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南洋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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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车,倒车,再倒车!

  一连试了七遍,卡在岩石中的潜艇还是挣不出来。最后螺旋浆缠满了水藻杂物,彻底熄火。卢明月懊恼的摇了摇头,最后决定,打开舱门潜水逃命。

  真是疯了。自己怎会相信那个浑蛋的吹嘘?卢明月一肚皮的火。这鸟毛灰的啥子“潜艇”,足足花了他一千斤黄金、七十个女奴外带欠下一个天大人情。可关键的时候,却出事了。

  不过他自己也有点责任。在海底飙船这种感觉太妙,卢明月简直忘了是在逃难,刚逃离到几十里外,立刻将速度加到极限,在海底横冲直撞,一会儿追乌贼,一会儿撵白鲨,弄得鸡飞狗跳天怒鱼怨,卢明月却哈哈大笑。这世道,有钱就是爽,简直可以为所欲为。

  结果乐极生悲。一不小心撞上岩礁,船头深深陷了进去。努力倒车的时候,螺旋浆偏被一大丛杂物缠上,直到熄火。卢明月这下傻眼了。等到确信这昂贵的玩意已经报废,卢明月只得穿上潜水服,打开舱门浮上水面。就这么漂了一天。那瓶见鬼的“阳气”用完,眼看要不妙,海面上却漂来一堆木头。原来是一艘海船的残片。

  卢明月攀上一根龙骨,又脱掉潜水服,竭力将衣裤搓成长条,把自己绑在上面,一路顺洋流飘荡。开始的时候,他还在无聊的数着绵羊,没多久就困倦不堪,干脆什么都不想,昏昏沉沉的听天由命。

  突然之间,身子飘了起来,然后又平移了一段。迷糊中有人往他嘴里灌着辛辣的液体。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神智慢慢清楚。

  毕竟是海上巨枭,卢明月感觉刚有所恢复,当即一个鲤鱼打挺,猛然翻身。

  砰的一声,一个瓷碗在地上打碎。一个带点沙哑的女声嗔怪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卢明月愕然张开眼睛,看清是身处一个舱室之中。眼前是一个蓝衣女子,大概十八九岁,肤色微黑,长相不过中等。但身材高颀,曲线玲珑,却也别具韵味。

  卢明月摇了摇头。劫难之后,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意淫一个不入流的小妞,这也太逊吧。他自嘲的笑了笑,拱手道:“是你救了我么?我遇上海盗打劫,孤身逃命,刚才是无意之举,请小姐见谅。”

  “小姐?”蓝衣女子扑哧一笑,说道:“我家境寒微。在南边的吕宋国,社会等级最高只到过自由民,可称不起小姐。至于你这条命嘛,那还真要谢我。”

  此女或许生来健谈,又或者很愿意显摆救人的功劳,当即讲起当时的情况。原来她名叫吴媚,祖上避战乱迁到南洋,到她父亲这代,小有积蓄,又思乡心切,就打算赶回去看看。如果合适,那就叶落归根,免得祖坟无人照料。今天吴媚在船上无聊,冒着风雨到甲板上看海景,偶然见到漂来的卢明月。要不然在这种天气,卢明月获救的概率并不大。

  卢明月赶紧道谢。吴媚摇手道:“空洞的感谢就不用了。只是你打掉瓷碗一只,这个钱可要你自己出。另外这是一艘客船,一切用度都要付费。包括你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我们暂借可以,可你什么时候还,在哪里还,你可要先交待明白。”

  卢明月愣了一下,抬头却见吴媚嘴角微抿,露出一丝黠笑,眼神中的隐约意味,更令他这“斫轮老手”心下了然。原来此妮是看上自己了,正在使心计要把自己套住呢。

  卢明月心中暗笑,脸上却装出为难神色,搔头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我家境贫寒,凑了点本钱下南洋贩货。哪知回程遇上海盗,钱货两空,现在只剩光棍一条,一时也没处筹钱还债。还请吴小姐帮个忙,先垫付了这笔钱。等我上岸后挣到钱,一定连本带利还上。”

  “说了别叫小姐,叫姑娘。”吴媚纠正了称呼后,皱眉道:“这是一艘高档客船,费用很高的。什么都要钱。我叫水手捞你上来,他们还收了两枚银元的辛苦费加器材使用费。如果你在我们舱室加铺,老板要加收每天半枚银元。伙食要另开钱。此去大楚朱崖郡还有两天航程,一路算下来,至少十枚银元。你说说怎么还吧?”

