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城,甘父官邸。
他躺在床榻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角斗士们悲惨的斗兽场景。贵族们疯狂的喊叫,贵妇小姐们激动的尖叫,大臣将军们凌厉的吼叫。混合着猛兽的喋血,角斗士们的惨叫。在眼前飘来荡去,挥之不去。他看见一头猛兽朝自己追来,他拼命地跑,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那头猛兽追赶上来,张开血盆大口,啊!……他一惊,从噩梦中醒来。太可怕了。狮子、猛兽、角斗士、血淋淋的场景,喋血纷飞的恐怖景象,整个人陷入惊恐,彻夜难眠……
亚瑟和甘父收到罗马最高执官的邀请,接受克拉苏的召见。
两个人整理衣装,快步走进罗马皇宫。
罗马皇宫大厅。中央耸立一座用乌木雕刻的宙斯神像,下面是一块雕刻着花纹的黑色大理石。宙斯神像的衣服,全部用黄金的薄片编缠,上面镶嵌着珍珠和宝石,身体袒露部分,用象牙拼嵌。眼睛用宝石打磨装饰。头上戴的桂冠,也是由黄金和玉石打造。神像的右手擎着胜利女神;左手握着象征权力的“权杖”,上雕黑鹰,威风凛凛,令人敬畏。神像的座椅,包裹着黄金,上面雕着春、夏、冬三姐妹女神像。
克拉苏站在落地窗前,神情严峻,眺望着窗外壮丽的罗马风景。
他里面穿一件绣着精美花纹的汉朝丝绸长袍;外面,披着一件华丽的,镶着淡蓝色和金色花边的波斯外套。一个金扣子上的宝石,迎着太阳,发出忽隐忽现的眩目光芒。他衣着典雅,鲜明地衬托出高大魁梧的身躯。他的双手扶着一根金头手杖。金头上雕刻着一只鹰。在他手扶金杖的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耀眼,血红色的红宝石戒指,上面雕刻着斯巴达克之战的场景,这枚戒指用以纪念在那场战争中,取得的辉煌胜利,那根精巧的手杖,出自一个希腊艺匠之手,握在他手上,那是权力的象征。他手抚摩着光滑的丝绸,眼前浮现出遥远的东方,有一个丝绸的王国,那儿的每一个人身上,都裹着华丽无比的丝绸。他们的宫殿、马车、房舍也是用丝绸编织的。他的心插上了翅膀,飞向东方,梦一样的进入丝绸王国。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远征东方的丝绸王国!
克拉苏转过高大的身躯,微笑着望着两个人,蓝色的眼睛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亚瑟将军,甘父爵士。这次我请你们来,是想派你们执行一项重要任务,这个任务关系到罗马帝国的国家利益。”
“陛下,你说吧,我们一定照办!”
“我给你们一支舰队,派你们远航,寻找那座富有诱惑力的黄金小岛,那里一定藏有亚历山大大帝和所罗门的财宝。”
克拉苏说着,拿起一张羊皮地图,交给亚瑟和甘父。
“为了罗马的强大,我们遵命!”
“好!你们明日启航!”
