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闭塞的乡村,只要自家人不说,就没人知道戈城是惹了事回来的,所以都以为他是学成而归,乡里人都那个高兴,还是敲锣打鼓把人引回家的。戈城也开心,看这待遇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凯旋而归的勇士。
戈城他爹黑着个脸,瞧着乡亲们的这热烙,也实在是拉不下这老脸跟人家说实话。再瞧瞧儿子,那个喜还真的上了眉梢,还不知廉耻地在大园门口跟乡亲们拜别。
戈城他爹那个火啊,恨不得现在就抄家伙上去,把戈城这兔崽子拍扁了。可人太多,也不宜现在动粗,家伙轮起还没挨到那小子身上定会被人给夺了,所以戈城他爹就忍啊忍,可那小子就好像唱大戏似的,刚才的拜别变成了胡侃,唾沫星子乱飞,乡里人也不介意,依旧那个乐呵。
戈城在城里也好好的念过几年书,可他上的那大学是最不入流的那种,林子大了就什么样的鸟都有,或者换句话来说,麻雀虽小,五脏六腑俱全。像戈城这样的从乡下来的,只知道好好念书,待在那地方,熬了两年,到最后也实在熬不过去了,他决定“还俗”。
跟着人家也混起了社会,加入了一个帮派,做了小弟,平时就点头哈腰的做了条哈巴狗,但也乐在其中,跟人家混,混的时间长了到最后也成了十足的混混,往哪一站都是一个有模有样的混混,不怕没人知道。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第一次参加打群架,戈城就被打的是那个头破血流,只剩半条命。脑袋好像也被打混沌了,不知道挨了多少拳,第n拳后,戈城从裤兜里掏出了把弹簧刀,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捅了人家屁股。
因为本就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人,又是软脚虾一只,打的人打的顺手,也不堤防一下戈城,别人都在忙活着干战,谁会去注意被打趴了的戈城。那刀刺的厉害,把人家肛门也给捅破了。
戈城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戈城他爹也来了,是学校给通知的,要戈城家人负责被戈城捅破屁股的那学生的医疗费。还有一些赔偿费,当然这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和解了。
戈城身上包满了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戈城他爹也不心疼,打了饭搁在那就走,每天都如此,也不知道戈城这饭是怎么吃的。
被桶的那学生的家人也就跟戈城他爹要了一些赔偿金,骂了一顿后就此摆休。戈城问他爹,“那一些”赔偿金是多少?戈城他爹绿着个脸,一声不吭。
戈城破了帮里的规矩,直接被踢出了那帮派。学校自然嘛,就直接开除了戈城。戈城他爹的脸白一阵,青一阵,黑一阵,绿一阵……就是没红过。
戈城对他爹说,这是操劳过渡,没休息好,脸都不红润了,回家得补补。听了这话戈城他爹脸更难看了,牙齿磨的咯咯响。
戈城这一出戏,唱的够久,戈城他爹等啊等,从日红当头等到日落西下,讲的人喷到最后再也没有唾沫星子可喷,可依旧滔滔不绝。
戈城他爹好像想到了什么,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已多了把茶壶。戈城他爹就坐在门槛上,一派悠闲,品起了茶。
戈城朝他爹看了一眼,抿了抿那干裂的嘴皮子,干吞了一下。这罪招的不值啊。戈城最后耐不过这“干旱”,朝着乡亲们哑着喉咙说:想知道后来我怎么了吗,那就请待我下回分解。
乡亲们也就此散了,戈城一脸可怜像,来到他爹面前,对他爹唯唯诺诺地说了声:爹,我渴。
戈城他爹也不说啥,深深地瞧了戈城一眼,然后把手里的茶壶递给了戈城,接过茶壶,戈城他爹就进了屋。戈城惊魂未定,那一眼让戈城寒毛直竖,可见着手中的那顶茶壶,又喜上眉梢,只觉得自己老爹什么时候变的如此通情达理的,到现在都还没骂过自己一声。
戈城也不多想,衔住壶嘴,手微扬,啥也没,又把自己脑袋往后扬了扬,依旧没喝到一口水。戈城纳闷,揭开壶盖往里瞧,只有一股味,戈城知道这其中之理,日久不用必会产生异味。
戈城脑子转的快,意识到大难临头,说是快那是迟,戈城他爹迎面而来,手中棍棒举起,朝戈城当头挨来。
戈城本能的抬手要挡,耳闻碎裂声,只剩壶耳在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戈城也就只不过如此。
戈城他爹,两眼暴凸,看着地上的碎片,愣是一句话也没有。手中那擀面的手棍还高举在戈城头顶。
戈城慌了,瞧瞧他爹又瞧瞧地上的碎片。戈城宁愿被分肢的是自己,也不愿意看到茶壶碎了。
戈城跟他爹保持了那姿势足有十分钟,戈城他爹也没缓过神了,最后还是因为戈城歪着的腰杆子,实在是无能为力再保持这姿势支撑下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次听到破碎声,戈城他爹才从打击中回过神。
本在戈城手里的茶壶耳现在又碎成了两半。
戈城他爹颤颤微微地蹲下,小心翼翼地一片又一片地拾着碎片,那老泪才叫纵横。戈城知道自己闯了大,戈城知道,爹他爷爷在地下长眠,现在只怕他老人家也非得爬起来把拽他入地不可。
