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此番景象,不禁回忆起也是有那么一日,在杨府中的池塘边挥着狗尾巴草边逗鱼边听着爹讲述与娘之间的爱恨点滴。那时的心情真的好郁闷,和承欢的感情不上不下半吊子,又听闻爹娘这样有些悲惨的故事,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不像现在能这么悠闲的以美好的心情看待眼前的美景,幸福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流苏,流苏,你发什么呆,师娘问你话呢。”承欢的呼唤声拉回来我的思绪,我转过头有些迷茫的看向另外三个人。他们也都看着我,眼里有些许促狭。
“师,师娘,什么事情啊?”真的有点喊不出口,叫这么年轻的女子“师娘”。
“流苏,你刚才进门时不是说看见那门楣上题字还有一首词的吗?快念给我听听。”原来还在惦记着这事儿啊。
我为难的看向她:“师娘,这词实在有些凄然,不适合在这么明媚的日子,还是算了吧,说了的话还真是扫了大家的兴。”
“你只管说,这里没那么多忌讳。”任天涯笑着轻声鼓励道。
看了看承欢,只见他也点了点头,我于是轻念起那首《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任天涯重复着,“‘瘦’字用的好啊,尽显得前面的愁绪。流苏姑娘,为何有如此伤怀寂寥的情怀?”
我那个汗啊,这词不是我写的,又哪来的那么多为何。我低下头轻声说道:“其实这词不是我做的,是我娘生前所做。今天看到师父师娘门楣上的四字不由得忆了起来。”又开始胡扯了,没办法,总得砌补墙洞啊。
“你娘一定有什么悲伤的故事吧。”佳期有些怜悯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想起我这具身体的娘亲还真是一出悲剧,也有些个感怀道:“恩,我娘亲这一辈子也就五个字能够形容――无尽的等待。”
任天涯若有所思的望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他固定的轨迹,也许你觉得你娘的人生很凄惨,但是你娘可能不这么觉得,也许在她的心里等待也是一种希望呢。”
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我不由得抬起头仔细看起承欢的这个师父,真的,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不是普通人,让我的心一瞬间豁然开朗起来。
我扬起一个无比真挚的笑容:“恩,真是流苏妄言了,今天听师父一席话倒真是清明了不少,流苏在这里谢过师父开导。”
说完便站起来给任天涯盈盈一礼。任天涯倒也没想到我会如此郑重,急忙也站起来把我扶起,转头对佳期笑道:“你倒是说对了,承欢这回真找了个宝贝。”
佳期也笑了,对着承欢打趣起来:“看看,你师父平日不夸人的,你这个媳妇儿果真不是个不凡的人儿。”
承欢听着脸有些红,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我,目光里有深情,有赞赏,还有很多很多的骄傲,发现了这层意思,心里不免有些许的激动,为自己能让承欢觉得骄傲而激动,说明我对他的爱不仅仅是一种依赖,而是升华了到另一种相互的尊重。
中午时分四个人简单吃了些便一起出了门。我问承欢去哪里,承欢但笑不答。马车里晕晕乎乎的颠簸了一个时辰,在我以为自己快散架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承欢掀起车帘先扶了任天涯和佳期下车,然后一把把我抱下马车,有些窘迫的正想啐他,却被眼前的两个人影惊呆了――
“元祖~莫愁~”我惊叫着跑到他们面前一把抱住,“你们怎么在这里?”
元祖和莫愁也高兴的拥着我,正要作答,屋子里传来一阵呼唤:“是流苏吗?是不是我们家的流苏回来了?”
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帘里,我的眼泪无法控制的嗦嗦的落了下来,整个人直冲向他们怀里:“爹,娘,是我,流苏,流苏回来了。”
“真的是流苏,我们家的流苏真的回来了。”爹和娘老泪纵横的拍着我的后背,满眼满脸的惊喜之色。
等一众人稍稍平静了点下来,我才拉着娘的手问道:“爹娘,元祖,莫愁,你们怎么来了这里,还有大柱哥,怎么没瞧见他啊?”
