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心揭旧事 有意留长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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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晚上,至掌灯时分,才见小王爷回来。进屋不见贝儿,便问:“贝儿呢?”佩玉笑道:“在偏房里歪着呢!珠绣坊的大娘们正好赶到中午的时候过来,谁也没有休息成,这会儿都困了,若不是怕小王爷回来,连我也歪着去了!”停了一停,又笑道:“我跟鸣鸾的屋子就只按得下两张床,不知道怎么安排她住,原想等小王爷下午回来再说这事儿的,不料回来这么晚!只好先将她安置在了偏房里。”殷烈想了一想,道:“这样也好。明儿索性叫人把那间屋子腾空出来,把里间隔给她住,再把这边的书架子都搬过去,这边屋子宽敞了,我也有了一间专门的书房。眼见着近年关了,事情多得很!再要熬夜查个帐什么的,我就拿到里边的书房来做,外边的小子们终不及你们女孩儿家的细心周到,只是你们都不识字,不能帮我看看账记个数什么的!如今贝儿来了,她倒能认得几个字,到时候有她在跟前服侍,也不会打搅得你们都陪着我熬夜!”

  佩玉一听,这话分明是挑明了以后贝儿的位子是在她之上了!自到小王爷身边服侍,她是温柔体贴,尽心尽力,从不敢有丝毫忤逆,如今反落在一个新进来的丫头的下乘!心中不由得又是伤心又是不服,却也无可奈何。正呆呆的,只听殷烈又道:“我过去瞅瞅她去。你既然困了,也歇着去吧,留个小丫头子守着门就行了!”一边说着,便转身去到偏房。

  佩玉忙忍住心中委屈,亲手掌灯随在他身后过去。推门进到屋里,只见贝儿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殷烈在床沿上坐下,向佩玉做个手势,佩玉心里酸酸的,却只能含着笑,将灯轻轻放在桌上,又轻轻退了出去。

  贝儿被灯光耀了眼,一惊醒来,掩嘴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睁眼道:“你回来啦?”

  殷烈眼见她双眼微微眯起,小嘴半张半合,神态慵懒,风姿撩人,灯光更映照得她一张俏脸红红白白,不由得心上怦然大动,忽凑嘴过去,在她红润润的小嘴上轻轻一吻!

  贝儿倏然间睁大了眼睛!殷烈一碰到她温软的小嘴,顿时什么都顾不得,唤了一声“宝贝!”只想吻得深入一些。贝儿只不过瞬时的恍惚,就猛地清醒过来,忙挣扎着坐起,拥着被急往床里缩身,惊道:“小王爷,你做什么?”

  殷烈见她惊惶模样,心上大是不乐,道:“我娘已经亲口将你许给我做妾,你们家里人也是同意的,再加上有刘柱这个大媒,我们也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都有了!如今合府里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还这样怕我,难道我竟是个怪物不成?”

  贝儿定一定神,只怕稍一对答不慎,惹得这个无法无天的小王爷兽性大发,忙软语央求道:“小王爷,我当你是朋友,是重诺守信的英雄好汉!我说过……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很陌生,什么……也不懂,我……很害怕!求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慢慢适应好不好?”

  殷烈见她眼睛中显出又是软弱又是乞求的神情,心中一软,欲火也就消了,又不免有些惭愧,也有些恼怒和沮丧,忽然一跳起身,道:“我殷烈什么样的娘们儿没有,你等着,总有你来求我的时候!”一边说着,恨恨不已出门去了。

  贝儿紧拥着被子坐在床头,直到听见外屋门上“哐”的一响,佩玉的声音问了一声,也没听见殷烈回答。接着又听见鸣鸾的声音道:“怎么啦?谁惹着他啦?发的哪门子火啊?”佩玉随口回了一句,就听见有脚步声向里屋走来。

  贝儿忙在床上躺好,佩玉进来望了一眼,吹熄了灯,又走了出去。贝儿蒙在被窝里,良久心神不定,泪水却不知不觉又滑落下来!

  那殷烈心中有愧,亦复有气,当晚去到黄莺儿处胡混一宿。之后一连数日,都不进内院。他身边除佩玉鸣鸾两个大丫头之外,尚有五六个二三等的小丫头,一个个都是刁钻古怪伶牙利爪的,难免私下里议论纷纷,鸣鸾更是当着面的冷嘲热讽。贝儿一概充耳不闻,每日也没什么事做,虽然天性喜欢画画,但在这儿又没人给她提供作画用具,何况绘画最讲究心神合一,而以她此时身份,倘若真的大模大样作起画来,只怕更惹人闲话,也只得将这个爱好撂在了一边。每日或在书架上找本书翻看翻看,或独个儿坐在窗下学着绣花。一众丫头都不识字,见她能看书,心中倒生了敬畏之意。连鸣鸾虽然嘴上讥讽她女孩儿家的不会针线女红,倒学什么读书认字,心上却也不由得不刮目相看。

  过了两三日,殷烈心里渐渐顺当,这日因是在书房歇息,一早刚起床,就听说王妃身上不舒坦,忙进内院探问。原是偏头痛的老毛病发作,并没什么大碍。于是从王妃院里出来,稍稍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回去自己的院子。

  此时已至十月中旬,一大早的外边十分寒冷。佩玉鸣鸾在屋里发起了大盆炭火,见他进来,忙迎进屋里。佩玉服侍脱掉外面大氅,一问还没吃早饭,忙着又叫丫头出去吩咐厨房将小王爷的早饭送进来。

  鸣鸾献上热茶,喝了一口放下,向着左右一望,一时却不好开口。佩玉瞧在眼里早已明白,便笑道:“贝儿这丫头委实是什么都不懂不会,小王爷进来了,她也不知道过来伺候,要不,我过去叫她去!”殷烈摆摆手,道:“罢了,不用管她!”