两个人接受了任务,第二天,乘上罗马舰船,出发了。
驶出爱琴海。他们看到小亚细亚半岛上,高筑着摩索拉斯陵墓。这座陵墓规模宏大,呈四方形。陵墓的台基很高,用白色大理石砌成,雕饰十分华丽。台基上是一圈廊柱,共三十六根,气势宏伟。再上面是一座金字塔式的墓顶。墓顶上雕有国王摩索拉斯和皇后阿尔泰米兹乘坐四驾马车塑像。像高四米,栩栩如生。
离开摩索拉斯陵墓不远,爱琴海滨还有一座建筑十分壮观的阿泰密斯神庙。阿泰密斯是希腊人十分崇敬的女神,她即是月亮神,又是主管狩猎的神。女神庙高大雄伟,四周围绕着一百二十七根柱子,每根柱子高二十三米,上面覆盖着长方形的大理石屋顶,看上去蔚为壮观。庙前有三排石柱,每排八根,庙后有两排石柱,每排九根,都附有一人多高的金属基座,柱子上精工雕刻着许多神话故事,显示着庄严与华丽。
甘父站在船头,迎着海风,欣赏着罗马最后一道瑰丽的风景,不由被罗马人的智慧和强大所震撼。
舰队乘风破浪向前航行,甘父心潮起伏,日日眺望远方。一天夜晚,他远远看到一团灯火。亚瑟船长告诉他,那是一座亚历山大港灯塔。这座灯塔高约一百多米,分为四层,下面呈方形底座。高约七十米。第二层是八角形的塔墙,高三十八米。这两层都有窗子。第三层是园塔,雕刻着半人半鱼的神像。为了使信号灯能被遥远的航船看到,在灯塔上安置了一只大火炉。每天夜里,火炉里燃烧着熊熊火焰,再用巨大的青铜镜反射,把火光射向几十公里以外的海域。
甘父想起,他曾经看到过这团火焰。就是这团烈火,吸引他走向大海岸边。
不知怎地,也许是在外漂泊太久了,他思念起养育自己的故乡。这种想法一旦萌芽,就像蛇一样咬噬着他的心,思乡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他走进亚瑟的船舱。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亚瑟,船长显得非常吃惊:
“怎么?是我们对你不好吗?你不想去寻找那藏满黄金的小岛?”
“不,财富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只要有吃有穿就足够了。”
亚瑟看他执意要走,也留不住他,只得送他上岸。两人含泪告别。
甘父踏上了回故乡之路。
他用身上的金币,购置了马匹和行囊,向东方奔去。路经波斯城。他被这个花园一样的城市迷住了,一路上,看不够的田园风光。他索性停下来,在这里逗留几天。
青翠的葡萄藤,爬满人字形的架子上。一串串成熟的葡萄红的、紫的、绿的、一个个宛如翡翠玛瑙,珍珠宝石;还有无花果、石榴、蟠桃、苹果、香梨、核桃、杏子……他看见了一片雪白的棉花,似下了一场漫天大雪,一片银白世界。他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住了。
他想回家,带点什么东西。身上的金子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回到老家,别人问他,你走了那么多地方,带回来啥好东西?恐怕一时无法回答。眼看着惹人心醉的花果园,若是种在长在家乡的土地上该多好!让人迷恋。想到这儿,他掏出身上的金币,购买了种籽和果枝茎杆,装进一只羊皮囊里。
来到乌孙国,拜访昆莫,才知道老昆莫已死了,换了新昆莫。他打听张将军的音信时,见到解忧公主。公主得知他是出使西域的使节,好像遇到了亲人一般,盛情款待他。公主告诉他,张将军早已回到汉朝,忍了忍,没敢把张将军去世的消息告诉他。临走时,公主写了一封书信,托他带上,一路上遇到驿站,会有人接待。这让甘父非常感激。
半年后,他风尘仆仆回到久别的长安,已是公元前七十年的冬天。
他走向未阳宫,向守门的羽林军通报自己的姓名,遭到了羽林军的讥笑。侍卫官出来,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牵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在汉宫门口徘徊,问羽林军军士是怎么一回事。军士回答:这是个疯癫老头,口口声声要见汉皇。侍卫官诧异,走向老人,问:
“你见汉皇,有何凭证?”
“我是汉皇派出西域的使节,拜见汉皇,向他奏报。我这里有汉节还有解忧公主的一封书信。”甘父掏出一块竹简,递给侍卫官。
侍卫官这才相信老人说得话全是真的,忙进宫奏报。
此时,已是宣帝即位。
汉武帝已死去多年。由霍光大将军辅助幼皇主持朝政。昭帝死后,迎立昌邑刘贺为帝不久即废,又迎立宣帝。
汉朝未央宫大殿。
侍卫官奏报:“门外有一个出使西域的使节归来,要拜见汉皇。”
“使节姓甚名谁?”
“姓甘名父。”
宣帝朝两厢大臣巡视一眼,大家议论纷纷,自从解忧公主嫁到乌孙国后,已经好几年不曾向西域派出使节。而且,他们谁也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大臣们摇头,皆说未听说过此人。
霍光说话了:“有可能是先帝在位时派出的使节。那时,每年都要派出一批使节出使西域,能回来的是少数。许多有名有姓的将军一去不归,据说大多已死去。这个叫甘父的人,依老臣回忆,可能是一个副使或随从。让他上殿,细说原由,方可知晓。”
宣帝听信霍光的话,传令:
“甘父――进殿!”
