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先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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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云得到鼓励,才道:“我也不知道说的可对,你们,就当笑话听好了。”然后他才又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天地虚空,无边无极,混沌一片,虚无中却有实物充盈,就是气,气运行而不悖,最终虚实融合,阴阳为一,化生了天地万物……”

  欧阳絮茹惊呼一声,愕然道:“这些都是你刚才自己体悟出来的?”

  易云缓缓点了点头,众人大奇,都疑惑的看着欧阳絮茹,只见她欣喜的道:“虚(无)则空间,实(有)则一气,虚实相成,万物化生……”

  柳若娴接了过去道:“天地各乘气而立(老子之主张),可见天地既成,无限之气仍包裹天地,故虚(无)与实(有)统一而不可分,亦即空间与物质统一而不相离。”

  旁边众人听到这里,脸上都有霍然开阔的神情,似是平日苦索的道理,此时突然开窍一般,无不雀跃欣喜。

  欧阳絮茹又道:“气存于天地,与万物合而为一,能感应此‘气’者,当能与天地和合,通达世理了,而掌握这一“气”的玄妙之所在,就当是‘玄光感灵术’的所在了,易大哥并非道教中人,却能以自身悟力明白这我们平日都不明白的道理,谁还能说这是小孩皆知的言论?”

  她这话显然是针对刚才孙世颖的取笑而说,此时孙世颖涨红了脸,却不反驳。柳若娴微笑道:“易大哥既然已晓天人之理,何不当场示范‘玄光感灵术’,让大家开开眼界。”

  易云苦笑,心想自己刚才虽然或有所悟,却没有多大的把握,见欧阳絮茹也以支持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程可风的脸上,亦是兴奋莫名的支持神色,杨郁亭微笑不语,方淑敏欢欣雀跃,孙世颖和其余的人也专注的看着自己,忽然感觉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上有了些微压力。

  他慎而重之的屈膝座了下来,柳若娴悠然吟声道:“通达天理,感玄灵气,可别忘了法诀最后两句……”

  易云曼声回忆道:“箫笛本虚空,气运而成音;积草本多窍,气蒸而成菌,若明此道者,气运于虚耳。”

  欧阳絮茹赞许的看着易云,眼中露出莫名的欣喜,那段艰辛晦涩的文字,除了她及少数几人外,恐怕都没有记下来,他们都是道教弟子,能记下口诀其实并不困难,易云对于道家之理,却从未涉及,居然也能一字不漏记牢,已然可以看出他记忆灵力,非同一般。同一时间,杨郁亭也佩服的看着易云,显然,他也是牢记刚才那段口诀的少数人之一。

  易云缓缓闭上了眼睛,引气自丹田而起,灵力汇聚,达于全身,他任督二脉已通,迅速控制内息绕身体一个周天,天目顿明,感受周围灵力,如鱼游水中般灵气流动,百脉舒畅,灵台顿时一片空明。

  到了这一刻,他却不知晓该如何去做,脑中闪过柳若娴的提醒,心中亦慢慢浮现了那几句口诀:箫笛本虚空,气运而成音;积草本多窍,气蒸而成菌,若明此道者,气运于虚耳。

  箫笛内部本是空的,空穴无风,何来音色?气运而成也,此“虚”与“气”,本就是形成万物的元素。万物相代,推陈出新,不知其所萌?由此观之,万物之形成,皆由气运于虚之所致。

  口诀的最后一句,在易云的胸中,如火焰一般炸开,弥漫填充脑际。

  气运于虚!

  一阵灵感拂过,易云似乎漂浮海洋天际一般,抓住了救生的浮木和落脚之地,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入道,也领悟到了常人所不敢想像的至理。

  灵气在体内盘旋徘徊,周行游走,此为一气,何处为虚呢?身体之内,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内息徘徊,血液奔流,皆是实物,何处是虚?

