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延寿攻克郅支城，在城内设营。
有将军来报：
“甘将军，这场战争，消灭敌人一万余人，俘虏敌人八万余人。其中有一部分是罗马军团！”
将军奏报完毕。两个士兵押解着一个罗马将军，走到甘延寿面前，他看见罗马将军被五花大绑，直直地站立在那儿，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畏惧。高贵的头颅披着棕红卷发，一脸火红的络缌胡须，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威武不屈的勇士。虽然解除了他的武装，一旦持剑在手，依然是万马军中一骁将。
陈汤附在甘延寿耳边，说：
“甘将军，这就是那个排兵布阵的罗马将军，给我军造成重创，抓捕他时，又杀了我许多汉军。”
甘延寿盯着罗马将军的眼睛，两个人的眼睛对视半响，目光里射出的长剑似乎要把对方击倒。
“你是什么人？”
“罗马人！”
“叫什么名字？”
“普利乌斯！”
甘延寿打心眼里佩服这位被俘的罗马将军，从他身上，似乎看到一种异族的强悍和野性。
一个士兵送上来一张羊皮。
“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东西！”
甘延寿接过那张羊皮，放在案上，一股刺鼻的羊膻味直冲鼻子。那是一张发黄的羊皮，陈旧的像是从一堆烂羊皮里拣出来的东西。他眼睛一亮，从发黄陈旧的羊皮上，发现了什么。只见那张羊皮上，画了许多曲里拐弯的线条：有红线、蓝线、黑线、还有绿圆圈。上面用几种文字标示。有于阗文，波斯文、楔形文、?卢文、吐火罗文、梵文。字迹虽经岁月流逝，依然清晰可辨。
他命人取来书囊，从里面抽出一副羊皮地图，将两张对在一起，两张羊皮地图一模一样。
甘延寿意外惊喜地大叫一声：
“啊――父亲，我终于找到了……”
周围的将军们一个个莫明其妙，连那位罗马将军也被他古怪的神情弄懵了。
甘延寿给罗马将军松绑，请他看两张羊皮地图。又摸出一枚金币，上面镌刻着一个罗马人的雕像。
罗马将军不看犹可，一看大吃一惊，发出一声惊呼，古怪地挥了一下大手，抓住那枚金币：
“啊――亚历山大金币，天哪，世界上会有这般巧合……”
陈汤望着两个人古怪的神情，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像哭，一会儿像笑。命人拿来葡萄酒，给两人斟满两杯酒。
两人接过葡萄酒，一饮而尽，扔掉酒杯，突然拥抱在一起，难解难分，好像久别重逢的兄弟。两个人的目光变得温柔，可亲。
陈汤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命手下人杀牛宰羊，准备丰盛筵席，为罗马将军举行晚宴。
甘延寿和普利乌斯坐在首席，陈汤切下羊头的左颊肉双手递给甘延寿；又切下羊头的右颊肉，双手递给普利乌斯；又给两个人敬献葡萄美酒。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陈汤敬罢酒，问道：
“甘将军，看来，这两张羊皮地图里面，有一段不寻常的传奇故事？”
“当然，当然！”甘延寿敬了罗马将军一杯酒，盯住他的眼睛，说道：“还是由我先讲羊皮地图的故事吧！”
公元前一一四年，甘父随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到达乌孙后。甘父又受命带三十人，前往昆仑山寻找长寿仙草和巴比伦城。一年后神秘失踪，成了历史之谜。
一支三十人的驼队，风尘仆仆走出乌孙草原，走进茫茫的戈壁和沙漠，金子般的沙丘上，留下他们长长的足迹。
太阳火辣辣地悬挂在头顶，烤灼的沙子滚烫。水一天比一天少，甘父告诫大家节约用水。
夜晚降临，沙漠里出奇的寒冷，白天温度高达五十多度，而到了夜晚，人仿佛掉进冰窖里，他们点起篝火，三十个人挤成一堆，互相取暖。
