顶上出现一道弧形的光轮,公主惊奇地叫了一声,禁不住双脚迈动,朝那道五彩的光轮轻盈走去。这时,她眼前出现了奇特的景象,闪着光轮的太阳宫门慢慢地打开了,从门里跃出一匹火红的骏马,放射着夺目的光华,马背上乘骑着一个年轻的王子,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的王冠。从五彩的光轮里急驰而来。飞奔的马蹄,踏着一路鲜花,得得得地奔向雪山之巅。公主双眼迷离,几乎要晕过去。
那个年轻的王子,骑着一匹骏马,轻轻地落脚在公主身边。他被东方公主千般风情,万种风韵给迷住了。忘记了肩负的神圣使命,前来与公主幽会。太阳落山时,又悄然离去。王子留恋地回首望一眼公主,扔下一块红手帕,飘落在公主手掌心里。
公主暗暗叫了一声:“天神……”
骑红马的王子朝太阳宫飞驰而去。远去的马蹄每一声都落在她的心坎上,她痛苦得闭上眼睛,把红手帕按在胸前,在心底里呼唤:“你何时再来?太阳王子……”
一连几天阴云密布,太阳仿佛从天空中消失了。公主娥眉紧锁,茶饭不思,每天天亮,情不自禁地揣着那块红手绢,朝山顶走去。她讨厌两个女仆的跟随,喝退两个女仆,她们只好在山脚下观望公主的一举一动。
公主的异常举动,被两个女仆察觉。向女侍卫官奏报。女侍卫官大吃一惊。立即请随队御医给公主诊脉。御医诊罢脉,倒吸一口冷气,退出大帐,悄悄对女侍卫官说:
“公主怀孕了!”
女侍卫官半信半疑:“是真是假!?”
御医低下头:“真的……”
女侍卫官不敢怠慢,奏报护卫将军,将军吓得脸色煞白。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护卫将军突然像一头狮子,暴跳如雷,命士兵搜索山上的每一棵草,每一块石头,寻找可疑人的足迹。又命女侍卫官带领部下,日夜守候在公主身旁,不准离开公主半步。
三天过去了,什么也没有搜索到。
公主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将军让士兵捉雪鸡,采雪莲,和冬虫夏草给公主补养也无济于事。
一天,一个奇异的景象又出现在人们面前。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雪山上光芒万丈,太阳金子般的光辉照耀在雪山顶上,一丛丛雪莲花迎着阳光怒放。太阳宫的门打开了,从太阳宫里驰出一匹火红的骏马,乘骑者是一个英俊的王子,一道闪电般地直奔公主的中央大帐。那王子神采奕奕,下了马,公主欣喜若狂,奔出大帐,迎接王子,走进帐房……
大家仿佛中了什么魔法,一个个呆若木鸡,木桩子似地立在那儿。直到太阳落山时,帐房的门吱地一声打开,那个骑红马的王子,跨上马,飞驰而去。公主站在帐篷门口,深情地把他遥望。她美丽的脸庞上,升起两朵红晕,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不知过了多久,将军,士兵,和女侍卫们才醒转来,一个个瞪大眼睛,瞠目结舌。
将军痛苦地大喊一声:
“公主遇到了天神――”
大家齐齐跪下,面对着中央大帐。公主微笑着对护卫们说:“我与天神幽会,连累了大家……”“那我们该怎么办哪?”
“回去见了国王,死路一条。”将军环顾四周的群山雪峰。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就地为公主造一座城堡,我们守候她一生……”
公主城堡用青石、麻石、红岩、沙岩石修筑而成。高高的石墙,月牙形的门洞,宽敞的石屋,中央有一座石塔。石塔上有一座通天台,公主每天都要沿着长长的石阶,走上通天台,点起一盏长明灯,等待一个人……
甘英躺在公主城堡的石屋里,山风尖锐地呼啸着,从石缝里穿过,发出哨音,一会儿响亮,一会儿喑哑,像有一支魔笛在吹奏。耳畔传来青铜兵器的铿锵声,夹杂着一个婴儿的啼哭声,一会儿远去……。石屋里渐渐响起宴会的喧闹声,奏乐声。一会儿是东方的丝竹乐,一会儿是西方的管弦乐……。这些声音远去了,又响起无数的马蹄声、呐喊声、呼叫声……。这些声音又逐渐远去。……他看见一个女人美丽的倩影。跪在通天台上,点燃一盏长明灯,她用一把利剑,把相思刻在青石上;她的泪水汩汩流下来,浇灌着每一丛盛开的花朵。她期待着什么……
“啊!”甘英叫了一声,睁开昏迷的眼睛。
“甘将军醒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将军来到甘英面前:“甘将军,你已经在这里昏迷三天了。”甘英问:“贵霜军团呢?”