  卢明月愁眉苦脸,最后道:“我……我实在没有办法。要不请吴姑娘示下,你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吴媚眼中喜色一闪,马上又掩饰住,蹙眉道:“嗯……这样吧。我父亲是匠师,此次准备先在朱崖郡落脚,了解国内情况后再决定是否北上。你可以先跟着我们,做个徒工,学点手艺。一来用工钱还债,二来你的衣食也有着落,你看可好?”

  卢明月喜道:“这样最好,多谢小姐。”

  吴媚喜不自胜,一跃出门,找父亲报告去了。一时也忘了坚持不让卢明月称她小姐。

  两天后,客船在朱崖郡的罗浮县靠岸。各路商贩旅客陆续下船。卢明月随遇而安,既然做了徒工,也就拿出徒工的见识,卖力的将吴班父女的行李卸下船来。

  要说起来,还真亏了有卢明月这个壮劳力,要不然如果雇港口的工人,价钱贵不说,安全也没有保障。这不,三个人刚将行李装上马车,就听到那边有人大叫:“打劫啦!抓贼啊!”

  卢明月抬头看去,只见几个黑瘦的少年扛了几包货,正四散逃跑,后面一个胖得象球的商贾正在捶胸顿足的大叫大嚷。码头边上明明有巡逻的大楚军士,却对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胖商贾叫了半天,见根本没人理会,气咻咻的赶到一边,抓住一个小军头吼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的货被人抢了,你们也不抓贼?”

  军头将他的手掸开,从容说道:“货被抢啊?买保险了吗?买了就索赔,没买就报官。我们是大楚军人,只负责保境安民,这种民事纠纷不归我们管。”

  胖商贾气得直跳脚,但也没法,谁叫他贪便宜,叫了帮没注册的小孩子卸货。

  那边卢明月一边摇头,一边坐到车夫身旁。四轮马车随即起动,沿宽阔的石板路向罗浮城赶去。

  没有多久,一座城池出现在眼前。外廓绵延铺陈,规模极大,足可容纳数十万人。如果在内地,一座县城建这么大,绝对是极度僭越,但卢明月知道这儿是大楚的“特区”,一切都跟内地大不相同。

  城门前有一排房子,许多官员差役在里面办公。凡初次到来的,都要办理入城手续。验证完一批,放入一批。

  轮到吴班父女的时候,还是活泼的吴媚上前交涉。几案后的小吏见到是一个女子抛头露面,虽然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几个人,多少货,是长住还是暂住?”

  吴媚奇道:“有分别吗?”

  小吏道:“当然。长住收费五百银元。暂住十天以内每人二十,奴婢减半。每十天验一次证。凡带货物入城,按价值收一成财产保值税。”

  吴媚秀眉一挑,抗议道:“收费也太贵了点吧?”

  小吏冷然道:“嫌贵你可以住在城外。不过安全就没保障了。要入城赶紧交钱,否则请让开。下一位――”

  吴媚还要跟他理论,卢明月一把将她拉开,走到路边道:“这儿的规矩就是这样,多说也不会有结果。倒是要不要入城,我看你该跟师傅商量一下。如果值钱的货多,入城倒也安全些。否则的话,咱们在城外赁屋也是一样。城外的集镇村落也很繁华。”

  卢明月说得不错。一行来到离城五里的大洋镇,果然见到屋宇连绵,街市繁华。除了没有重重墙垣及军队保护,一切都不比城里差上多少。

  吴媚高兴道:“还好。幸亏有你这识途老马,才没有花那个冤枉钱。”

