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恨得不得了,但是每周至少要去一次,补充些木耳黄花之类的,要是清单拉得不够仔细,弄不好还要再去一趟也说不定。唐人街的东西未必就便宜,但是绝对是全面的,几乎满足主妇的所有要求了,通常那种参茸行里什么佐料都有,茶叶、湘莲子、灵芝、海底椰,还有虾皮、咸鱼、霉菜、南北杏,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一个中药店的样子,其实只要是日常烹饪调理需要的东西,都可以在里面找到,甚至中秋节的时候可以找到扣月饼的模子,端午节则到处是棕叶、蜜枣和红豆。听说这里的铺面租金一点不见便宜,和写字楼差不多。我有时想,如果有机缘也能来开间什么买卖,名字就叫《吃饱了不想家》
今天,我费劲巴拉,把车塞到一边去,只因为前些天学了一味银耳灵芝茶,特的来买灵芝片的。上次托家里那樽木头来买,他给我拿回去了何首乌片。当时一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着颜色和食谱上的不一样,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的分明是灵芝片。女儿也说妈妈早上说得是灵芝,铁证如山。但是被告坚持,要不是我说的,他平白无故怎么能想到“何首乌”这三个字呢。这种糊涂官司打不赢的,所以还是自己亲历亲为吧。哎,居然让我在巨大一只玻璃樽里发现了玫瑰茄,好久没吃到了,以前北京稻香村里有种蜂蜜腌制的玫瑰茄,酸酸甜甜很好吃的,这个标签上写着是枫糖渍玫瑰茄,一定要称些回去,不能辜负了这意外的邂逅。上次给我遇到干桂花,买回去送给白人朋友,那味道把她们都迷死了。
除了我这样按期来采购,当家的每月至少也要来一趟唐人街来理发。我们黄种人头发又多又硬,白人的发型沙龙可是应付不来,他们的师傅剪不了我们的头发。以前听说,在国外的华人夫妇都是互相理发的,但是我们家这个坚决抵制,我甚至豁出去让他先剪我的头发,他都不干。刚开始在家附近的一个华人店里理发,和很多知道的故事一样,店主先说自己是香港人,后来又说是在广州学的理发,最后不小心又说出小时候在乡下烧火做饭的片断。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横竖说得都是广东话。我们家距离这个理发店有两千米左右,从走出家门口到回来,二十分钟搞定,跟变魔术一样,然后就见老公顶个“大队会计头”回来了,他老是说理发的时候头皮被拽得生疼,我肯定至少也能搞出这一样的头型来,他还是打死不允。从前经过唐人街,有些牌子上写着“XX燕梳”,我还自作聪明地介绍给当家的,让他以后就来这些地方理发好了,这样误会了两年,忽然一天发现燕梳下面一行小英文字“Insurance”,才想通原来“燕梳”是英文单词“保险”的音译,那里是卖保险的经纪,这是哪个倒霉的作的翻译。后来,偶然间发现了在唐人街的一些后巷里,有很多白头发的师傅在理发,这回总算能剪出个像点样的发型了,若是立场稍不坚定,被徒弟拉了去,可就惨了,圆脑袋能理出个三角形的效果来。我有时怀疑那些老师傅,已经是耳背眼花,任顾客说什么都是点头微笑,反正多年的手艺在那里,闭着眼睛都能把头发整利索了。
有时候,自以为很熟悉的地方,因为最近走得勤了一些,就会挖掘很多新的东西出来。我原来以为唐人街就是唐人街,除了杂货铺、茶楼就是某某姓氏宗亲会,等渐渐地把这里里里外外都走透了以后,有一天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三个街口上,看到“邵氏影院”、“嘉禾院线”还有“新声剧院”,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演艺公司真的来投资的,还是老移民们思乡的结果,但是看招牌,字体和香港正宗那个一模一样。在唐人街外不远的地方,有个流浪汉聚集的广场,从前叫作日本城,再外面一点,有一个大温地区韩国移民联络会,不是亲眼看到招牌,是没有几个人能告知的,早已经烟消云散,只有唐人街立在那里,多少年不见改变,连原先的地名都改成“丝绸之路”、“上海巷”,像一座真的小镇一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