“他们像一阵风似地飞过葱岭,逃回老巢。”
甘英思索了一会儿,给班超写了一封鸡毛信,命信使飞快送到班超手中。
班超接到甘英的鸡毛信,抬头仰望戴着雪冠的葱岭,思索了一会,眼前浮现出史书上记载的罗马帝国。何不乘此时机,派甘英出使罗马帝国!想到此他大笔一挥,写了一封鸡毛信,命甘英的先锋部队,翻越葱岭,沿着祖先走过的路,出使罗马帝国。
甘英接到班超将军的命令,心里一阵激动。他走出石屋,登上通天台,遥望西方的万重群山。禁不住一阵呐喊,群山回响起他粗犷的声音:
“我――来――了――”
“……”
他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羊皮地图。由于年代久远,那张地图已泛起金黄色。上面用朱笔和黑笔描画的线路,依然清晰可辨。上面有崎岖的山脉、河流、广阔的草原、沙漠、戈壁、和一座座城市、部落、驿站……他眼前浮现出祖父们跋山涉水走天涯的身影。他们的脚下,踏出了一条艰辛而又曲折的路,一直通向遥远的西方……是什么东西诱惑着他们?是什么力量驱使他们前进?……啊!他们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心中有一个憧憬、一个信念、一盏明灯……
翻越一座又一座大山,一直往西,进入贵霜帝国。甘英的五千人马踏着先人的足迹,来到贵霜帝国的城下,令迦腻色迦大惊失色,他万万想不到汉军会一鼓作气,追到家门口。他不敢抵抗,率全城军民投降。为了饶自己一条性命,迦腻色迦主动交纳牛羊马粮食,送给汉军。甘英答应了他的求和条件,一切东西照收。命全军将士在原地休整十日,不可打挠贵霜国民,随即,率部继续向西进发,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出使罗马的使节团。
十天后,前方出现一道大山屏障。
这道大山屏障从东向西,从兴都库什山脉到帕罗米苏斯山脉,连绵不断。在这道屏障的中心点,是帕罗帕米苏斯山脉与兴都库什山脉相接处,北面与兴都库什山脉和科赫伊巴巴山相连接。南面有一座城市。
甘英翻开地图,查阅这座城市。他惊奇地发现,这是祖父甘延寿当年攻下的郅支城。
他惊奇的发现这是一座空城。
走进这座空城,这是一个充满历史古迹的地方。抬眼望去,在那高耸入云的峭壁上,布满了佛教石窟。石窟中有一尊尊巨大的高达几十丈的塑像,静静的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脚下的河谷,凝视着河谷里的流水、庄稼、杨树、和柳树丛。峭壁上有一座城堡,好似一个孤独的?望哨伫立在上面。
甘英顺着一条小道艰难地攀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山顶。举目四望,所见的是一片废墟。在这一片废墟中,城堡主塔还立在那里,大概是这座城堡最高的遗迹。几堵普通的泥墙,狼藉的破碎砖瓦,简陋的陶器碎片,当年建筑用的卵石和彩釉瓷碎片,还在闪烁着光彩,显示着当年波斯陶瓷的装饰图案和颜色。
告别这座古城,继续向西挺进。部队进入波斯高原。
波斯的版图,在全盛时代,东起鳊河,西至小亚细亚和欧洲的色雷斯,北达中亚细亚,南抵埃及,是一个几乎包括整个中近东地区的大帝国。
波斯四周多山,北部沿里海有厄尔布尔士山脉,它的主峰叫德马文德山,是一个死火山。沿海岸为狭小的低平原。西北部是亚美尼亚高原的一部分,西部和西南部有许多平行山岭,把波斯内地和美索不达米亚低平原及波斯湾隔开。
甘英率领着部队进入波斯高原。发现前方有一块几百丈高的岩石,甘英站在岩石下,望着上方刻着波斯国王大流士一世的全身像。他高昂着头,挺着胸膛,一副胜利者的骄傲姿态。在大流士的脚下,刻着一群跪着的人。旁边还有九个囚犯,脖子被绳索捆着,双手绑在背后。据说,这九个人就是他在击败埃及等国反抗时被俘的九个国王。
为了纪念他的胜利,他在岩石上刻上了自己的铭文,铭文上记载着他的丰功伟业和侈奢的生活场景。
