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权微笑道：“事已至此，你可以决断了吧？”
他不知道紫灵琳跟野山都说过什么，用词也就比较含糊。
野山一言不发。卢权也不发火，只是说道：“门中老三、老四、老五都已经入伙。不管是钱还是人我都不缺。只是大师兄一番心血，如果付诸流水太不值。你是上过层面的，应该知道钱、女人、权势之类都是第二位，看着壮丽事业在手底成形，直至雄峙于天地之间，那种成就感，才是男人的骄傲。如果功亏一篑，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曾叱咤风云，离成功只有半步之遥。”
野山仍然不说话，但是眉梢眼角剧烈跳动，显见心中斗争之激烈。卢权不急不躁，将自己这些天的作为娓娓叙来。刚说到收揽了一班不得志的富家子弟，组成飞鹰堂，野山突然睁眼，张口说道：“我入伙。”
卢权大喜，刚要说几句慰勉的话，野山翻身坐起，挥手道：“放了我还有宅内的余颂阳、赵纯一。将道场内老三、老四、老五全都引开。最迟明天下午，我给你献上一份投名状。”
卢权当即道：“好。”伸出掌来。野山与他一击掌。卢权便大步离开，从绑缚的众人之中挑出余、赵两人，用刀挑断绳索，简单的吩咐道：“去见野山，听他指令。”
两人麻药药性还没全过，晕头涨脑的闹不清怎么回事，卢权已经闪身出门。
野山缓缓走出静室，看到卢权连问都不多问，自顾潇洒离去，不由点了点头。是块成大器的料！以气度风范来说，与大师兄一时瑜亮。而掌握的神秘异能，更令人有骇然仰视之感。难道此子真是天命所在的集大成者？正在思绪万千，余、赵两人走到身边，躬身施礼道：“属下余颂阳、赵纯一，恭听二爷指令。”
野山并不回头，只是缓缓说道：“老大挂了，但弟兄们的事业还要继续。在新主上位之前，咱们要给房子除除尘，抹净旧主的残留。”
卢权走出宅子，随便在外城逛了一圈。以他的眼力和头脑，轻易就看出夜幕下的无数罪恶。谋杀、通奸、偷盗、销赃……各种形式的丑陋应有尽有。但卢权只是欣然旁观，毫无干涉的意思。他天性喜欢丰富多彩、鱼龙混杂的世界。一切都在自由的成长，崇高或卑污，高雅或低俗，那全是个人的选择。居上位者只要掌控规则，不必也不应直接插手底层的细节。
罗浮城内除了有城墙保护，别的跟大洋镇相差并不大。入夜后各个茶坊洒肆都在照常营业。卢权在事先约定的茶坊喝了一会茶，牛冲与赵师雄先后回来。
牛冲道：“那家伙没有说谎，果然直接去了‘博济’当铺，用信物换回五个金币。我在暗中观察了很久。当铺掌柜换过钱后，将信物直接当垃圾处理了。然后照常营业，什么异象都没有。以我个人判断，当铺跟紫姑娘没有关系。应该也是受托办事。”
卢权点了点头。赵师雄接上道：“那家伙出当铺后，我跟踪到他的住处。他只是买了些吃的，看了老半天书，然后出门还书给租书店。之后去一个地下赌坊赌了会钱，输了两个金币后回家，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卢权道：“依你们看，这条线索值不值得继续追踪？”
牛冲道：“价值不大。从表面上看是条死胡同。但从谨慎的观点来说，如果人手够的话，继续盯一盯也是好的。”
赵师雄却道：“我觉得没必要。紫姑娘如果没离开，迟早会在别的地方留下痕迹。如果她确实只是受托弄回欧阳喜，任务完成后离开的可能很大。咱们当前重点不在她身上，没必要耗费过多资源。”
卢权满意的点头道：“很好。你们两个的见解都对。”
常人爱追求“唯一正确”的答案。哪知世事相反相成，从各个方向都可能达成目标。牛冲的风格是抓大而不遗细，是“掌控推进”的方法。赵师雄以不变应万变，具备凝集全力决胜负于一击的气度。一个主管情报，一个主管行动，绝对是人尽其材。
卢权吩咐道：“牛冲将掌握的人手整理一遍，调几个擅长行动的归赵师雄指挥。你自己需要的人才，一可以直接招募，二可以用我的名义从顾一笑那儿调用。三可以向第一组的凌森要人。赵师雄也是同样。人手齐备后立刻行动。赵师雄调查一下当铺的背景。牛冲派出人手盯牢那个传信的混混。得到情报，次要的汇总给第一组记录。重要的直接报告给我个人。”
交待完毕后，卢权起身离开雅间。牛冲和赵师雄又坐了会儿，这才先后散去。
卢权出茶馆后直接回镇。他先绕到医馆看了看。靠溪的一面院墙果然开了新门。但门却是反锁着的。卢权轻轻跃入墙内，发现西厢房亮着灯火，还有说话声传出，似乎聚了不少人。卢权悄悄的靠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早知道妹妹不是寻常人物，早晚会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不，一转眼功夫，不就出人头地了吗？”
听声音却是韦素素的前上司黄君媚。卢权微觉奇怪，就在外面偷窥了一下。