有传令官呼叫:
“传――甘父――进殿!”
甘父一步一趋,走进大殿。宣帝问道:
“你是何人?敢闯汉宫!”
“我是当年随从张骞将军出使西域的使节。”
“啊……”
大臣和将军们面面相觑。这时,霍光才想起确有这么一个人物。记得是老臣公孙弘推荐给武帝的一个人才。
宣帝眼看甘父,又望着霍光,只见霍光点点头,表示认可。
霍光转眼一想,又产生疑问:
“张骞将军已回来多年,有许多副使相随而归。为何你一个滞留西域。至今才归汉朝?”
甘父一字一句地分辩道:
“我随张将军出使乌孙,张将军派我带三十人上昆仑山,寻找昆仑仙草,寻访巴比伦空中花园。”
“你找到了吗?”
“没……”
甘父低下头。
“那么多人,怎么就回来你一个?”
甘父抬起头,两眼闪着泪光,激动万分,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吭吭巴巴地述说他一路的艰辛、惊险、曲折。
“汉皇陛下。”甘父跪在大殿上,身子抖成一团。“微臣有辱汉皇使命,跋涉千里,一无所获。却意外地到达罗马,一路上……我看到许多奇特的景象:女人国、吃人部落、沙漠古井、黄金小岛、残酷的角斗士……”
“啊!他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一个大臣尖叫道。
大臣将军们一片嗡嗡声,他们谁也听不懂这个疯癫老头在说些什么,从他嘴里吐出来一咕噜一咕噜的词汇,稀奇古怪,闻所未闻。一个个坠入五里雾中,神魂颠倒,迷迷糊糊。
两个做记录的刀笔吏,听着他叽哩咕噜,唾沫星子四溅,以为他是在胡言乱语。不知该做何是好,无从下刀。
甘父越说越激动,整个人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他旁若无人的举止,激怒了大臣和将军们:
“把他赶出去!他胡言乱语,戏弄皇上!”
宣帝如梦方醒。他也被疯癫老头的话糊弄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云。“啪”地一声,一拍案几,吼叫道:
“大胆甘父,口吐狂言,胡编乱造,欺蒙皇上,犯下了欺君之罪!”
“微臣不敢,不敢!我这儿有一幅地图,请皇上过目。”甘父从怀里掏出半张发黄的羊皮地图。有人奉给宣帝,那张羊皮地图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刺鼻的羊膻味,宣帝看也没看一眼,捂鼻挥手。羊皮地图被人狠狠摔在他面前。甘父朝四周一看大臣们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
宣帝大吼一声:
“将这疯癫老头,拉出去斩首!”
“慢!”
站在一旁看了多时的老臣霍光发话道:
“先帝在世时,为了和匈奴争夺西域这块土地。打通丝绸之路,苦心竭虑,几番征战,不知抛洒了多少白骨,不知流了多少热血……为了让西域诸国归顺天汉。派出去多少使节,他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许多使节魂洒西天,从此踏上了不归路。眼前的甘父,正是跟随张骞将军第二次出使西域的副使。一去几十年归来,一路上坎坷曲折,凄风苦雨,受尽人间磨难,这样的人不能杀!一旦杀了他,今后谁也不敢再出使西域!”
霍光一席铿锵肺腑之言,说得满朝文武心服口服。
宣帝听老臣霍光这么一说,也没了脾气,挥了挥手,缓了口气:“也罢,也罢,来人!给他赐三亩地,让他回家躬耕务农!”
甘父叩谢皇恩揣上羊皮地图,涕泪交流,走出大殿。
甘父牵着一匹老马,吹着羌笛,走在街市上。人们看见一个疯癫老头,胡子拉碴,怪模怪样,投来奇异的目光。他向路人打听张将军的下落,路人摇头不知。他向年纪大点的人打听,那人想了想说,他可能死了。
甘父不信,张将军不会死。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会死呢?
他一路打听,来到张骞的家乡――城固。走到郊外的一个柴门前,停住脚步。“吱呀”一声,推开柴门,甘父走了进去。
听到门响,里面走出两个老妇人。甘父一眼认出努嘎。“还认识我吧?”