甘英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西方的国王。
他让手下打开羊皮地图,查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往南是波斯王城,往北是巴比伦城。他所处的位置,距离波斯王城只有一百多里。
他命副将带三百人,化妆成商队,进入波斯王城。一来探听情况,二来补充给养。
当天夜里,副将率三百人,进入波斯王城。波斯王城城墙高大,坚固,上面有士兵巡逻。三百多人的商队进入王城,收购大批的粮草,很快引起了波斯人的注意。有人将此事奏报国王。国王即派人跟踪这支神秘的商队。他们很快发现,有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军队藏在山谷里,火速奏报国王。国王大惊。派左右将军调遣兵马,围剿这支神秘的军团。
甘英并不知道波斯军队从三路向他包围。他的军团继续向北挺进。几天后,他的先锋部队来到巴比伦城外。远远的,可以看见古老的巴比伦城,然而这里已变成了一片废墟。甘英心中一阵激动。这就是祖父们一代又一代讲述的巴比伦城的故事,此时,已近在眼前。
据说,这里有一座神奇的空中花园。花园是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即位后,娶米提亚公主赛米拉斯后修建的空中花园。
神奇的巴比伦城,把这位汉朝将军的目光吸引住了。正当他准备拜访这座文明古城时,一个探马连滚带爬跪到他面前奏报:
“后卫部队已被波斯军队包围。”
“有多少人?”
“不知道。”
甘英指挥先锋和中路部队返回去营救。当他们赶到时,后卫部队已被波斯军队歼灭。甘英已回天无力。眼见得几万波斯军队,蚂蚁般地向他们扑来。甘英带着三千人马,沿着一条崎岖山路,避开城市和要塞,向西南方向转移。
连夜急行军,甩掉了波斯军队的追赶,天亮时,甘英面前出现了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他站在山崖上,打开羊皮地图,在地图上查到大海的名字:波斯湾。
望着大海,只有海鸟在悬崖边和浪尖上飞来飞去。面前的大海,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往北,有一条通往罗马的路,但那儿有波斯人的要塞。他感到一阵恐惧袭来,这支东方军团,只能在陆地作战,一旦进入海里,怕是有去无路,连命也保不住。
海风吹拂着他的长发,他望着大海出神,期待着能有奇迹出现。他喃喃自语:
甘英啊,甘英,难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不!不!我甘英不是孬种!做一个英雄好汉,像先辈一样,顶天立地,叱咤风云!
探马来报:“波斯军队尾追而来。”
一个副将劝说甘英:“我们干脆投降波斯人,寻机会再逃。”
“不!”甘英一挥大手:“决不投降!”
甘英下令全军将士杀掉一部分战马,备足干粮充饥。又下令准备一万根竹筒,采集硫磺、硝石、木炭、装填竹筒。这是班超教给他的一个秘方。不得万一,不可以随便使用。现在,全军已走上了绝路,非这一招不能不用。
波斯的三万军队,从三个方向将这支神秘的东方军团包围。
甘英以逸待劳。准备伺机突围。
波斯军队敲响了战鼓,向东方军团发动进攻。当波斯军队快要冲向东方军团的阵营时,忽然,迎面飞舞起一串火蛇,不断地噼噼叭叭炸响。波斯军队一时大乱,互相践踏,人仰马翻。甘英率军一阵掩杀,冲出波斯人的包围圈,朝东南方向奔去。
为了保存兵力,甘英不敢恋战。一直朝东南方向迂?撤退。他们又一次翻越葱岭,与班超大军会师。清点人数时,只剩下不足千人。
甘英痛苦地跪在班超面前请罪。
班超哈哈大笑,下令给甘英摆庆功酒。甘英感激得泪流满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