甘父望着满天星斗，期盼着一轮月亮升起。等了许久，月亮迟迟没有升起来。此时，他幻想着月亮升起的那一刻，久违的波斯女郎翩翩出现在眼前，带上他们走出无尽的沙海。一夜快要过去了，月亮没有露出熟悉的面孔，波斯女郎的影子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天亮，他们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大家躲在骆驼身后，抵挡沙暴。不知过了多久，沙暴走了，沙海里又呈现出往日的宁静。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看啊！前面是什么？”
前方出现一个神秘的驼队，领头的一个牵驼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脑袋也用黑布裹着，只露出一双深邃的大眼睛，让你看不清他的面孔。
长长的驼队行进的速度很快，已经和甘父的队伍相遇。他们是往东去的驼队。
这是一支什么驼队？
高高的驼背上，驮着沉重的两只大皮囊。看样子，这是一支商队。清脆的驼铃叮叮当当地从甘父面前走过。后面，出现了十辆骡子车，四头骡子拉一辆高轮大车，在沙漠里行走，发出长长的尖锐声音：
“伊――呀――滋――伊――呀――滋――”
那刺耳的声音传向极远的地方。每辆车后面跟着三个人。他们披着红斗篷，用红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甘父注意到，车子后面的高高木笼架子，用黑布蒙的严严实实。偶尔被风撩起一个角，他惊奇地发现，上面载着一头头雄猛的狮子。他数了数车，共九十辆。
他有点纳闷，这队商人，拉着这么多狮子干什么？
长长的，神秘的驼队消失在东方。甘父回过神来，这是一支粟特人的商队，只有勇敢的粟特人，才能拥有这么庞大的沙漠商队。
甘父打了一个长长的呼哨，驼队又向前进发。这次，他们沿着刚才商队走过的路，向西走去。不远处的沙包上，有几块亮闪闪的瓜皮，是刚刚放在那儿不久，反扣着，拿起一看，里面沁出红色的水珠；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出现几只皮袋子，打开一看，是白色的东西，用舌头一舔，是盐巴的咸味。又走了一程，路边放着几只驼峰水囊。拿在手上摇一摇，里面有水的响动。细看水囊上的花纹，扁圆形的水囊一半雕刻着鹰，一半雕刻着狮子。花纹细密，清晰。水囊的嘴子上，镶着一圈银边，囊盖是用红铜做的，雕刻着一只鸟的花纹，整个水囊看上去出自一位工艺精良的匠人之手，非常精致，考究。甘父终于明白：这是聪明的粟特商人给路人留下的东西。一旦路人在沙漠里遇到干渴，这一点点水，也是救命的金子。
粟特人素以吃苦耐劳，头脑机敏，反应灵活，心灵手巧，善于经商而驰名的。他们凭着聪明才智，建起了在中亚地区最大的商贸城，他们广泛地活动在撒马尔罕和布哈拉一带，经商的足迹通向东西南北。他们操波斯语，从左向右横写文体。
遥远的山间盆地上，散布着白花花的盐湖，粟特人不辞辛苦，赶着小毛驴走进山谷盆地，开采取之不尽的盐巴，又驮出山外，走在崎岖不平的山崖小路上，一不留神，会连人带驴一块儿掉进深不见底的悬崖。
于是，他们赶着毛驴，骡子和马匹，驮着沉甸甸的盐巴远走波斯，换回波斯的黄金，珠宝；他们又用波斯的黄金，骑上骆驼，穿越茫茫沙漠，赶往遥远的东方，换回汉朝的丝绸和天竺的亚麻布。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连绵起伏的山上、河边、沙漠里、戈壁滩上，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迂回曲折的商路。
山高路远，路途的艰险可想而知，他们会随时遇到可怕的雪崩、洪水、猛兽、干渴、严寒、风暴的威胁；还有可能遇到野蛮部落，人间战火和强人的恐吓，拦截，随时有被夺取生命的危险。即使这样，粟特人以机智和勇敢，倒下一个，就地掩埋，又踏上征程。他们没有眼泪，没有悲伤，没有痛苦，眼里憧憬着希望。