  说着话早饭送了进来,乃是一锅香米粥并四五样小菜,外加几荤几素六七个包子。殷烈坐下来用饭,佩玉鸣鸾站在两边服侍。殷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觉着十分美味,忽然想起一事,指着一碟酱牛肉道:“把这盘牛肉跟这几个素包子给她端过去!”佩玉方一愣,鸣鸾已经冷笑出来,道:“小王爷究竟给个明话,到底她是个什么身份?小王爷进来了她也不知道过来伺候,倒要我们去给她端菜端饭,如今越发的连小王爷的饭菜也要给她分一半去!这是个什么规矩,小王爷趁早定下来,我们以后也好照着这个规矩做!”殷烈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冷笑道:“不管她是个什么身份,难道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不成?”

  佩玉忙赔笑道:“贝儿妹子刚已吃过早饭的!不过小王爷怎么说怎么依,有什么好问的?”忙将那两盘菜端起来塞到鸣鸾手上,又道:“快端过去,哪儿有那么多话说!”鸣鸾心上万分的不服,却不敢再犟,只好端着菜过去偏房。

  原来贝儿心里也有些异样之感,不知道当着殷烈的面说什么话好,所以听见他进来,仍坐在偏房里没动。她昨儿上午在书架上找到一整套《史记》,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便都抱了过来。正拿着其中一册翻看,忽然鸣鸾端着菜进来,往她面前重重一放,冷笑道:“吃吧!你本事大,刚一来就占了上风,连小王爷的饭菜也要分一半给你吃,可慢慢吃,小心当不起,噎住了不好受!”冷笑两声,也就出去了。贝儿愣了一愣,她刚已吃过早饭,不过她一向喜欢吃牛肉,便用筷子夹了几片吃了,见有一个丫头在门口守着,遂唤了她进来,让她将剩下的牛肉跟包子端出去跟其他丫头分吃。先一本《史记》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便捡出另外一本来看。

  殷烈吃过早饭在屋里坐了一坐,总不见贝儿过来,想自己走过去看看她去,又不知见了面怎么开口。何况终究他是主子,实在不甘心就这么一味的依顺俯就着她的性子!心想索性再冷落她几天再说,便狠一狠心,正要起身出去外院,忽又想起一事,向着靠墙放置的书架子一指,问道:“怎么没把书架子搬过那边去?”

  鸣鸾原不知道这事,听着一愣,佩玉忙赔笑道:“你这一连几天不进来,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改主意,何况就算把书架子搬过去,也还缺一幅隔屏。”殷烈便道:“叫管事的进来量个尺寸,回头去外边定做一幅就得了。”佩玉答应一声,便走出去,叫一个小丫头名唤小芸的出去叫一个管家婆娘进来回话。

  小芸刚走出去,忽又转回来,道:“刚在门口碰到大奶奶,原要进来我们院里来的,听说小王爷在,又回去了。听我说起屏风的事,大奶奶说她屋里收着一张屏风一直没用过,叫拿进我们这边试试,若不合适,再叫人去买。”佩玉一听,忙唤鸣鸾道:“你快叫几个人随着一起过去抬去,终不成要了人家的东西,还要人家亲自送过来!另外,也还得你去谢大奶奶一声!”鸣鸾刚已经悄悄问过佩玉怎么回事的,便撇一撇嘴,道:“又不是给你用,给我用,你忙的什么劲儿?何况我们这边素日送过去的东西也多了,她还我们一架屏风也应该,谢什么呢?”殷烈一听此言,便又沉下了脸,道:“偏你就有这么多废话!不然,你在屋里歇着,我亲自抬亲自谢去?”鸣鸾不过随口一说,却被他抢白一句,又不敢跟他对吵,只把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佩玉见情形不对,忙将她推搡出去,刚要劝她两句,鸣鸾一扬手,冷笑道:“你也不用劝我,横竖里外好人都让你做尽了,剩下出气出力、行凶作恶全由我来罢了!”说着,也就喝骂着几个小丫头一同去了。

  把个佩玉又憋一肚子气,有心追上去回她两句,一则不是她的吵架对手,二则又有小王爷在屋里,只好硬生生的忍住,顺了顺气,勉强挂起笑脸,转身走进屋里。只见小王爷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正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出神。佩玉从前也见过这枚玉佩,有一次鸣鸾嘴快,问起这枚玉佩的来历,不想竟惹得殷烈大发脾气,所以此时也不敢问,就静悄悄的侍立在一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