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里每天断不了的一定是中东那边的战事,但目前与袁朗他们无关。蓝盔与维和大家轮换着来,找个地方练兵去。要不然,每年年底轻仓干嘛,弹药也是要过期的,能用就用点。
关于弹药,有个最?的新闻。有个农民一早起来,发现家门口的路边堆了成吨的子弹壳,一下穿越以为自己到了波黑,给吓得不轻,后来新闻采访才知道,隔壁工厂一直给部队处理废旧弹壳,这次是太多了,暂时堆在路边,没料到吓坏了老百姓。
战争,离我们似乎太遥远了。高城是职业军人吧?其实他也没见过战争,小林最多也就是抱怨,高城他们拉练太苦了,每次都是多少多少天不回家,回家就是满身土。对此,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我那久经磨练的强健的心脏。
袁朗出任务去了。他出任务很正常,有时候要打招呼,有时候不打招呼。打招呼的通常是演习,修理内部人员;不打招呼的属于绝密。这次就是没打招呼的那种。
这几天,公司的一帮八零后小男孩在讨论军事,最愤慨的就是我们的轮船被海盗绑了。大家义愤填膺说敢绑我们的船,灭了丫的。我说人海盗哪国的船都绑,不看国籍。但是船上还有几十个船员,倒是让人有些揪心。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有事找吴哲,打长话去他家,他家教练说他出任务去了,去了快一个星期了,啥时候回来不知道。我说这么巧啊,他调回海军了还这么忙啊,我家那个也是整天不着家什么什么的。俩人在电话里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通,我也就忘了这事。
本来没有多想,但晚上偶尔听见新闻里说起被绑架的轮船正在组织营救,我心里忽然就联系了起来。袁朗出任务,吴哲也出任务,两人都是特种兵,吴哲如今是海军,俩人曾经是一个战斗小组,两人都还没回来……
我越想越像,难道真的是到索马里出任务去了?
到网上去搜索营救信息,半点消息也没有。没有消息就是说任务还未完成,就是说我家袁朗还在大海上被太阳暴晒。也就是说,这不是演习。这会随时随地的真实死亡。
我看着新闻图片上海盗们手执的枪支禁不住手抖。袁朗以前出任务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对付什么人,不知道也就无从担心,而这次,那么真实的看着他们的敌人,真实的枪弹,乌沉沉的显示出沉重的质感。
问是没地方问的,只有自己熬着。熬到他回来,或是回不来。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哇凉哇凉的。又过了两天,我打电话给吴哲,还是没回来。袁朗也没回来,新闻里说轮船还没有脱险。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们这会儿就在海上。
上班的时候,小文员说我脸色煞白,我勉力笑了一下。下班的时候,小孩们说要给新来的同事接风,力邀我一块儿去酒吧喝酒。
去就去吧,免得自己一个人疑神疑鬼。
几个人围坐在吧台一角,笑笑闹闹的划拳。这家酒吧出名的是下酒小菜,豆干、鸭脖子、鱿鱼干。酒保介绍说今天有烤鹌鹑,限量供应,大男孩小曹嚷嚷着每人一份。鹌鹑是用电烤箱烤的,倒是很焦黄香脆,但是小曹的吃相让几个小女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同鹌鹑对视片刻,然后镇定自若的将鹌鹑脑袋伸进嘴里,咔嚓一咬……手上一个没脑袋的鹌鹑身子。旁边小文员就踢他:“你恶不恶心啊?不准这么吃。”小曹对小文员有点意思,大家都知道。然后小曹举起手边的另一只鹌鹑,对视片刻,镇定自若的将鹌鹑脑袋伸进嘴里……几个小女孩叫嚷着扑上来小粉拳交加,打得小曹哎哎直叫,看他那脸色,痛并快乐着。
我们这几个年纪大点的就笑着摇头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用多说,彼此都很理解。
虽说是酒吧,喧闹但并不嘈杂。手机响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是星号,心说千万不要是千万不要是,接听。
电话里是小许的声音:“嫂子,队长回不来了……”
我霎时一股血直冲脑门,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这样!坐我身边的章哥看我样子不对,好心的问我咋回事,我比哭还难看的冲他笑了笑,指指手机,说不出话,嗓子眼里发出咕噜的一声,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我仿佛没有实体,漂浮在空中,空白,什么思维都没有,只有空白。醒过来的那一分钟,眼前是耀眼的白光,日光灯管,周围几个人,老章、小曹、袁朗……
“醒了,那我们回去了。”老章和小曹同袁朗告辞。
袁朗很感激:“麻烦大家了,改天我请大家喝酒压惊,回见。”
我看着他,头脑里一片茫然。
袁朗过来,摸摸我脑袋,笑:“醒了?好好的怎么会晕过去,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我喉咙里哽咽,吐出两个字:“电话……”
袁朗把手机塞我手里:“在这儿,没丢。”
我哽咽得语不成调:“小许,电话……”
袁朗想一想:“三多给你打电话说我回不去了,让你出来跟我们一块儿吃宵夜,还没说完,电话那边就有人说你晕了,怎么搞的,哪儿不舒服了?”