两个老妇人的眼睛木鱼似地盯着眼前客人,一时认不出来。
“我叫甘父,当年跟随张将军出使西域,只剩下我一个人回来……”
努嘎这才认出甘父,她身旁的那个妇人已泣不成声。这个老妇人,是张将军的原配夫人。
两个老妇人抱头相哭,一边哭一边哽哽咽咽地讲述往事: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归来,第二年,积劳成疾,旧病复发,不治身亡。临终前,他叫一个人的名字,那人名字很怪,叫甘父。大部分使节都回来了,惟有他带的三十人未归,生死未卜。
“啊――张将军,你真的这样走了吗?”
甘父长叹一声,泪如雨下。他向两个老妇人请求,拜谒张将军的坟墓。她们用手指着屋后的山梁上,那儿有个坟茔。甘父蹒跚走去。
血红的夕阳渐渐沉落了,灰暗的光线照在一堆长满荒草的坟茔,芦苇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发出呜咽的哨音。坟茔旁一棵老槐树的枯枝伸向天空,树杈上站着几只黑色老鸹,看见来人,嘎嘎叫着飞走。
他跪在将军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他看着墓碑上的字,一片烟雾迷茫。张将军清癯的脸颊,一脸飘飘长髯,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辉。他的四周,有一群同赴生死的勇士,骑着战马,高举着闪光的长剑,呐喊着,呼啸着,从遥远的方向奔驰而来……混浊的泪水,扑嗒扑嗒地掉落在坟土上。珍珠般的泪水,渗入泥土,一瞬间,开满了血红色的鸡冠花。他把饱经风霜的脸,埋入花丛中,不停地喘息。……一阵风吹乱了他花白的长发,他像牛一样发出吼声,这吼声传向极远。
“哦哦哦……呵呵呵呵……哦哦哦哦……呵呵呵呵呵……”
他的吼叫声,变成了一首悠远的牧歌,混在萧瑟的寒风里,飘向远方。那匹站在身后的老马,不停地打着响鼻,踩着有节奏的步子。好像在为他伴奏。
“哦哦哦哦……呵呵呵呵呵……”
他哭了。他的哭声变成了一支哀婉的悲歌,流入清澈的河水,奔向远方,滋润干渴的土地。
“呜呜呜呜……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
那忽短忽长,忽而低沉,忽而高亢的哭声。像一首动人的挽歌,诉说着如烟的往事,倾诉着心中的痛苦,叙说着难忘的故事……
终南山下,渭水河边。
春风又一次吹绿了河边的树,河边的草。人们看见,渭水岸边,走来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他身材不高,头发飘散,衣衫褴褛。有时,他坐在一棵老槐树下,眯缝着眼,凝神地望着静静的河水,向东流去。水面飘浮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有几只水鸟飞来飞去;一只水鸭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叼出一条黑鱼;河对岸,有几个姑娘媳妇,用木槌捣洗衣服,发出有节奏的“叭叭”声;一群光屁股孩子在水里游来游去、打水仗、扎猛子、打闹戏水;岸上的田地里,有农人在耕耘,劳作。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管木笛。缓慢地吹奏一支曲子,清丽的笛声,吸引了对岸洗衣女人和孩子们的目光。女人们停止了手中的活计,孩子们不再喧闹,侧耳倾听悠悠笛声。忧悒的笛声,诉说着老人心中的故事。
他吹累了,放下笛子,躺在树荫下睡去。
一匹老马走来,伸出舌头舔醒了老人。他跟着老马,回到自己的茅屋。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手持一把扳锄,一锄一锄地耕耘渭水河边的三亩地。他栽种了许多人们没见过的果木,撒下许多人们未见过的种子。从栽下第一棵树苗,撒下第一颗种子,天天盼啊盼,盼树苗吐绿,萌芽,生长。
冬去了,春来了。一年又一年。
人们走过渭水边,看见一片繁花似锦,蜂飞蝶舞的花果园,香气四溢,飘散着诱人的果香。人们怀着一颗好奇的心,闻着诱人的芬芳,走近神话中的花果园,人们惊奇地睁大眼睛,眼帘前映出传说的奇珍异果:紫红的葡萄、红艳艳的樱桃、金黄透红的蟠桃、还有苹果、香梨、核桃……果园的中间,有一片白花花的棉花地,花地中央,立着一尊高高的佛像,一个老人,虔诚地一把水一把泥地雕饰着佛像,他神态专注,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汗水顺着他黑瘦的脸颊,胡子,嘀嗒嘀嗒掉在佛像上。那佛像笑容可掬,面目慈善,浑身散发出耀眼的金光。人们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谁也弄不懂这个孤独的老人在精心地做什么。
一天,一群顽皮的孩子跑进那片花果园,吃饱了一肚子水果,不过瘾,又兜了一兜水果。刚要走时,迎面看见那个神秘的白胡子老爷爷,一步一趋地走来。孩子惊吓得丢掉水果奔逃。一个小不点的孩子绊倒了,哇哇直哭。老人走过来,扶起哭叫的孩子:
“不哭,不哭,爷爷给你一颗红樱桃。”
孩子不哭了,睁大眼睛,望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眼神和蔼可亲,一点也不恐惧。
“好吃吗?”老人问孩子。
“好吃,好吃……这是啥果子?”