屋内韦素素换了一身华贵的绸衫，梳了新的发式，正傲然斜靠在一张竹榻上，今天刚买的夏海薰跪在地下给她敲腿。赌坊的侍女领班黄君媚站在一旁，正卖力的奉承着自己的前下属。一边坐着几个妖媚的年轻女子，似乎是韦素素的前同事。也在帮着黄君媚说话。一人道：“韦姐气量宽宏，自然知道黄头平时对你严厉些，也是为了你好。要不你也不能这么快出头啊。韦姐大人大量，肯定不会见怪的对不对？”
韦素素脸色平淡，矜持的挥了挥手，说道：“过去的事提他干什么。做人就是这样，低贱的时候要低贱得起，富贵的时候也要享受得来。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共过事的姐妹，以后自然是自己人。”
黄君媚大喜，谀词如潮的大拍韦素素马屁。那几个同事也是喜色盈动。要知道她们起点太低，出头的机会少之又少。象黄君媚那样，献身给帮派的低级头目，混个管事的地位，那已经非常不易。现在韦素素在卢家受宠，如果能提携一下，进入豪门的机会何止陡增十倍？
韦素素耳中听着奉承，眼里看到贫贱时的姐妹和上司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中当然得意。富贵要富贵给贫贱时的伙伴看，那种升天后俯视侪辈的感觉才叫美妙。她竭力装出“一切都很平常”的气度，叹气道：“只是小妹身在豪门，家里没几个自己人很难驾御。就说公子新配给我的这个女奴吧，就很不听话。我让她将两个下女交给我统一调度，她居然说这是她的侍女，她的女奴那就不归我管。你们说可笑不可笑？我女奴的女奴就不是我的女奴？”
说到这里，韦素素先缩回脚，又猛的伸直，一脚踹到夏海薰脸上。夏海薰被踢得仰天摔倒。
韦素素惊叹道：“啊呀，笨手笨脚，连个腿都敲不好。看来还需要从头调教。我看黄姐是不是该示范给她看看？”
说着她将视线转向黄君媚，眼底不经意间寒光一闪。黄君媚心中突的一下，咬咬牙上前跪倒，一边接过敲腿的活，一边媚笑道：“这是当然。哪里都是拉帮结派，手下没几个自己人，那怎么管得了事？你看上谁，从我以下，可以随便调用。姐妹们求都求不来呢。”
韦素素满意的点头道：“很好。从明天起，你们几个都来帮忙吧。小妹管人的经验太缺乏，正要请黄姐细加指点呢。”
说着她将腿抽回，示意黄君媚坐下。韦素素祖上可是中州豪门，家中倒势不倒架，规矩场面她都心中有数。当前首先要在卢家站稳脚跟，稳固地位后才能谈其他。既然要用到黄君媚，就不能折辱过甚。
黄君媚松了口气，起身赔笑道：“那小妮子尽管交给我。她就是有点娇气，还有点放不下架子的幻想。下午我教了她半天，她已经服帖了很多。再有三五天时间，那就温驯如绵羊了。”
地上的夏海薰爬起身来，强撑笑容，跪回原位继续敲腿。
看完这群雌争“雄”的一幕，卢权非常满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选中的两个女人没有让他失望，头脑、手段和忍耐性都不缺乏。在等级社会中，富贵和特权的阶差天然是做事和忠诚的动力。有矛盾，那才能分而治之。从朝堂上直到家庭里，基本的结构和原理都相同。他悄悄退出，跃出院墙后重新敲门。
门一会儿就开了。韦素素几乎是听到声音就翻身跳起，赤脚冲出亲自开门。一见卢权，韦素素惊喜的下跪行礼。卢权温言安慰了几句，让她传夏海薰回话，自己迈步进了书房。
一会儿夏海薰进来，盈盈跪倒。卢权在灯光下看了看，脸色还好，脸颊上有块乌青，但已经用香粉抹过，如果不是预先知道，真还看不出来。
卢权温言道：“你自愿献身，我一定会有回报。但是不立规矩，难成方圆。韦素素先来，自然是大姐。只有她犯了错，或者你立了功，那才可能调整。”
夏海薰长吁了口气，答道：“奴一定严守规矩，尽心尽力的伺候。”
卢权满意道：“很好。起来答话。”
夏海薰道了谢，盈盈起身。卢权见她并不轻易诉苦告状，心中又多了几分赏识。此女下跪起身，吁气扬手，一举一动皆显得风姿楚楚，显然经过严格训练。卢权暗暗点头，开口问道：“你识不识字？”
夏海薰微微扬眉，自信的答道：“诗书兵法，琴棋绘画都是幼功。公子不论要我记帐、代书或是手谈解闷，奴都能应付得来。”
卢权抚掌道：“那真是再好没有。即时起我升你为副总管，随我出外办事。东厢以后给你住。平日在家，早晚两次问候韦总管，听她训示。其余时间不必再伺候她了。”
夏海薰大喜，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但她马上抑制住，再次行礼谢过了主子。卢权吩咐她在家静候，天亮之后会有马车来接，到时带上她婢女直接到凌家别墅。
卢权又叫入韦素素，给了她从医馆柜台上支钱的权力。特别说明月支三千以内不必细报用途。韦素素喜出望外。这等于一个月有三千金币的零用，从此刻起，她就可以挥斥千金睥睨群雌了！因此她对卢权提升夏海薰并没多大抵触。
卢权又分别叮嘱了两人几句，便起身出门。两女眼巴巴的看着他才来又去，连想施展一下媚惑手段都没机会，只能空自怅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