这是一条用血，用生命走出来的路。贯通东西。往东，通向于阗、龟兹、楼兰、往西，通向波斯，罗马。
在他们走出的路上，出现了一支虔诚的苦行僧，他们从南方的天竺国走来，用牦牛，马和骡子驮着沉重的佛像和佛经，一路叩拜，一路传播，弘扬神圣的佛法。他们在高山上开凿洞窟，修建庙宇，塑造佛像。
粟特人看到高山上耸立的庙宇和佛像，以为是天神，跪下朝拜。他们渴望天神的护佑，一路平安。不惜花重金资助苦行僧们，为神灵镀金身求得神灵的保佑。
他们走进东方的集市，从囊袋里取出一片树叶大的金币，换回五十匹亚麻布，十匹丝绸。然后，又驮往西方。往返一趟要用一年时间。
十天后，甘父带领使节团，终于走出沙漠。远远的，一座高高耸立的园塔形建筑出现在一片绿洲上。塔尖放射出灿烂的光华。一群鸟儿鸣唱着从城市飞来。
啊！他们终于看到了人的城市。这就是粟特城。大家激动起来，脚步也加快了。到了天黑，甘父的队伍到达粟特城。他安排大家住进驿馆，洗浴征尘，好好休息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吃罢早饭，甘父让大家三人一组，到街市上游览粟特风光。
甘父徜徉在繁华的商业街市上。吸引他的目光的东西，首先是陶器。这儿的陶器有釜、盆、坛、罐、碗、杯。
陶器商人是个红脸胖子，看见来客，热情地如数家珍地介绍他的陶器。他拿起一个椭圆形的酒器说道：
“你看这个酒器，器形美观规整，纹饰细腻典雅，色彩鲜艳悦目。敷施樱桃红釉，光泽柔和、艳丽。你再看这一只。”他又拿起另一具酒器：“上面绘有玫瑰花形图案，配着张牙舞爪的狮身鹰首怪，头戴尖顶帽，跃马驰骋的骑手。这两个酒器，一个是给大臣用的，一个是给将军用的。”
一个红釉高足杯进入他的视野，他问商人：
“这是用什么方法制作的？”
胖商人告诉他：“是在泥质陶器表面敷施一层云母的方法。有的陶器上绘狮身鹰首怪兽，女首鸟身海怪，还有的雕上人面狮身女怪，这是粟特人特用的方法。”
他又指着一个釉陶问：“这个呢？”
商人看来客饶有兴趣地欣赏自己的陶器，乐不可支讲解各种陶器的艺术造型和色彩变化的奥秘。
“这是一种釉陶，因釉的成分不同，描绘的色彩也不一样。含碳酸钾的釉，可使器物表面晦淡；含锡的釉，可给陶器表面上光，但不很鲜美；含铅的釉，可给器物晶莹剔透，犹如玻璃一般光泽柔和。你看这种陶器。”
他拿起一只白色釉的陶器给甘父看：
“这上面施绿色、黄色、褐色的彩绘，经过焙烧，呈现浓重透明的水迹，形成生动的图案色彩。这细密纹路，是用针尖轻轻刻画装饰出来的图案，造形美观生动，这些陶器，出自撒马尔罕人之手。他们的手法独具风格，在焙烧过程中，呈现出浅淡的褐色，墨绿和紫檀色。
“你再看这个陶器。”胖商人又拿起一个高大的花瓶：“这是汉朝来的陶器，手法更加高明，他们用呈色剂，烧成的青白瓷器，光洁透亮，花纹清晰明丽。这是一种最好的陶瓷，令许多中亚陶匠们称奇。他们想寻找其中的秘诀，便用呈色剂烧成高温蓝釉，彩绘出色彩明艳的装饰图案，创造出外形几乎与汉瓷真品毫无二致。中亚陶器艺人，直接模仿汉朝的彩绘风格：回纹边饰、花朵、嫩枝、鸟禽，以及象征性的双鹤、双燕、双马……汉朝的陶器，在我们这儿最受欢迎，价格也很昂贵。可是，我们这儿已经很久没有汉朝的陶器了。”
甘父听罢，从背囊里拿出一大一小的两个陶器。胖商人眼睛一亮，如获至宝。
“啊！这才是真正的汉朝陶器，买给我吧！”
甘父笑了笑，伸出五个指头。
胖商人伸出四个指头，狡黠地一笑，接过甘父手中的两个陶器。
甘父摸了摸脑门，扪着胸口，点点头，两个人成交。四百个金币哗啦啦进了甘父的皮囊。
他乐不可支地往前走，看见了一个青铜器摊子。一个大木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青铜器，有灯碗、托盘、手镯、古剑、护身符、耳环、银罐、银盘、高水罐、酒具。
摊主是一个干瘦的大眼睛商人。看见一个客人在他的摊前徘徊，直走上前去，和他主动搭话：“喜欢吗？”
“喜欢。”
甘父指着架子上的青铜器，饶有兴趣地问：“能给讲一讲这些铜器的来历吗?”