“樱桃。”老人像唱歌一样地说:“樱桃好吃树难栽,你长大了,跟爷爷一块栽樱桃树。”
孩子笑了,老人也笑了。
老人直起身子,抬起头,忽然看见周围站着许多大人们。老人满脸微笑,简直像花地里的那个泥佛。
“啊,啊,乡亲们来了,看吧,吃吧,这是我从西域带回来的果苗,结出的果实,还有这片棉花,给女人们纺线,织布吧。”老人一边嘟囔着,一边走进茅屋,哆哆嗦嗦地抱着一只大陶罐。放在地上,拿起扣在陶罐上的陶碗,从罐子里倒出一碗清冽的液汁,那液汁立刻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来吧,这是我亲手酿制的葡萄美酒。请大家尝一尝吧!”
一个年纪大的汉子,大胆地走上前去,捧起碗,喝了一口,啧啧嘴,呵呵笑道:
“好喝,好喝,这真是王母娘娘喝得琼浆玉液啊!”
人们围了过来,轮换着喝,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们都喝起来。大家都有点醉了。
乡亲们走进花果园,品尝着琳琅满目的水果,甘饴爽口,赞不绝口。
一个老族长,吃了一颗蟠桃后,说道:
“恐怕连皇上也没吃过,把这些东西送给皇上,做贡品,皇上一定高兴!”
小不点的孩子牵着老人的手,走进那间茅屋,老人一边给他剥蟠桃,一边给他讲王母娘娘吃蟠桃的故事。小不点听得入了迷。他听老爷爷不断重复一句话:
“吃一颗蟠桃活五百岁,吃十颗活五千岁……能延寿……”
太阳升起来了。小不点迈着小腿,奔向老人那座童话般的茅屋,去听老人讲故事。他看门紧闭着,推开门,看见老人依然躺在床上熟睡,一束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沐浴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喊叫老爷爷,奇怪的是老爷爷一动不动。
“老爷爷,你醒来吧,太阳升起来啦……”
他一连喊叫几声,老人没有一丝回音,孩子有点害怕了,惊慌地跑出茅屋,边跑边喊。大人们听到孩子的呼喊,都跑来了。这时,人们发现老人已经死去,他的神态是那么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老人身上,放着一张羊皮地图和几枚刻着人像的金币。花果园里立着一尊慈祥的泥佛……
甘延寿叙述完这个故事,普利乌斯已成泪人,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门外进来一个将军奏报:
“汉皇元帝发来鸡毛信,请二位将军火速回师长安!”
甘延寿和陈汤整顿兵马,普利乌斯奔过来,恳求两位将军,带上他的罗马军团一块回汉朝。
两位将军当即答应了他的请求。带上他的六千人马,朝东方奔去。
甘延寿和陈汤把部队安置在关外,两人进入长安城,去拜见汉皇。
元帝坐在龙椅上,盯着两员西征大将,一脸怒气。
“甘陈二将,胆大包天,假传圣旨,征讨呼屠吾,该当何罪?”