  易云脑中天人交感,挣扎嘶吼,却寻不到那“虚”之所在,感觉烦躁,身体也开始发起热来,豆大的汗珠已经挂在了额间,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繁杂起来。

  围观众人,却发现易云的身体,散发淡淡的烟气,凝聚而不散,袅袅将他环绕其中,一股热力,自他身体之内透射出来,使得周围的空气,也似变得焦灼热烈,让人感觉烦闷坑热。而随那热气自他体内穿透而出的红色光芒,竟照得人脸上红光满面,在此刻暗夜之中看来,竟有几分狰狞的鲜红如血。

  方淑敏焦急的取出手帕,本想给他擦去额间汗水,却被欧阳絮茹拉住,轻声道:“他现在进入天人交感、长生久视之境,旁人骚扰,或会令他走火入魔,此际舍他自己,再没人能帮他。”

  其实何尝方淑敏焦急,明眼人都该看得出来,欧阳絮茹比她更加不安,那种不安,何止是担忧而已?

  程可风握紧了拳头,连指接都发白了却不在意,只是用期待和希望的表情,专注的看着他通红的脸,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可再也不能割舍失去啊!

  虚无……虚无……易云脑中不停回荡着这个词语,突然想起听完柳若娴口述法决时,自己的意识进入的那个虚幻飘无的混沌空间世界的情形,其中有物体不停运作,流动如云霞,充斥于虚空,虚无的空间静寂,却包容着那物体,浑然天成,协调如一……

  灵感再闪,人生天地之间,人若是那运作不停的“气”,何为虚空?既然气运于虚,天地万物皆在其中,那么天地岂非就是一个虚空的空间?

  想到这一层,易云的脸上浮现了笑意,围观人众看见那笑意,都舒缓了一口气,看他脸上笑容,并无妖颜诡异之象,并不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都放下了提到嗓子的焦虑。

  易云却还在摸索着。气运于虚,气在体内,天地为虚空,如何在此虚无之中,来运作那奔流不息的“气”?易云强行将体内奔涌的内息,聚集于脑际,催动着念力,将灵气悠悠缓慢的自脑间散发出去,只觉得自己就像走进了一个灰蒙蒙的世界,找不到方向。

  急切之下,他继续催持灵力,不息的前行探索,又过了久久,突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天地悠悠,广袤无际,身边清风,温柔如许,空气中充斥着清雅芬芳的香味,天空,就连微弱眨眼的星星,都似乎散发着灵性,默默的抚慰轻拥着自己,天地万物,都温柔如水……那感觉,就像自己遨游天空中,却与天地合为了一体一般,感觉自己无所不能,无处不在,那种舒心的感觉,如同生活在绝美的天堂,没有仇恨血腥,只有无比的温暖极乐……

  逐渐收回心神来,他同时感觉到了周围人的期许,特别是欧阳絮茹的念力,竟是如此的强烈而幽深,那种感受,让易云感觉到淡淡的缠绵悱恻、幽怨凄清,似乎就要掉下泪来……

  程可风的担忧也是那么强烈,那担忧的深心之下,还有一丝淡淡却感伤至深的悲愁,竟似一片浓雾,遮挡着他的灵性,让他的真性情,无从宣泄发挥出来。

  孙世颖对自己却异常的并没有多大担忧,他的全部身心,都在师妹身上,对易云,他居然有几分羡慕,甚至是,嫉妒。

  柳若娴和方淑敏胸怀坦荡,前者虚怀若谷,后者与世无争。柳若娴并不担心自己,因为她似乎成竹在胸,才会没有多大焦虑,方淑敏却是发自内心的在不断呼唤自语的祈祷着:别让易大哥出事……易云又感觉一阵温暖,这世上除了自己的亲人,她可能是第一个发自身心的希望自己平安的人。

  杜逸之、修文修武兄弟等人,却只是好奇的用灵思锁定着自己,没有太大主观喜怒意识,似乎一切只是无关紧要。易云知道,其实像这一类的人,也许连自己如何修道,为何修道都一窍不知,也许是人生无意走上此道,也许是人云亦云将此作为人生一项事业而已。

  只有那神霄的两个弟子,易云感觉甚是怪异,那杨郁亭,似乎竭力在隐藏自己的内心,使得他整个人,沉默寡言,心中却所想甚多,却不知所想何事,也许连他自己,也理不清个头绪,他的性格,应该是属于那种“想得太多,却心有余力不足”的类型,有着悲天悯人的慈悲,奈何却没有普度众生的能力,是可悲,还是可叹?易云也无从知晓。