元祖看娘蠕着嘴不像能说清楚的样子,便接过话来:“我们也是一个月前才刚到这里的,主要是我接任了这云霞县的县官。至于大柱还要过些日子才能见到,他去接我爹娘了。好了,也别尽站在门外头说话,有什么要说的进了门慢慢絮叨就是了。”
我这才注意到我们现在处于一个比桃花镇大多了的县城,而我们所站的位置正是县衙门门口。跟着已是一身父母官官袍的元祖进了门,一路上我对着他调笑道:“沈大人,恭喜升官了,还是个九品芝麻官。”
元祖回身笑骂着:“死丫头,你这话究竟是恭贺还是挤兑我,真真好久不见一张嘴皮子越发的刁蛮起来。”随即又不怀好意的瞄向承欢说道:“承欢,都是你惯得吧,果然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说完还不忘作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也不甘示弱,马上回嘴:“元祖,你也厉害啊,才几个月不见,官职升了,嘴上功夫也见长啊,看来真是娶了媳妇儿生活太过滋润,油腻吃太多油嘴滑舌起来了。”
话一完,所有的人都哄笑了起来,莫愁则羞红了一张脸,元祖倒是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和莫愁成亲了,承欢说的?”
我看了眼承欢,然后摇摇头,说:“他?他到这里还对我神秘兮兮的,更别说是你们成亲的事了。我是看莫愁人越发的珠圆玉润了,然后才观察到她的肚子貌似也不小啊。既然这肚子都大起来了,不就表明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了嘛。”说着还有意对着莫愁的肚子努努嘴,告诉他们事实摆在眼前。
娘也被我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轻轻打了我一下胳膊,骂道:“死丫头,就你会说,也不看看人那么多,一个未出阁的丫头竟然说起这些话来不害臊。”听娘这么一说,一众人都笑了。
爹替我解围道:“老婆子,没看咱们流苏已经带回来个如意郎君了。”
“是啊,流苏这趟寻亲寻的值得啊,既寻到了失散已久的亲爹,还顺便拐回了个夫君,值。真是值。”元祖不怀好意的拿我开涮。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自己以寻亲为目的的不良企图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去。承欢并不知道我的想法,他安抚性的搂了搂我,让我别生元祖的气。
“流苏啊,真的找到你亲爹了。”抬头对着爹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不想又被元祖接了茬儿。
“爹,承欢不是在信里说了,流苏的亲爹可是我朝鼎鼎大名的骁勇大将军杨天远。”这元祖现在的话还真多,果真是升了官人也神清气爽起来了。我侧头盯着承欢,用眼神说道:你倒是蛮会寄八卦信的嘛。承欢对着我笑了笑便不自在的别过头去了。
“当初我就说咱们流苏不是一般人家出生的,你看我说对了吧,真的是位小姐啊。流苏,既然你已经找到亲爹了,以后就别喊我们爹娘了,你身份极高,这样喊我们真是折煞我们了。”爹有些感叹道。
我一听,连忙走过去,先拉起娘的手,然后又走到爹面前,用另一只手拉起爹的手,在他们面前随即跪了下来,流着泪说道:“爹娘,你们一辈子是流苏的爹娘,当初要不是你们可怜我给口饭我吃,恐怕我早死在南楚了。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叫我怎么能舍弃。所以,求你们别嫌弃流苏,让我继续叫你们一声爹娘,可好?”
爹娘赶紧一把把我拉起,一边替我抹泪,一边自己哽咽道:“好孩子,你这不是折煞了我们两个糟蹋老人,你肯折贵叫我们一声爹娘,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怕低了你的身份啊。”
“爹娘,你们别这么说,我相信就算我亲爹站我面前也一定会赞同我的。”我拉着他们,目光真诚的说道。两位老人也不禁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哎呀,好了,好了,难得见到个面,别老哭哭啼啼的,开心才是啊。”元祖在旁边急得直劝慰。
“恩,恩,是我们老糊涂了,来,流苏,坐下来,给爹娘讲讲京城的事儿,承欢在信里也说不明白,你给我们好好讲讲经过。”于是一群人,围坐在大厅开始听我讲在京城发生的故事。杨天远和我娘,我和杨天远的,以及我和承欢之间的点滴。
下午时分,春日的阳光暖暖的撒在爹娘,元祖莫愁,任天涯司佳期,还有我和承欢的身上,心也在久别的亲情里化为一汪春水,明媚而动人。58xs8.com