二位将军跪倒地上,拜见汉皇,听罢元帝的话,知道触怒皇上。慌忙辩解:
“微臣不敢,当时军情紧急,来不及向汉皇请示,二臣有罪,望皇上恕罪,开恩!”
元帝余怒未消,一挥手:
“把他们打入囚牢,听候发落!”
两厢大臣们一齐跪下,恳请汉皇开恩:
“汉皇陛下,两位将军征战千里,打败郅支,功不可没,万望汉皇息怒,从轻发落!”
元帝见脚下黑压压一片大臣请求,又改变了主意:
“那好,就地削官为民,回家务农!”
一位大臣奏报道:
“两位将军,他们带回红发蓝眼的罗马军团,像一群怪人,请汉皇对他们发落。”
元帝想了想,说道:
“那就把他们安置在番禾南照山下,那儿距焉支山最近,设置骊?城(今甘肃永昌),让他们替朕守边关吧!”
这一年秋天,南匈奴回归汉朝。
白狐跟随着一支奇特的队伍,走出长安城,走向长城的关隘。
草原上出现了一支浩荡的队伍,走在前首的是南匈奴呼韩邪单于,黑骏马头上的红缨子,随风飘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狼旗猎猎,气势雄壮。
呼韩邪单于所属部落的十万顶牙帐,绵延百里,迎接汉朝公主嫁到匈奴大草原。
这是一个盛大的草原节日。
沿着白羊河两岸,密密麻麻的牙帐,铺天盖地的牛马羊群。白天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入夜灯火通明,篝火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汉朝公主嫁到匈奴草原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样,传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沿途出现九道欢迎队伍,共计八十一个小部落,十万余帐。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旗帜。这九道队伍,分别是北海部落、坚昆部落、丁零部落、乌桓部落、燕然部落、敕勒部落、白羊部落、乌孙部落、高车部落。
白羊河畔搭起了一座迎宾台。
迎宾台高十八尺,顶端平面横竖八十一尺,中央架设四十四个支架,用三百张虎皮搭起大营帐。顶端饰三尺高的纯金顶。大帐的围毡用金线绣出龙飞凤舞图。里面用九种颜色的帐慢装饰。大帐正前方竖一杆绣着金虎的风幡,左右各衬绣日月图案的彩旗,周围悬挂七星幡,中间穿插金木水火土五色彩旗,八方再插八卦旗。行帐的正面,竖一座九尺高的巨幅画像,那幅画像是一个单于,跨着一条飞龙,手持长剑。画像四周镶嵌九种珍宝,几条彩缨一直拖落到地上。两旁分别竖起青红黑皂四杆华盖。大帐里边装饰的金碧辉煌,三层覆盖着金龙腾飞的蟒缎,座位上摆着绣龙的坐垫。西北角专门修筑祭祀天神的祭坛,分为三层三进平台上,每个平台各插九面九色大旗,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名旗手护卫。
单于和汉家女在台前下马,踏着台阶,手携着手,在鼓号手的伴奏下走向高高的迎宾台,站在看台上,向前望去,只见四色的华盖下面立着四员虎将。红色的华盖下面,立着四位太子,九面九色旗下,站着九个部落的首领。
再看下面一层坛上,诸部首领酋长面对高坛而立,各路将军肃立。在祭坛周围,有九排九色旗帜,旗下有穿九色军衣,笔直地站立着九千九百九十九名士兵。
欢迎仪式开始了。
一个司仪官高举一面黄旗,左右一挥,长号齐鸣,鼓声震天,台上聚集的五邦、六臣、八方、宗族、亲家、文臣、金刚、勇士、将军、士兵、酋长、奴隶齐齐跪下,铺盖在草地上,黑压压一片。
鼓乐声刚刚停下来。人们抬起头,一齐呼喊道:
“汉朝公主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汉朝公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架金雕从北方飞来,降落在耀眼的金顶上,一连九遍的啼叫,声声啼叫响彻云霄。
司仪官又一次挥动令旗,所有的人们齐齐站立起来。
呼韩邪单于宣布,把从汉朝带来的丝绸、白面、大米、美酒、陶器、铁器、铜器,分发给九大部落。
所有的人们齐声欢呼:
“单于万岁!万岁!万万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