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刘梓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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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用手为我表示出数字6。”我说。

  朋友听了,伸出两只手,左手伸着五个手指头,右手伸着大拇哥。我哈哈大笑,我就听说白人兄弟姐妹们无法用一只手从1表示到10。

  我接着说:“你知道吗,中国人通常只在晚上睡觉前才淋浴。”

  朋友也头一次听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白人一天淋浴数次,早起、饭后或者运动后、约会前,随时,就跟出门前洗个脸一样。也的确跟洗脸一样简单,吾同胞看后,切不要与中国人用白手巾把浑身搓个红通通然后打满肥皂沫的那种洗澡同语。

  为什么?习惯而已,莫以为可以用一只手可以表示出10的人就聪明多少,也莫以为淋浴多的人就更讲究个人卫生,文化习俗的不同,并不能成为一种文明凌驾于另外一种文明的理由。但也并不仅仅是不同那么简单。

  我最近常常去坐Stanley公园里的免费观光车。是一种复古的巴士,金顶红身,车厢里是木制的座椅,司机的头顶上悬着一段带着木柄的绳子,一拉就铛铛地响。坐在车上,经过玫瑰花园、狮子门大桥,耗时45分钟沿海墙绕公园一周,远可眺乔治亚海峡,近可览还顶着白雪的松鸡山,很是赏心悦目,坐了几次都觉着看不过瘾,反正离家很近,没事就走过去乘一圈。除了我这样附近的居民,更多的是闻名而来的游客。

  “囡囡又发烧了。”坐在我后面的是一位老伯带着他的孙女,老伯对坐在另一边的小女孩的父母这么说。讲中文的,听得很亲切。

  然后听他一路上像是批评又像是自责不停地说:“这么热的天,你又不要喝水,看看,又要生病了,回去要乖乖吃药的……夏天出门,要多喝水,记住不……要去玩水?不行,你不要看这里热,海风很凉,水也冰凉,下去更要生病的……待回吃饭的时候,要多喝点水的……”

  巧得很,我前面也是坐着一对祖父母,怀里抱着一个看上去最多只有两个月大小的婴儿,车子一晃,婴儿的头就晃几晃,脖子还没有硬,但是趴在大人的肩膀上,睁着蓝眼睛看着坐在后排人们。我是作了妈妈的人,仗着年轻也不敢抱着这么小的孩子出来玩,这么鲁莽,要是被爸爸妈妈看到,得骂死人的。在北京的时候,即使在三伏天里抱着女儿上街买个报纸,马路对面不认识的老婆婆都要特地跑过来责备我怎么能不给孩子带顶帽子赤着脚就出门了,好像冒了天大的险一样。我冲婴儿招招手,末末也冲她招招手,她似笑非笑地撇撇嘴,婴儿眼睛虽然清澈也深得让人看不懂,她的父母、爷爷奶奶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他们自己的风景。婴儿那么小,她的眼睛未必看得到整个车厢,在她能聚焦的范围内,她又在认识着怎样的社会呢。我忽然想,我也该闭上嘴巴,三岁的末末有她三岁的视角,为什么要把我的视野灌注到她的世界中去,她喜欢铛铛的拉绳,就让她去想象铛铛的魔力。尽管很多时候,末末还很喜欢跟我腻在一起,和枕一只枕头躺一个被窝,穿我的鞋子,背我的背包,梳和我一样的辫子,但是我不该忘记,末末她已经不是依附在我身上的一块肉,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我,应该对这个三岁的人表示出应有的尊重,包括尊重她的爱好,尊重她的行为,尊重她选择的权利。

  美国政府在前一段时间酝酿要取消遗产税,本想取悦那些富豪,没曾想却遭到比尔盖茨等一众富豪的反对,他们的理由是请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公平的机会。我们只想到过处在弱势的时候,要抗争不公平的待遇,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处在社会整体的另一端少数强势的时候,是否也会去要争取一个公平的环境,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经历一切?如果中国政府也要取消遗产税,会不会有人在梦中笑醒过来?最近美国经济不景气,很多年轻人失业破产,被迫拍卖房产,回到家乡,搬回父母的家中。很快就有社会学家站出来提醒这些父母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儿女回家,自然该永远张开怀抱,但是亲情是亲情,亲情不能保管一切,亲情也要有底线。此人大声疾呼,父母不要把自己用来养老的钱都掏出来供子女在自己的屋檐下休养生息,是年轻的一代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时候啦,他们既然享受过泡沫经济带来的刺激,那么他们也该为此买单。人人都有自己的路,亲情不能代替你以后的人生。

  这是多么冷冰冰又现实的论调,我却要为此鼓掌,每次我打越洋电话回去,不论怎么汇报,家人总是不放心地说:“不行看看,就回来吧,国内很多城市也很不错的。”我不明白,我哪里不行了,我知道,父母总想把我笼罩在他们的羽翼下,仿佛我在身边,他们就永远不老。尽管我知道,只要我遇到困难,父母永远会给我最大限度的支持,但是,成年人不能再穿小孩子的衣裳,成年人为自己的行为买单。看着睡在我怀里的这个天使(睡着的小孩都是天使),亲爱的,我对你有无限的爱,但是我绝对不是你无限的天空,你走你自己的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