“当然可以。”大眼睛商人胸有成竹地向他娓娓道来。
“你看，这是‘野兽风格’的青铜器，来自塞人草原，品类有铜釜、供桌、香炉、烛台，上面雕饰着马、骆驼、虎、野猪、山羊，偶尔也有人的形象。你看这个长长的东西，它是乌孙人使用的青铜带，上面雕有模仿狮身鹰骨怪兽的头象。你看这个镀银首饰，来自帕提亚国，还有来自希腊的头盔，青铜灯盏。上面雕有高举双手的爱罗斯小神像，和雅典娜女神像。你看这个青铜瓶，造型精美，晶莹纯净，希腊女神的头发，翅膀，头饰镀了一层金，面部和整个背景为银质。
你看这个青铜镜，来自遥远的汉朝，上面雕刻的东方女性娴静、仁慈、矜持、美丽动人。和汉朝青铜镜不同风格的是希腊青铜镜，上面铸有一个女神骑在一头奔鹿上，从不同角度均能看到她的容貌。女神像独特而有魅力。你看这只把柄，上面摹刻着婀娜多姿的舞女。还有这个酒器，上面铸有护城女神像。据说，是亚历山大帝当年使用过的……”
甘父听得几乎入了迷。大眼睛商人说到这里，停住了口，伸出三个手指头，甘父给了他三十个金币，买下他刚才说得那个亚历山大帝用过的酒器。
他兴致勃勃，走走停停，一点一滴地要把粟特城看个够。
甘父看见一个像画廊一样的摊位，好奇地走了过去，那个摊前围了许多妇女，观赏着五颜六色的各种手工织物、有壁毯、地毯、有衣裙、手帕、帽子。他挤进人堆里，驻足观赏。
一个披着丝绸巾的老妇人，口若悬河地给人们讲她的织物是世界上最好的，最珍贵的。
“我的织物，是用汉朝的生丝织成的，你们看，这上面饰有金线和青铜小牌，上面刻有汉文。你们再看，这是‘萨桑王朝风格’的壁毯，上面有栩栩如生的英雄形象。还有来自波斯的地毯、壁毯、有椭圆形、环形、玫瑰形、鱼鳞形、花瓣形、月牙形、心形，上面镶着晶莹的珠宝，给人富贵华丽的感觉，挂在你家的墙壁，立刻会蓬荜生辉，铺在你家的土地上，土地里会生出黄金。这些织品来自波斯的王宫……”
甘父看见许多人争着购买，也选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他照了一眼铜镜，发现自己也像个粟特人。
前面出现了一个摊子，旁边坐着一位白胡子老人，他显得很悠闲。半闭着眼，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甘父怀着一颗好奇心，走过去欣赏。
他看见有羊胛骨、虎腿骨、牛角骨、象牙骨、还有几颗人头骨。他仔细端详那几颗人头骨，人的大腿骨，头骨的豁口，有的用金，有的用银，有的用铜镶嵌。眼睛、鼻子、耳朵上装饰着红、绿、紫宝石。人的大腿骨上雕饰着飘然起舞的飞天仙女。他看见一只用象骨雕刻的酒杯，放在一只精致的匣子里。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用象骨雕刻的国王宝座上。上面镌刻着英雄射箭的雄姿，那个英雄脖戴金银颈饰、头发飘起、身材伟岸、勇武豪爽、威严粗犷。甘父想：这大概是给那个国王使用的宝座吧！
前面耸立着高大的圆顶神庙，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迈进幽深的神殿。一进入大殿，立刻被一种森严的气氛所镇慑。他的脚步放得又轻又慢，游览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壁画。
一个粟特女神向他走来，圆形的脸庞有两个小酒窝，嘴角上挂着古典式的微笑，浓眉下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她头戴富丽堂皇的冠帽，手持一束美丽的郁金香花，步态轻盈……
一个雄健的武士朝他走来，他头戴尖顶帽，蓬松的胡须，披着长斗篷，右手举向肩部，持一根帝王权杖。左手扶握着系在腰间带鞘长剑的把柄。
他朝前走去，大殿里高大的墙壁上，装饰着精细雅致的壁画。
一男一女，他们双手举至肩部捧着有火焰飘动的碗状祭器。他们神态多么虔诚。
每一幅画，都是一个生动的故事。他读着一幅幅壁画，仿佛走进粟特人创造的世界里，梦一样地徜徉……
沿着画廊，他看见最长的画面是最下层的墙裙画，有二十几丈长。从北墙延续到东墙，还占边墙一部分，叙述的是一部古代英雄的故事，神话及传说。
看完了最后一幅壁画，甘父感到肚子饿了，走出大殿，来到街市上，吃了粟特人烧制的烤羊肉，又喝了两碗马奶子酒，付了钱，他转身往回走。
迎面走来一个枯瘦的老者，头发稀疏，一对灰色的眼珠显得特别有神。他端着一个大木盘，上面摆放着几张羊皮。那几张羊皮是精心脱毛，取脂加工过的，光滑雪白，柔软有韧性。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把灯芯草。
“东方来的使者，买一张羊皮纸吧。”
甘父以为遇到了一个占卜的老者，心存狐疑地停下脚步。
“这是波斯出产的上等羊皮纸，用这种纸，可以写出一部英雄史诗，百年不朽！”
甘父不由地拿起一张羊皮纸，对着阳光照了一下，透明的羊皮纸泛着光彩。
“我这里还有埃及灯芯草，和粟特的碳墨，有了纸、笔、墨、三样东西，再加上你辛劳的智慧，万事俱备！”
他从衣袋里掏出二十个金币，买了两张羊皮纸、灯芯草、和碳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