  吴媚的父亲吴班高大精瘦,一直沉默寡言,表情平淡。这时也露出赞许的笑容。毕竟南洋也不是那么容易讨生活,几百上千的银元,有那么好挣?能省下一大笔冤枉钱。当然高兴。

  卢明月却并不得意,反而意味深长的叹道:“有一利就有一弊。天下没有纯好不坏的选择。在这儿讨生活,要自己心明眼亮。城外不比城里,这可是个弱肉强食,无法无天的世界。”

  吴媚骇了一跳,正要问个明细,前头有人吼道:“停车。收费。”

  马车戛然停住。卢明月跳下车去,发现前面堵了五条汉子。为首的脸有刀疤,面目阴郁。

  刀疤脸一伸手:“暂住每人十银元,起屋长住二百五。”

  吴媚也已经下车,气愤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收费?”

  刀疤脸一指左臂纹身,傲然道:“我们海狗帮是大洋最大帮派。为维持地方治安,一帮兄弟日夜巡逻,抛头颅洒热血,收点保安费还不应当?”

  吴媚瞪眼道:“我们可不要你――”

  卢明月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对刀疤脸道:“敢问尊驾,如果我们在镇外荒地起屋,收不收费?”

  刀疤脸道:“整个大洋镇十三个村邑市集都是本帮保安范围。各村界墙桩标一里之外,就可自便。但本帮可不保证安全。”

  吴媚挣开卢明月的手,说道:“那咱们到镇外住。我看到镇外东头有片林子。自己伐木造屋难道不行?我才不信靠他们保得了咱们安全。”

  马车刚刚掉头,突然有人大声呼叫,从前方横街直窜出来,身后三人紧紧追赶。逃跑者脚下一绊,摔了一跤。追逐者挥刀便砍,那人闪避不及,只得用手一挡。

  一声惨呼,街头血光暴现,那人的半条手臂被砍了下来,痛得满地打滚。行凶者挥刀还要再上,几人已经迎了上去,大声喝问道:“怎么回事?谁敢在大洋地界行凶!”

  当的一声,有人架开了下砍的一刀。卢明月探头看去,发现正是那个海狗帮的刀疤脸。砍人者怒睁双眼,骂道:“你他妈什么玩意?凭什么横插一手?”

  刀疤脸淡笑道:“在下沙标,有个匪号叫做傻彪,是海狗帮巡街头目。尊驾难道不知,这是本帮地盘,杀人行凶是绝不允许的。”

  那人眉尖一挑,象要发作,但又按捺住,忽然笑道:“原来是不成器的黑帮分子。我说真要有胆气,那就下海劫船,上陆抄家。靠吓唬几个商民,收点所谓保安费度日,简直象个乞丐团伙,真是玷污开帮立派者的名誉。”

  脸色一沉,斥道:“我不管你海狗陆狗,总之好狗不挡道。这厮在咱家赌场赌输了赖帐,我们也是维护规矩。识相的让开。”

  沙标皱了皱眉,低头对那人道:“是这么回事吗?”

  那人眼见生机一线,强忍巨痛,急速辩解道:“我本来只是找店住,是他们引诱我下场赌。还出老千。我拿回自己一点钱,他们就一路追杀。我入镇的时候可交过保安费的。大哥救我。”说着一把抓住沙标的裤脚。

  沙标眉间煞气大现,转头道:“是这么回事吗?”

  赌场那人不屑道:“怎么着?还真敢管大爷们的事?趁早滚一边去,吓唬几个软蛋收你们大有前途的保护费才是正经。”

  伸手就是一推。沙标猝不及防,居然扑地摔倒。赌场三人一起大笑。笑声未停。却见沙标从地下挥刀,齐齐斩断那人双腿。那人脸带难以置信的错愕,砰然倒地。沙标的四个手下一齐动手,拔刀一阵乱砍,将另两人斩成肉糊。地下那人被溅了满身血糊,又痛又吓,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沙标将他扶起,交给手下道:“找个大夫,给他治治。等他醒来,问清被骗了多少钱,咱们从赌场拿来还他。”

  对另一人道:“立刻去叫两百个人,将赌场团团围住。先拿回这个小哥的钱。如果查明一向作弊骗钱,咱们就封了它。”

  说着昂首开步,当先向赌场走去。围观者中有人大声欢呼,掌声响成一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