这茶壶可不是普通的茶壶,那可是传家宝,外人不知,也不识,这村百年都没听说过谁家丢过东西,平时戈城他爹也只是随便摆的,空闲时总拿着个传家宝在村里乱晃,喝喝茶聊聊天,乡里人都知道这茶壶是从戈城他爹的爷爷那时就有的,他爷爷也喜欢拿着茶壶到处晃悠,后来是戈城他爹的爹,戈城他爹的爹走了,就到戈城他爹手里,如果还有后来,那铁定就在戈城手里了。
这茶壶的好就在味皆蕴,暑月越宿不馊……古代很多文人雅士,高达贵,都兴许这茶壶,更有文人雅士,引风弄墨必对它赞颂一番不可。
这就是传说中的紫砂壶。问起这东西从哪来,说起话来可长了,这也是戈城听戈城他爹的爹说的。
戈城他爹的爷爷叫戈德满,祖籍在浙江奉化,那也是蒋介石老家。1924年蒋介石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戈德满是热血汉子,也在那年参军,成了国民党军人。
戈德满晚年时曾提起过说:那都是命,如果我戈德满出生在湖南湘潭的话,他定会从了红军。
1930年中原大战,当时陈诚所在的部11师,立下赫赫战功,同年8月国民党第十八军诞生,戈德满被编制到第十八军,此十八军就是后来被认为是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的十八军。
1931年接到上级命令,须调配一个营,北上与43师会合,该师受红军重创,决定收编于十八军。
戈德满随营而上,在路过名叫橡子林的地方,大家停下前行,扎营露宿。那林子挺大,也有不少野味,戈德满没有服从军纪,居然着溜进了林子,想打点野味解谗。想着只要早点回去就行,谁也不知道。
戈德满不敢在林子外边开枪,即使见着了兔子,獐子……也视若无睹,觉得走的够远的时候,戈德满才放下心来开始狩猎。
扑倒在树叶堆里守了半天都不见一只动物的影,天暗了下来,只有树上归巢的鸟儿在叫。戈德满疑惑,刚才明明都到处蹦的那些兔子,到这地方了怎么就没了。
踩着枯黄的树叶,到处看了一下,没有任何新发现。戈德满也泄了气,打算回去时,那时他才懵了。四面八方全是树,自己从哪个方向来的都不知道。戈德满迷路了,他朝着天空放了几枪,他只求那些大兵们能闻声赶来,到时即使落得个军法处置,那他也认了。
每隔五分钟,他就朝天上放一枪,等到弹夹里只剩一颗子弹了,他也明白了。
戈德满就是这样离开部队的,也弄了个不光彩。那晚他卡在树叉里迷糊地过了一,树上总比地上安全。
第二天戈德满走了一天,才走出那破林子。他横穿过了林子,军队在林子对面,所以想赶上军队是不可能的,吃不到野味还落得成了逃兵。
戈德满走走停停,又赶了一,这次北上还真成了北上,他本想找家人家问问路,可除了飞禽走兽外,就只有他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他继续赶路,再硬的汉子也受不起这折腾,不眠不休的,吃食也就路边野果,最后一颗子弹他是不打算射杀在这畜生身上的。
累的眼冒金星,最后累瘫在路边。赶巧被路过的毛驴车所救,当时戈德满见到那老农别提有多激动,举起的手颤悠悠的,没别的,就是想握握老农的手。
老农把戈德满载回了家,是个小村子,村里就几十户人家。小村偏僻,更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戈德满穿着这么一套国民党军服,他们也不知道戈德满是谁,背着的那枪也就是把新式的猎枪。
老农家有个漂亮的儿,戈德满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天仙,还以为自己已升天。戈德满的身子骨强壮,可怎么就这么经不起折腾呢,在老农家一病就个把月,每天都由老农家儿细辛照料。
后来实在病不下去了,戈德满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炕。可也整天黏着老农家儿,山里人都那个淳朴啊,也明白这壮汉子的心意,直接问了人家要不要娶他闺,戈德满乐啊,就怕人家不愿意,现在倒好,老子都愿意了,哪有闺不同意的理。
拜了堂成了亲,戈德满也就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过起了山里人的生活,也不问世事,也没处可问。
戈德满老家那边已是无亲无挂的,所以他是打算烂死在山里了。
1950年的某年某一天,山外来了人,进了村子。那年戈德满的儿子都已十八岁,山外人说只是来勘察的,勘察什么戈德满也不知道。
戈德满想,既然是山外的,那一定知道山外的事。那晚戈得满拿了两只野鸡上山外人留宿的那家人家去了。
见了山外人,也没说别的,给了他们两只活野鸡后直奔主题,问:这战打的怎么样了?
山外人笑了,说:现在还有什么战可打,中国早就解放了。
戈德满问:什么解放了,谁解放了?
山外人说:啊,还能有谁,1949年9月21日,在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啊,当时我也在广场,那血都要沸腾了。
山外人说的眉飞舞,戈德满急了:那蒋司令呢。
山外人顿了一顿说:什么蒋司令,蒋介石早已败退台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