  更奇怪的是林晋,他体内幽深,宇宙开阔,像是一座无形的宝藏,只是却似乎被一种天然或偶然的屏障阻隔,对他造成了束缚和牵绊,使得其灵性流逝,无从汇聚,否则,众人中若论天赋资质,除欧阳絮茹之外,也许就只有他了。

  易云缓缓收回灵觉,又将其向远处散开,思感悠悠,遍布出去,似乎感觉到厨房后那一方深井,与地气连接。深入其中,冷森冰爽,水中游鱼,却潇洒追逐,自由而无所牵绊……再及远处,那些繁复的竹林,在星光沐浴之下,清风温柔抚弄之中,似乎满足而慵懒,飒飒有声,那声音,竟像是欢乐满足的歌唱……

  翠竹何来满足?是自己意象心生?还是天地万物真的有灵,可以与自己作那灵性上的交流?

  催持着灵思,易云神游太虚,思感犹如八爪鱼般向四面延伸,感觉身心如明镜,天地却似不波的古井,陶醉其中,与天地浑然相溶,无分彼此,就如水*融的密切无间。

  突然,一丝阴霾,却从远方袭来,使得宁静祥和的虚境,颤抖如风中柳絮,飘摇欲止,仔细分辨,那股阴郁之气,是来自南方,易云长长呼了口气,灵息流动,逐渐往回收,众人只觉空气开始变得平静,那耀眼红光,渐渐暗去、隐没,最后消失,隐隐吸进了易云体内,隐没在他的奇经八脉中,然后易云缓缓睁开眼来。

  众人大喜,纷纷表露关怀之情,唯独欧阳絮茹,沉吟不语,幽怨的看着他,易云却只是笑笑,脸上有明显的疲惫神情,刚才一次太虚神游,如简短的历经生死一般,耗费了太多真元灵气,易云却只不过稍有倦容而已。

  “魔踪,似乎就在正南方向。”易云缓缓带点微乏的口气道:“那里灵气流失,阴郁之气弥漫,隐隐有厌世的悲愁气息,戾气充盈,遍布四野,我的灵觉,却是无法进入……”

  众人惊叹不绝,一为多日寻找的妖踪,眼看有了眉目,再者,或是惊艳易云的悟力,竟可以作那“神游太虚”之法,犹如亲眼目视、身临其境。

  孙世颖疑云重重,魔踪一事,本是他杜撰瞎编,易云却说得如此坚决明快果断,他不由为之诧异。

  当时天色已不早,众人随意计划绸缪一番,便安排就寝,一楼易云的卧室自然安置一众女流,男弟子打地铺睡二楼客厅,易云却因异常兴奋,无法入睡,悄然上了顶楼,仰卧靠椅之上,独自想些心事。

  他小小年纪,若非幼时家逢巨变,此时亦不过是个无知少年,思来想去,除却父母之仇,似乎并没有多少心事来咀嚼,却为何有一丝淡淡愁绪?

  道教年青一代,皆已出动来勘察魔踪,是否峨嵋也会参与呢?想到此处,易云不禁摇头苦笑,他明白这一切本是孙世颖一个谎言而起,并非确有其事,那么峨嵋又何来劳师动众的参与此次“盛会”?

  难道自己的心中,确实希望真有妖魔?那么,至少身为正派之首的峨嵋,是否就会出动?到时,自己是否就能见到她呢?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傲绝天人色,飘渺云水间!

  那一丝哀怨淡淡的倩影,若有似无,又浮现心头,还有那冷若冰霜的绝世容颜,竟是挥之不去。

  “晴儿。”易云喃喃呼唤:“你……现下可好?”

  星光朦胧,清风无声,在如此静夜,显得忧郁哀怨,悱恻缠绵,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的愁绪感染,一丝薄雾,缓缓遮去星光,大地静寂,黑暗了许多。

  如此深夜中,谁能听见他无力的呼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