我抽噎出来,眼泪顺着眼角淌得哗哗的:“我以为是……我以为是……”
袁朗来不及抽纸巾,用袖子给我擦眼泪:“瞎想,又不是第一次出去。”虽然是便装,可我还是闻见了他袖子上的枪油味。
医生过来巡房,说没大事,就是心情过度紧张导致虚脱,休息一下就好了。
回家的路上,我沉默的紧紧抱着袁朗的胳膊,我第一次真的在考虑,如果袁朗回不来我应该怎么办。无法想象下去,单是想到家里空旷的房间,一种巨大的悲痛就从心里涌出来,堵在喉咙里,压在心上。
无语,只听见两人走动时衣襟发出的簌簌声。袁朗是个极敏感的人,他看我一眼,眼光里异常的关怀与怜惜。我看着他,想起我们以前的幸福。我们以前的幸福有多么幸福,我现在的悲痛就有多么悲痛。
回家关上门,我站在门口,低沉的开口:“对不起,耽误你们宵夜了。”
袁朗正在低头给我拿拖鞋,听见我这么说,猛的回身把我抱在怀里,猛烈得似乎要抱碎我每一根骨头。
我仰起头,明明是被爱人抱个满怀,心里为什么那么苍凉呢?
“不是我要瞎想……”眼泪夺眶而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成功了。开朗、大方、笑声掩饰不了心里隐约的惶恐,驱散不了心里潜在的恐惧。
我喃喃的在袁朗耳边述说心底最隐秘的伤心、欲望和渴求,袁朗红着眼睛回应我亲吻和碰触。
“你去哪里其实我知道了也没用,我明白,我就是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起码知道应该朝着哪个方向等你。”
“不管去到哪里,我把心放在你这里,放在你心里。”
那天我问袁朗他们是不是去海上了,袁朗说不是。几天后新闻里说我们的轮船和船员已经获救,我看着在家里换休的袁朗,没有告诉他,那天晚上,即使他早已洗过了澡换过了衣服,我还是闻见了他发间极淡的海腥味。
后来小曹问我,女孩儿说自己爱的人应该是自己的偶像,是什么意思?
我说,只有自己的偶像,才能让自己死心塌地的追随,毫无保留的热爱。
小曹问,小文员不喜欢韩星也不追日星,除了明星还有谁能让女孩子崇拜呢?
我说,偶像无关职业,关乎人格。偶像,是可以学习,可以激励,可以爱恋,可以等待,可以钦慕,可以高山仰止。是不怒自威,是天生高贵,是危难时的脊梁,是彷徨时的定心针,是即使不知道身在何方却永远不离不弃的,爱人。
袁朗把我手机里的彩铃换了,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他希望我是开心快乐的。上班的时候,我把手机放在办公桌的手机座上,震动加铃音,一响起来,咕咕的在桌上抖动,木质的大班台也显得轻松时尚起来。
“你是谁家那小谁,身材赛过杨贵妃……”欢快的彩铃是袁朗选的,他说这歌忒像我。
我放下手里的工作,接听,耳机里传来久违的熟悉的魅惑:“喂,老婆啊……”
年末的工作很繁重,年末的老A依旧神出鬼没,年末的谁家那小谁给自己的老公取外号叫“A大队之狐”,继续无原则的崇拜、等待和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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